不知为何,他今天晚上特别需要她来温暖,不想离开她,尤其烛光下看美人,越发妩媚出尘,楚旬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当玲珑对他露出笑容,他甚至愿意把这颗心挖出来送给她。
    玲珑朱唇轻启:“夫君难道是忘了先前同我说过什么?”
    楚旬自然记得,可他今晚的确是想留下来,他迫切需要一个人的体温来温暖自己,让他忘记今夜发生的所有悲伤与不快乐。
    对此玲珑表示:不伺候,告辞。
    最后楚旬还是走了,他一步三回头,留恋不舍,玲珑始终维持着职业假笑,等他一走,白眼一翻被子一掀光速躺下继续睡觉,至于楚旬今晚能不能睡着,不好意思,跟她有什么关系?他直接咽气了才好呢。
    楚旬的确是没睡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些睡意,但也没睡多久,鼻息间总是围绕着那股子血腥气,他心里挂念琼娘,于是睁开眼,就说是要去外地谈生意,跟玲珑告了别,又去见了祖母,姿态做的足足的,绝不给人怀疑的可能,这才再次去了琼娘那儿。
    琼娘也醒了,失魂落魄的,她万万不敢告诉楚旬这孩子是怎么没的,只说是自己今日不小心。本来她是想告状的,可身边的婆子对她晓以利害,她若是说叫玲珑害的,那楚旬势必要问她如何见到的玲珑,当时寺庙里那么多人,楚旬只要派人去查就能一清二楚,琼娘答应过他,不到时机成熟决不出现在玲珑及楚家人面前,他要是知道她阳奉阴违,一定会生气。
    楚旬喜欢乖巧的女人,琼娘在他面前也一直都是这样的形象。
    因此这个哑巴亏她只能自己吃了,可孩子没了,短时间内她没法伺候楚旬,若是这个时候让楚旬跟他的妻子圆房——谁能保证他的妻子不会怀上个儿子?那不行,楚旬的长子必须得由她来生!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留住楚旬呢?如今孩子没了,肚子疼这一招不好使了,琼娘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她为那孩子伤心不假,可更难过的是自己失去了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没了孩子她就没了一切,只能依附楚旬,做个乖巧听话的外室,可琼娘怎么甘心当没名没分的外室?等到自己年老色衰,谁能保证楚旬口中的爱能维持多久?更何况照她来看,如今楚旬的爱就不再是那么坚定了!
    昨天晚上她刚小产,他连夜里都没有陪伴在她身边,而是回去找他的妻子,那么谁能保证有朝一日她不会被抛弃?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
    楚旬去“做生意”,听说还要去好几天,玲珑一点都不关心,照样能吃能喝过自己的日子,可太子爷那边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他恼恨地摔开手里的朱笔,一个字都不想说,怎么就这么气人呢?对着奏折都能想起那张没表情的气人的脸?
    但他其实更气自己,人家都把嫌弃的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还死皮赖脸的贴上去,还暗中观察人家的一举一动,阻挠人家的圆房,甚至在那外室身边安插了个厉害的婆子,蛊惑那外室勾住楚旬,太子爷真是不敢相信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这比皇帝后宫那些妃子使的心眼都多。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生气啊!
    他快气死了!
    每天都有人给他回报玲珑的一举一动,好么,人家是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完全不知道他一个人多么烧心!
    他不好受,她也别想置身事外!
    第310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九)
    任谁正睡得香的时候, 被人惊醒还只看见一张戴着面具的大脸都会害怕的?
    太子爷是这样想的。他决定给玲珑一点惩罚,但是不能太过分,比如说为了罚她故意去抬举那个外室让她吃苦什么的是肯定不能干的,那他又不能动手揍她,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吓她。
    跟以前一样,他轻轻松松摸进了楚家, 玲珑住的院子这几日楚旬还不在,太子爷更是如鱼得水, 直接进了内室都没被下人发现。他还戴上了一个自己精挑细选后觉得还可以的面具, 当然也不能太吓人, 万一真的把人吓出什么毛病来,后悔的还是他自个儿。
    但这一切都在玲珑睁眼的瞬间被毁掉了。
    怕?
    开玩笑。
    她龙女大人怕过谁?
    戴一张做工粗糙的破面具也想吓她?她见了恶鬼都揉揉吞噬掉连个渣都不剩,区区一个人类倒是胆子不小。于是在对方出神的一瞬间, 她摸出一张做工更精细、模样更吓人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双手张开做爪状, 还从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脖子也左右扭动,太子爷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出, 倒抽了口气往后蹬蹬蹬退了几大步撞在了桌子上, 疼得他龇牙咧嘴,脸上的面具也戴不住了。
    玲珑淡定地取掉面具,随手抛到一边嘲笑说:“人不做做鬼。”
    太子本来是想吓唬她的, 最好把她吓哭自己就能顺理成章的抱美人入怀, 再说点软话两人也就雨过天晴的和好了, 过去的口角都轻轻揭过,谁知道不仅没吓到玲珑,反而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当然他是爱面子的,不能承认,便板着脸说:“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从哪里弄来的稀奇古怪的面具吓唬人?”
    玲珑笑而不语,眼神嘲讽,意思是说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但太子都亲自来了,要是再灰溜溜的走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轻咳,道:“许久不见,孤有些挂念你,你近些时日过得可好?”
    玲珑差点儿笑出来,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他堂堂一国太子,从东宫摸到楚家她的卧室,进来就为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她知道这家伙是放不下架子,心里明明都跪地求饶了,面上也要保证他的“尊严”,但玲珑可不惯着他,惯着他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必须得让他知道,想和好,就必须低头。
    而太子一旦在她面前低了头,就再也别想端架子了。在人前他想怎么装逼都无所谓,可到了玲珑这儿,他就是得乖乖听话。
    于是玲珑反问:“好怎么,不好又怎么样。”
    接着轻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太子无异于被万箭穿心,他顿时说不出话,按照他的脾性这会儿该是气得想走了,可这么走他又不甘心,想了半天,干脆破罐子破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孤想到哪儿你管得着么?!”
    说着理直气壮走到床边把玲珑朝里面推,自己飞快褪掉鞋袜上床,洋洋得意:“孤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你能拿孤怎么办?”
    没想到多日不见,他别的没什么长进,脸皮的厚度倒是一等一。玲珑便笑起来:“我自然是管不着的,您是太子爷,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想睡谁就睡谁,何况我只是个平民百姓的妻子,哪怕我是太子爷的亲娘,太子爷想睡也睡得呀,毕竟这天下是您的天下,您说一句话,我哪敢说一个不字呀。”
    ……太子懂了,耍无赖这招不好使。
    可要他低头,他又非常犹豫,眼看玲珑真要起床离开,他赶紧伸手把人按住,嘀咕道:“不就是孤错了么,孤认,孤认成不成?”
    玲珑掏掏耳朵:“太子爷说什么?这段时间我耳朵不大好,很多话都听不清楚,需要人大声多说几遍。”
    太子脸都黑了:“孤错了,请你原谅孤。”
    玲珑这才微微一笑:“真的知道错了?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孤——”
    太子仔细想了想,是啊,他错哪儿了?但错都认了,总不好说自己不知道错哪儿了,干脆一咬牙,“孤哪里都错了。”
    看着玲珑面上带了笑,他才悄悄松了口气,趁着玲珑不注意勾住她纤细的腰肢朝自己怀里带,好久好久没抱她了,都不知道这段日子怎么过来的。都说他脾性大,叫太子说,那些人都是没见过玲珑,真要说起来,这小女子的脾性可比他大多了,而且还一点理都不讲的,偏偏他喜欢她,就只能受着。
    想想又后悔,早晚都要认错和好,为何不早一些?如今白白叫那废物楚旬占了她丈夫的名分。
    “知道错就好。”玲珑点点头,就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了他一番:“怎么看起来憔悴了许多,都不俊俏了。”
    听了这个太子爷脸色更黑了,是啊,他想她想的茶饭不思,有时候办正事也会出神,她可倒好,看不出丝毫变化,容光焕发一如初见,可见在她心里,他要是不来找她,那可真是正中她的下怀。“你多多陪陪孤,孤就俊俏回来了。”
    玲珑说:“那可不行,我现在是别人家的妻子,要伺候的也是我自己的夫君,跟你有什么关系。”
    太子急了:“怎么没关系?孤马上就带你走!”
    玲珑拍开他的手,冷淡地说:“我不走。”
    太子瞪大眼:“你不走,你难道是看上了楚旬?他有什么好?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哪里比得上孤?他养了外室,根本就配不上你!”
    “那又如何,至少我是正室,不必对人卑躬屈膝。”玲珑无所谓地说,“再说了,以我的手段,那外室进来了也没好果子吃,这一点就不需要太子爷为我操心了。说人家楚旬有外室,他也不过养了一个,太子爷可不一样,到时候三宫六院,怕是手指头脚趾头加在一起都数不清,你凭什么跟楚旬比?”
    太子气急了:“难道你不知道孤到现在就只有你一个?!”
    “那日后呢?”
    太子顿时语塞,他看着玲珑,总算是知道她在懊恼什么,一开始是有点气她贪心,哪个皇帝不是美人众多?他日后也是皇帝,这不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吗?就算他会有其他女人,也是不会碰她们的,装个门面而已。“孤除了你不会再碰其他女人,你应该知道的,孤……孤对女人有点反感。”
    他幼年丧母,皇帝一直未立新后,便将他交给当时宠冠后宫的陈贵妃抚养,一开始还好,后来太子越长越大,那陈贵妃却对他起了不轨之心,把太子恶心的几乎是见了女人都想吐,后来才慢慢好转。他一直想要克服自己这个弱点,这才有,幕僚四处为他寻找美人的事儿,只不过寻来的人都不和他心意,唯一一个玲珑,终于让他体验到了做男人的快乐,可转头再一看别的女人,他又想吐了。
    把玲珑抱进怀里,认真地跟她说:“孤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孤确实是只对你有感觉,其他女人在孤眼里跟野草没什么区别。”
    玲珑撇撇嘴,当然只对她有感觉了,她又不是“女人”,根本不能用人类的性别来概括她,她只是呈现出一个女人的模样而已。“成啊,我理解你,那你又何必生气呢?我也只是嫁给了楚旬而已,只不过我不讨厌男人,楚旬长得也不错,等过段时间他对我言听计从了,我就跟他圆房,你可别想我为你守身如玉。”
    太子成功再次被她气个半死,最后他瞪着玲珑看了半天,确认她是真的不会回心转意,只好认输:“孤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原以为玲珑这就满意了,结果远远不够,她拿脚踢他:“你听我的,我还得考虑考虑,快回去,别打扰我思考。”
    ……太子万万不敢相信,他都让步至此,她还不肯让他亲亲抱抱,可他又不敢发脾气,发脾气一时爽,玲珑翻脸不认人可就完了。最后他只得咬牙,捞过她恶狠狠地亲了一通,才跟来时一样又摸了出去。
    堂堂一国太子,净干些宵小勾当。
    玲珑没在他身上花太多时间,太子一滚她就继续睡觉了。
    说好的让她多想想,结果第二天晚上,天刚黑没多久,玲珑才上床,他就又摸了来,气势汹汹地问:“思考完了吗!”
    玲珑:“你怎么又来了?”
    听听这个语气,看看这个表情,太子心里不舒服,阴阳怪气地说:“孤要是不来,指不定你就跟那楚旬圆房了,想给孤头上戴绿帽子,你想都别想。”
    玲珑说:“我拜托你客观一点,现在的情况明明是你睡了人家的老婆,给楚旬戴了绿帽子。”
    “孤不管!”太子又开始撒泼,“你给孤说清楚,跟不跟孤走?”
    他已经放下身段至此,玲珑要是还拒绝他,他估计是能把她直接打晕扛走了,可玲珑怎么会走?
    她还没玩够呢!
    第311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十)
    “你先听我说。 ”
    在太子的记忆里, 玲珑从没用过这样温柔可亲的语气跟谆谆善诱的态度和他讲话,他警觉道:“除了你愿意跟孤走, 孤什么都不想听。”
    给脸还不要脸了。
    玲珑脸一沉, 太子立刻怂了, 结结巴巴道:“你、你说,孤, 孤就听听看也没,没什么大不了。”
    玲珑就又笑了,她一笑, 便没了那满满的威胁感,太子一边在心里哀叹夫纲不振, 一边又认真竖起耳朵听起来, 等玲珑说完了,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你、你就要孤继续等?孤在你心里难道还没有一个楚旬重要?你、你是不是要气死孤?!你想整他, 孤帮你就是了, 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
    美人不耐烦地把他的脸推开:“你懂什么,有些事就得自己来才刺激, 若是事事都要你, 那我做什么来的?再说了, 本就是他骗婚在先, 我给他戴个绿帽怎么了?他不是也跟别人珠胎暗结?”
    太子眼睛一亮, 很会抓重点:“你的意思是想给孤生个孩子?”
    那也不是不可以。
    她长得这样美, 性子又温柔可人……算了, 太子都没脸说出这个四个字,性子又聪明,若是她能给他生个孩子,一定比父皇生得那堆除了自己之外的歪瓜裂枣好得多,他也会得到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想到这里太子都有点等不及了,简直立刻想要去做生继承人的事呢!
    可他还没亲到她的唇就被玲珑啪在嘴上推开,美人态度冷冰冰:“忘了跟你说了,我是不能生孩子的。”
    太子一愣。
    “我喝的那些汤药你没忘?”玲珑抬眼看他,怕他老眼昏花就给忘得一干二净,“喝得多了就不能生了,你要是想跟我在一起,就只能从皇室过继一个孩子,否则一切免谈。”
    太子顿时说不出话,他第一时间没有为她说的话愤怒,而是担心地看向她的肚子,温热的手掌覆了上去:“那些药还有别的副作用么?待会儿孤带你出去,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
    这回反倒是换玲珑惊讶了:“你怎么回事,我说得明明白白,你想跟我在一起,可是不能有孩子的。”
    太子不耐烦地瞪她:“孤又没聋,当然听到了。”
    然后他就凶巴巴地说:“那又怎么样?孤死了,两脚一蹬眼睛一闭就进皇陵了,这龙椅谁来坐跟孤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是说了孤可以过继一个,父皇生得皇子没有百来个也有几十个,其中傻的不少,过继个孩子又不是大事,倒是你,你怎么没早点跟孤说?孤去找太医给你看看,说不准就还能怀上呢……若是你能怀上,自然比过继要好……”
    他在这儿碎碎念,玲珑反倒有点惊讶他这想法了,没想到听话之后整个人的思想境界都升华了。正想跟他说几句话,就突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水仙在内室屏风外禀报说姑爷回来了,刚进了院子,听说玲珑睡了,却非要来看看,还说给她带了礼物。
    太子的脸顿时就变了,玲珑当机立断把他一脚踢下床朝床底塞,“快进去快进去!”
    太子不敢置信,他堂堂一国太子,未来的皇帝,她居然敢叫他钻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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