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槿看来,这不可原谅!
    聪明而走极端的少年,为了报仇,有一万种方法。所以,他杀了慕竹,并埋尸于这个小坟堆里,这林子闹鬼,很少人进来,更没人祭奠这个死亡二十七年的旧坟主。手刃之后,祁槿又愧疚,所以立一个小木牌并日日远望,无法消除内心的负罪感。
    钟斐:“这三年,他过得很难受吧。”
    元桐:“平时看不出来,木槿不是那种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
    这一点,倒是很像他的父亲柳俊悟。再一次来到木槿的房前,小石子桃花已经枯了,徒留绿枝,难以想象短短数日,灿烂的生命就凋零了。
    钟斐又想起一个问题。
    钟斐:“慕竹真是一个奇男子啊,在风尘中,洒脱地呆了十几年。听说他被杀前,的确是已赎身并准备云游四海的。”
    元桐:“的确如此,所以大家都没起疑。”
    钟斐:“为什么呆十几年后,恰是木槿来时,他忽然就想要赎身走人呢?他跟你关系最好,应该说过什么吧?”
    沉默了很久,元桐长呼一口气:
    “慕竹说,那把飞刀是他送给柳俊悟的信物。”
    慕竹送给柳俊悟,而后落在祁家手里——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慕竹看到飞刀,立刻就猜到木槿的身份。慕竹知道,孽缘又来了,所以他要立刻离开这里,就像从前逃离他的恋人一样。
    钟斐忽然怔住了。
    慕竹一看到飞刀,就猜到了木槿的身份;柳俊悟看到飞刀时,会没有反应吗,何况他后来还跟木槿打了几次交道。
    他明明认出祁槿……钟斐久久说不出话来。
    元桐回视他,苦笑:“护法的性格偏执,目中无人,只视慕竹如珍宝,十八年来,他风雨无阻,每年来一次,看完就走绝不纠缠。如果当初,没有酒后乱性,或者乱性后没有生出别的什么,他们应该很幸福吧。”
    祁槿,恨让自己不幸的那个人。
    柳俊悟,何尝不是深恨毁了他幸福的人呢。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安排吧。
    到底是谁的错,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吧。怪犯下错而为此付出十几年分离代价的人?还是怪固执得不肯原谅的人?谁知道呢。钟斐回望林子,翠色浓郁,让人伤怀的幽深。
    惹事不生非
    【第十一章】
    星隐催促着快走啊,错过了最佳时辰又得等好几天,钟斐没怎么着,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飞了,风过脸颊,倏然轻盈,心情也豁然轻松了。
    海边只剩一只运货的海船,管事的急得满头大汗,扯开嗓子喊:“开船开船,误时辰了!”
    钟斐和星隐飞上,管事的看也没看。
    护板上,一个皱纹满脸的老船夫眯着眼睛说:“少侠,过了最佳时辰啊。”
    钟斐笑道:“次佳时辰也不错。”
    船夫解开绳索,鼓起风帆,一声长号,大船慢悠悠地前行。钟斐松了一口气,又觉得遗憾,没有好好跟云柳他们道别呢。
    “以后再也见不上了吧,每一次都没有好好道别。”钟斐怅然。
    “又不是多远,随时都能回来啊。”星隐纳闷。
    钟斐笑,眺望越来越远的海岸。忽见岸上,飞来一男子,像蝴蝶一样踏浪疾行,眨眼间,飞上了船,动作潇洒一气呵成,而船依旧悠悠前行。
    男子一脸庆幸:“我就多吃了两包子,差点误了好时辰。”
    老船夫笑:“现在不是最好时辰。”
    男子爽朗地笑道:“但凡我赶上了的都是最好的。两位少侠也是去浮生洲吗,正好同路。”
    男子三十多岁,五官端正,不算特别俊朗,笑起来却别有光芒,像映水的珠宝,粼粼生辉,一袭宝蓝色的锦袍,阳光下折射出华丽的光彩。他一笑,连带远处的山林也明媚起来了。
    星隐拽了一下钟斐:“看那边。”
    钟斐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海面湛蓝,海水粼粼,没有别的东西:“怎么了?”
    星隐两眼看天:“刚才有只海豚跳出来又钻下去了。”
    钟斐再看向那男子,还没两秒,星隐狠狠拽了他一下:“快看!红海豚!”
    新鲜了,海豚还有黑的?
    当然还是钻下去了,星隐说:“你专心一点,说不定还会出来。”
    钟斐再没看那个蓝衣男子,专注在海里找,也没见到海豚、鲨鱼、海豹或者海象之类。星隐若无其事,两只眼睛飘来荡去,嘴唇抿得紧紧的,隐隐含笑。
    海船高昂向前,船夫开船的开船,理货的理货。
    管事的皱眉头来收船费:“这船不载客的,你们来得急,我也没空往下赶。丑话说前头,各自顾好各自。”
    这管事的真奇怪,说得跟会发生什么一样。
    这个最佳时辰就这么重要吗?
    海天一色,空气中有淡淡的海腥味。钟斐常年纵横星际,不太看到这种景色,看一个时辰也没厌倦,就是饿了,星隐自告奋勇去弄吃的。
    星隐一离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朝钟斐走过来,意态很清闲。
    “兄台怎么称呼?”钟斐微笑。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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