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这边化干戈为玉帛,另一边,原本全部注意力都在郑平身上、没怎么关注旁边这位剑客的曹丕,因为这个小插曲,不由对李进多看了几眼。
    “这位义士有些眼熟……”曹丕凭借出色的记忆,精确地捕捉到一个名字,“可是李季先,李义士?”
    “正是。”
    曹丕忻然道:“当日多亏李义士仗义出手,助我军先锋逃离窘境。听闻李义士擅击剑,若有机会,定要向义士讨教讨教。”
    李进此人虽然算不上不识眼色之人,但骨子里颇有几分现代钢铁直男的鲁直。听到曹丕的话,李进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谦虚地表示不敢当,而是会心一击地道:
    “二公子亦喜击剑?正平剑术高绝,二公子何不与正平比试一场?”
    与义士的友好谈话就这么被聊死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曹丕倒不是不知道郑平擅长剑术,毕竟他曾亲眼见到郑平以极快的剑招击杀了两个乱贼。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提起勇气向郑平发起决斗是另一回事。不管是比口舌还是比武技,主动挑战郑平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这并不是说曹丕慑于郑平的武力值,不敢和他比试,真正让他止步的,还是郑平的毒液。
    曾经曹丕也心情激扬,记得一片混乱中的惊艳剑光,想与郑平好生切磋。可当他兴致勃勃地带起这个念头入睡,当晚,他就做了一个格外逼真的噩梦。
    梦里他与郑平对决了两局。
    第一局,郑平获胜。郑平发动毒舌功法,将他的剑技从头到尾批评了一通,用词之犀利,局势之惨淡,让曹丕斗大如斗。
    曹丕试图让郑平停止精神攻击,却换来更凶猛的冷嘲热讽。最终,曹丕在寒风中被扎心了整整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局,曹丕化悲愤为动力,开发出无限潜力,终于以一招的优势打败了郑平。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见郑平狂病大发,突然脱掉上衣,抓起他往衙门口的鼓上擂。
    被吓醒的曹丕精神萎靡了一天,从此再也升不起与郑平比剑的念头。
    尽管根据以往的相处经验,他知道郑平并非毫不讲理之人,对他也不像对他父亲那般锋芒毕露,而是带着些许罕见的宽容。但那个梦实在太过逼真,也太过可怕,再加上祢衡过去确实有因为狂病脱衣胡为的记录,击鼓骂操的时候,鼓都被他擂破了一枚,实在令人心有余悸。
    因此,当李进问他为什么不找郑平邀战的时候,他不但感到了淡淡的尴尬,还分毫毕现地回忆起梦中的一切,耳膜与脑壳突然身临其境地痛了起来。
    并不想“美”梦成真的曹丕努力斟酌语句,想把这件事顺理成章地揭过。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郑平先一步道:
    “我的剑不适合比斗,许是要让二公子扫兴了。”
    曹丕忍不住松了口气,同时带出几丝愧意。他在梦中过分编排对方,现实中的“祢处士”却从未为难过他,还给他台阶下……他是否受传言影响太深,对祢处士生出过分的偏见?
    郑平不知道曹丕此刻的想法。实际上,他刚才的话不是为了圆场,而是实话实说。
    他的剑确实不适合比斗,因为他只会杀人的剑法。
    大概是为了疏解气氛,又或许是为了弥补什么,曹丕对几人道:
    “比不了剑,也可以玩些别的。今日天色正好,适合游猎出行。家中仆人新养了几匹骏马,几位可有兴致与丕一同策马一游?”
    郭嘉在室中与曹操谈了许久公事,因为长期跪坐,两腿僵硬,正是需要松快的时候。对于曹丕这一提议,他第一个赞成。
    郑平没有拒绝。他有事与曹丕商谈,不便在曹操门口说,也不想去园林里赏花,策马去城郊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李进,作为韩家临时客卿的他与郑平同行,自然也没有异议。
    于是几人去马厩牵了马,在曹家护卫的跟随下先后出了城。
    曹丕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可他只回忆了一息,这份疑虑就被策马轻裘的喜悦冲走。
    护卫恭敬地递上雕刻鹄纹的长弓,曹丕接过,拉弓引弦。
    司空府,曹操独自面对山一般高大的案书,面如菜色。
    “逆子。”
    让老父一个人处理满屋子的公务,不帮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他门口讨论出去玩的事?低调点,离了这个院子再讨论不行吗?
    曹操瞪着厚实的竹简,瞪了半天,竹简不动如山,还是那个厚实的工作量。曹操握笔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认命地继续工作。
    夺得开山彩头的曹丕突然打了个喷嚏。
    见护卫提着被他射中的猎物回来,恭敬地向他汇报“二公子好准头,正中猎物脖颈”,曹丕脸上露出难得的,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高兴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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