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三和秦六都来了,又跟秦十四等了会子,秦仪这才放人。
    路上,秦六从怀里拿出怀表看了又看,还从怀里拿出一把比巴掌还小的战伞捏着,里面的机关不停地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老六,你拿战伞进宫?”秦四看不下去,认不出出口讽刺。
    谁不知道战伞机关颇多,进可攻退可守,里面还装了炮弹。他们这些皇子可都知道,当初沈千银的宅子被夷为平地,据说就是蛋弟弟一怒之下开了槍,反正槍和战伞在他们看来都差不多。
    秦六手中的战伞个头不大,很明显不是蛋弟弟的就是蛋红红的。
    “四哥这话说的,战伞跟战伞可不一样。”秦六坦然道,“这是幼崽们送给我的战伞模型,里面的机关十分有限,而且没有子弹,也就是看着好看罢了。要说功能嘛,其实里面只有一个打火机,还有一个指甲片打开的刀片,平日里用来削指甲的。这是蛋弟弟专门跑来送给我,你说我也不能拒绝不是?还别说,也不知道幼崽们怎么整的机关,打火机可比妖车好用多了,里面放点煤油就行,你看……”
    说着,秦六打开机关,转了下里面的轮子,就有一朵小火苗出现。
    “六弟,我也有。”秦三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小巧的战伞。
    另外一边的秦十四没说话,但也拿出一把小战伞。
    小小的战伞其实能明显的看出来跟幼崽们手中的战伞不一样,不过伞面都是货真价实的绿棉布,虽然撑开伞也不过是巴掌大小,但这也足够另外三个人眼红了。
    绿棉布是好东西,就是秦仪也只是得了一小块而已,直接缝成里衣,他不管外面穿什么衣裳都会穿着。
    他的绿棉布是皇帝赏的,而看秦六现在的样子,怕是皇帝虽然没赏,但绿棉布他们可能真的不缺。
    这么想着,秦仪心中就很不是滋味,忍不住道:“绿棉布何其珍贵,燕洵应当全都献上来才是……”
    秦六眼神一暗,附和道:“是啊,应该全献上来。”那样的话,绿棉布再由皇上赏下来,反正再怎么样也只会让绿棉布越来越珍贵,越来越得不到,是绝对不可能放到道兵身上,让他们保命的。
    但是燕洵没有那么做,他做主拿出很多绿棉布缝成战袍,送给外城墙上的道兵。
    他这样做,除了得到边城道兵的感激,不会有机会往上爬,说不定等真相爆出来,京城中的大人、贵人,甚至是皇帝都会厌恶他吧。他实在是太不识时务。
    秦仪也就随口一说,进了御书房自然是不敢说这些了。
    “十四,商场这些日子如何?”皇帝让兄弟几个都坐,不等他们说话便直接问了。
    秦十四咽了口唾沫,想到他阿爹路哥儿交代的,让他听从燕洵的安排,不要耍小聪明,所以当很久以前作坊货物供应不上,且瑕疵颇多的时候他就立刻写信去边城了。
    边城那边燕洵也很快回信,让他按照货物的质量定价,只要对得起百姓,不会让他们花冤枉钱就好。
    秦十四也是这么做的,百姓虽然也有些怨言,不过并不是针对商场,而是针对那些作坊。
    “父皇,商场一切都好。铺子的钱都能及时收上来,燕大人的铺子现在也很安稳。”秦十四老实道。
    “铺子里的货物如何?”皇帝又问。
    秦仪赶忙抬头看秦十四,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秦十四淡然地迎上秦仪的视线,又淡然的挪开,“回父皇,儿臣按照货物的质量定价,所以一直都很安稳。”
    作坊送上来的豆腐有些不能吃的,他都直接归为垃圾那一类中,便宜卖出去喂猪了,有些明显是死鸡,死猪肉的,他同样是直接处理掉,不会卖出去。
    好在海边的盐场是道兵掌控,商场的盐还是一如既往,否则的话,百姓恐怕都不会怎么来作坊了。
    但这些话秦十四却不能说。皇帝最看不惯的就是往兄弟身上插刀,虽然这些事明显是秦仪和秦二、秦四从中作梗,这才造成现在这样的下场。
    “你的铺子呢?”皇帝又问秦六。
    “一切照常。”秦六赶忙道。
    他可不需要那些作坊提供活物,很多高精尖的东西都有特殊渠道,就是秦仪想染指也没有机会。
    皇帝又问秦三。
    “伤寒冲剂价钱不变,保证百姓都能买得起伤寒冲剂。各地药材都有调整,儿臣也会收一些药材送到不常见的地区。”秦三老实道,“就是各地药铺还不算规范,大夫更是……”
    秦三猛的闭嘴,不说了。
    皇帝也没在意。
    大夫成名要几十年,而且哪个都有一些秘方,这些秘方在旁人看来是敝帚自珍,可那是大夫安身立命的根本,即便是亲人也不会轻易传下来,更别说外人。
    但若是那些秘方能传开,大夫必然能变得更多,百姓也能看得起病了,可事实上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皇帝深深看了秦三一眼,这才道:“跟朕去外面看看那些管事。”
    秦仪三人不敢说话,乖乖跟出去。
    到了外面,秦三看到这些管事就不由得眯起眼睛,偷偷看了眼秦六和秦十四,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皇帝刚刚问了一句,那管事就赶忙跪下,声泪俱下地说:“皇上,草民实在是弄不懂作坊里面的秘密啊。当初燕大人说好了把作坊所有的东西都留下来,所有的活计都教给我们,可……”
    “总是一知半解的,到现在作坊磕磕绊绊的弄起来,还是太子殿下上心,一直跟着草民吃住在作坊。”
    “燕大人手中定然还藏着秘密,要不然小的管的作坊怎么相差那么大,明明都按照当初燕大人留下来的人办了,可就是不一样。”
    “鸡不愿意长,孵化率也没有那么高,猪都很瘦,说是三个月出栏,可六个月也不见得达到标准,生的小猪数量也达不到,方方面面都不行。”
    几个管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好不凄惨。
    秦仪也赶忙跪下,“父皇,儿臣真的尽力了。可作坊里面看着简单,但其实还有很多事是儿臣不知道的,怕就算是燕大人没有瞒着儿臣,就怕下面有些管事瞒着儿臣。”
    “是啊,儿臣也感觉到了。”
    秦仪都这么说了,秦二、秦四自然是正好就坡下驴,也跟着这么说。
    并不是他们管不好作坊,而是燕洵不地道,说是把作坊献出来,却还是留了一手,明显心怀鬼胎。
    秦三额头青筋暴跳,刚要说话,便看到秦六看过来,冲着他微微摇头,他只得忍下来。
    秦六在边城还有一个铺子,跟那边的联系一直没有断过,消息比其他人更灵通,他这么表态肯定有他的理由,秦三便是再生气也不能冲动。
    “当真如此?”皇帝并不太相信秦仪说的话,但也不觉得这些完全都是假话。
    否则为什么秦六的铺子井井有条,秦十四的商场有条不紊,秦三的差事又一直都很顺利呢?
    “千真万确,不信父皇可以打发人去作坊看看,当真是有很多事管事们不知道的。”秦仪赶忙道,“就是烧水泥的作坊也没有那么简单,水泥路的温度究竟如何提上去,还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机关,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反正现在按照以前水泥作坊的管事交代下来的,水泥路的温度完全达不到。”
    温度达不到烧制出来的水泥就不合格,按照燕洵定下的标准,不合格的水泥是完全不能用的。
    “岂有此理!”皇帝暴怒,“以前作坊里的管事都去哪里了?都给朕抓起来,仔细问问,究竟都还瞒着什么,瞒了多少!查清楚了来跟朕说清楚!”
    “儿臣遵命!”秦仪眼睛冒着亮光道。
    “跪安吧。”皇帝疲惫道。
    等着皇帝离开,秦仪率先站起来,深深地看着秦三等人,“等会子我安排下去抓人,还请三弟不要插手此事的好。毕竟……这事是要给父皇一个交代的。”
    秦三攥着拳头,恨不得一拳锤上去。
    “太子殿下轻便。”秦六赶忙道,“我和三哥、十四弟不会插手此事。”
    “说到做到便好。”秦二冷哼。
    秦四盯着秦三、秦六、秦十四上上下下打量,也跟着冷哼一声走了。
    秦三恶狠狠的一拳砸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你们不妨跟我一起去看看我阿爹吧,现在出宫太突兀,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看。”秦十四叹了口气道,“我阿爹那边都是自己人,说话也方便一些。”
    秦三和秦六只得跟着走。
    到了能随意说话的地方,秦三便忍不住道:“难道就这么算了?燕大人对咱们有恩,咱们不能看着不管。那些作坊里做工的人早就撤出来,现在还是燕大人给钱养着,而且燕大人往后还要继续安排他们做工的。”
    “咱们要真是帮了他们才是真的坏事了。”秦十四赶忙道,“我前几日见了环哥儿,他给我捎了信。边城那边的确出了事,不过幼崽们还是商量了,让咱们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可那些人……”秦三还是有些拐不过弯。
    “他们现在都在河那边,有卫将军的兵护着,不见得吃亏。而且这事虽然是宫里发了话,但真要讲究起来,那也得去衙门。京城府尹吴红松是燕大人的人,只要去衙门,就一定会公平公正的处置这件事。”
    “那些作坊里面的猫腻咱们不用去看也都清楚,太子定然不敢去衙门的。这件事咱们不帮忙还好,若是帮了忙,岂不是坐实燕大人心虚这件事了吗?”
    秦三反应过来了,赶忙点头,他是刚知道燕洵出事,一时担心,再加上怒极攻心,这才失了分寸。
    “燕大人不知何时能回来。”秦三低声道。
    秦六和秦十四都不说话。
    他们同样担心燕洵。
    沉默良久,秦六道:“我想法子去一趟边城。没有燕大人,那群幼崽们指不定会被怎么欺负,环哥儿到底身份不够,我去撑着点也能帮帮忙。”
    “哎。”秦三点头,感慨道,“据我所知,燕大人身边的幼崽们,几乎是最守规矩的了,从来不作女干犯科,也从来不会违背律法,就是君子之道也做的非常漂亮,更别说学问好,格物知识更好,还为大秦做了那么些事。若不是身份不一样,他们现在应当早已步入朝堂,成为中流砥柱的……”
    第352章
    因着皇帝心血来潮询问燕洵献出来的这些作坊,还亲自面见了管事这件事,下面的人察言观色,便知道皇帝是如何重视这些作坊了。
    秦仪自然也了解皇帝,他更是一波一波的人派出来,力求把乱七八糟的作坊整顿好。
    而这样的动静看在旁人眼里,便颇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连带着许多人家也都开始整顿手底下的人,一边派了人出去打听情况,想弄清楚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便也有聪明人把这些事跟燕洵联系起来。
    “那些作坊可都是燕大人献出来的,听说边城传来消息,燕大人生死未卜……”说话的人耷拉着脸,慢吞吞道,“八成可能是这个……”他冲着对方比划一下,又说,“这样看来,京城怕是要洗牌了。”
    “不能吧?燕大人不也有许多亲朋故旧?”
    “树倒猢狲散你懂不懂?看看当初燕大人名下那么多作坊,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现在呢?听说河那边的那个钟塔已经有朝廷的人去接手了,现在上面的东西还没动是因为不确定燕大人究竟有没有事。等到时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些东西怕是会一个不留。”
    这话吓得对面的人赶忙捂着嘴,声音又是低了低,“当真?”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还不懂吗?燕大人虽然官不大,但他铺开的摊子可有不小,下面那些人……叫我看,还是赶紧找下家吧,要不然等到时候……能去啥地方啊。”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勾肩搭背的,又偷摸着左右看了看,见着没人注意他们,就往小巷子里一钻,直接不见人影了。
    但这些话还是原封不动地传到秦仪耳中。
    他恨恨地掀翻桌子上的一切,怒道:“查,给我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些作坊究竟如何我比他们更清楚,他们若真想知道,何不光明正大的来!”
    边城。
    环哥儿来送信,顺便也上了炕盘腿坐着吃茶。
    天终于冷到不得不烧炕的时候,边城的炕几乎都烧了起来。这回环哥儿回京城再回来,便是拉了一火车皮的煤回来。
    “京城还好吧?”蛋弟弟也盘腿坐在环哥儿对面,小爪子抱着指甲盖大小的杯子,一边吹了吹,一边喝了口茶。
    环哥儿轻声道:“现在眼瞅着要不好了。皇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要过问大人献出去的作坊,太子殿下不敢瞒着,不过也叫了三皇子、六皇子和十四皇子一起。”
    秦三管着伤寒冲剂,六皇子就管着一个铺子,连带着还给达官贵人送菜,秦十四管着商场,这些地方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章程,幼崽们全都不怎么担心。
    果然环哥儿也是这么说,又说起秦仪、秦二和秦四来,“那些作坊都弄得乱七八糟。本来要是老老实实的按照章程来,是一点事都不会有的。可偏偏他们谁都不让谁,明着暗着的安插人,这还不算,很多衙门都想方设法的往作坊里安插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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