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而已,横竖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能逼疯华琳琅也要气死她。
    “若抄不完朕就罚贵妃、”
    “罚臣妾什么?”还能怎么罚她了?她手中的笔尖落到纸上顿了顿。
    “罚爱妃三天下不来床。”皇帝面不改色道。
    猝不及防地听见这句,连带着手中的笔都惊得抖了抖,纸上写坏了个字,堂堂坐拥天下的君王,真真好不要脸!
    与皇帝拌了许久的嘴,想起来再抬头去看,窗口抹红色消失了。皇后这此竟然没发作,看来传言并不真。
    抄了一上午的书于心然就坐不住了,一会儿翻翻书,一会儿从笔筒里挑挑选选,估计皇帝也嫌她烦,就打发她离开书房。
    今日她特意命一喜留意行宫门口,到了傍晚皇帝换药的工夫,一喜悄悄过来禀告,“打听到皇后娘娘自书房回月合殿后发了好大的火,殿里所有的摆设被摔了个粉碎,拔下金簪子要刺人,伤了四个宫人。贴身宫女着急离开行宫去山下,再回来时带了个人,大概是个大夫。”
    华琳琅真有疯病?于心然大为震惊,此时御医正好为皇帝换好药从内室出来。
    “贵妃。”听皇帝唤她,于心然就没继续问下去,立即来到皇帝身边,以为要她伺候着沐浴更衣,没想到皇帝只是将一卷轴递过来,神色无比平静,“打开看看是什么。”
    是赐死她的圣旨?于心然将手背到身后万万不敢接,白日里冲撞了他几句,也不至于就这么决定要她死吧。
    “接着。”
    她摇摇头,“臣妾不敢接,别给臣妾。”
    “与你无关,你接吧。”
    与她无关的意思就是并非赐死的圣旨,难道是给她看看废黜皇后的圣旨?于心然心中一喜,接过来就打开看。
    只字未提皇后,而是、而是他给妹妹和徐雁秋的赐婚圣旨!好大的皇恩!
    于心然一时间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欣然是自己心中最后的牵挂,如今妹妹有了退路,她也无所畏惧。
    皇帝要此事低调,只派了御前太监丰德去山下于家人面前宣读圣旨,于家上下本提心吊胆了这几日,这道圣旨也算些许安抚。
    次日清晨,于心然回星阑殿探望暂住的妹妹,才至门口就听见了嫡妹的笑声,她怎么还敢来。
    嫡妹见了她忙行礼,“姐姐,我来恭喜七妹妹得此好姻缘,全家上下都欢喜得不得了。母亲说还好未将妹妹嫁去恭王府,还命人去准备嫁妆,要我过来接妹妹回去安心待嫁。”
    有圣旨在此,想必侯夫人也不敢对妹妹做什么,于心然自然应允,“一道用了午膳再走吧。”
    “贵妃姐姐,你的生辰就快到了。府中兄弟姐妹记挂着你,母亲也记挂着你,这些都是献给你的生辰礼物,你看看可喜欢?”
    星阑殿内室的桌案上堆满了嫡妹带来的物件,且样样价值不菲、十分稀有。嫡妹从中取出个圆圆的青花瓷罐子,“姐姐你从前一到春天总是犯春困,这罐茶叶是二舅舅近日新得的,生于高山之上,极难培育采摘,一年的工夫才得这么一小罐,我问二舅舅讨要了来送给姐姐你,喝了定叫姐姐神清气爽。”
    “你有心了。”于心然命一喜去御膳房吩咐预备午膳。
    午膳过后,妹妹与嫡妹才一同离开行宫。虽然婚期未定,但这道圣旨算是永远护住了妹妹周全,她也无比安心。
    一喜与宜枝正整理外室,“娘娘,这些礼物要放置在何处?”一喜捧着那罐茶叶问道。
    “西边的柜子还空着,塞那里面去吧。”于心然吩咐道,在妆镜前理了理鬓发后起身要去御书房,快过皇帝喝药的时辰了。
    此时刺耳的破碎声忽得传来,茶叶罐子自一喜手中滑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贵妃娘娘赎罪,奴婢并非故意的。”一喜慌忙下跪磕头讨饶。
    “起来收拾了吧。”一罐茶叶而已。她急着要去御书房送药。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瞥了眼地上四散的干茶叶,想起之前在宫里发生的那件事,心中油生狐疑。
    转身弯腰捡起片茶叶,横竖是不能入口的东西。脚步匆忙地折返内室,矮几上的铜鹤油灯还未熄灭,她鬼使神差般将茶叶放到火苗之上炙烤。
    片刻之后睁大了双眸,立即扔开。只见那片鲜绿色茶叶一近火苗通身变成了紫色。与张御医那日验毒如出一辙。
    这罐茶叶有毒!
    一喜也反应了过来,“娘娘?”
    想起方才嫡妹于众多生辰礼之中唯独挑了这件赞不绝口,意图显而易见,往行宫之中送毒那是何等重罪,堪比刺杀了,于心然立即吩咐一喜,“快打扫干净,拿去扔掉。不,拿出行宫埋了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又立即命人将才离开的嫡妹追了回来。嫡妹再进星阑殿时脸色沉重,不似方才那般笑着讨好,这才是她本来面目。
    于心然关起房门上前反手甩了于安然一巴掌,“为何要做这种事?”
    “你是怎么发现的?”嫡妹眼神不善,甚至充满了恨意。
    倒是供认不讳。
    “若本宫禀告了大理寺,你会被砍头知道么?不止如此还会连累于家上下所有人。”
    “于家本来就保不住,除了你和七妹之外所有人,也许明日就上了断头台!”于安然伸手推开于心然,“我为什么不做这种事?你占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住在这高大巍峨的宫殿里,穿着华贵的锦袍,戴着价值连城的首饰,享受着皇帝的宠爱,这些本都是属于我的!那套粉碧玺首饰本来就该属于我!”
    嫡妹变了脸,手颤抖着指着于心然,激动万分继续咆哮,“你呢?仗着于家和我外祖家的势力,坐上贵妃之位,如今眼看于家祸到临头,你忘恩负义只想着顾全自己和七妹妹,那我怎么办?!”
    原来嫡妹一直以来是这么想的。
    “你当我想坐上这个位置么?”于心然也是满腹委屈,“当年是你母亲逼我进宫,你回去问问她,我的亲生母亲是怎么没的!你只看到了宫殿、锦衣华服。我在深宫之中日日如履薄冰你知道么?皇帝随时可能赐毒酒你知道么?淑妃心机那样深你又知道多少?!”
    嫡妹满眼是倔强,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反而别过头。
    “我是给欣然找了条出路,因为她不会像你这般恶毒,用毒药谋害自己的亲姐姐!”
    于安然拉开房门要出去,最后看了她一眼,“那是毒药又如何?姐姐敢揭发我么?我出事便是于家出事,于家出事,那欣然还能保得住么?”
    关门声骤然响起,房门内只空留于心然一人。心中情绪翻涌无法平静,嫡妹的确拿捏住了她,即使事情败露,也料到她不敢揭发,于家人的命运息息相关,尤其是如此风口浪尖上,绝对不能再出事,否则弑君的罪名便坐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早点更,一会儿有空再修文吧,谢谢支持正、版。
    第76章
    那罐子毒物由一喜偷偷埋去了后山, 这番小小的风波被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于心然与嫡妹大吵一架之后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御书房,只能派了宜枝送汤药。午后阵阵暖意透过轩窗照到身上越发令人懒懒的有些困倦,她便进了内室午憩小睡。
    再醒来时候是被一阵匆匆上楼的脚步声吵醒。睁眼便见皇后身边的宫人一脸肃然地进内室来行礼, “贵妃娘娘, 皇后请您过去御书房。”
    若换了从前见此阵势于心然必定要躲,只是今日她倒要看看皇后能有多疯。
    可进了御书房才发现事情并非她所想。
    皇帝、张御医也都在现场。她的贴身大宫女宜枝则被摁着跪在了地上。
    “不知宜枝犯了何错?”于心然恭敬地向帝后行礼。
    “贵妃你敢下毒谋害皇上,上次叫你逃脱了,这次当场抓获, 你还敢装傻!”皇后厉声责问道。
    矮几上搁了碗药,闻得出来正是皇帝平日里在用的补药。
    “娘娘,奴婢真不知道这药里有毒, 奴婢从灵犀殿小厨房里接过药碗,将药送来御书房。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宜枝惊恐道。
    于心然看向皇帝,他只是坐在皇后身侧,神色凝重眼神淡漠地看着她。
    皇帝每日服用的药都由灵犀殿的太监煎熬,宜枝只是个送药的。于心然知道故意惹怒皇后定要被报复,只没想到她动作如此之快, 定是在宜枝接手之前往里下了毒想陷害她。。
    “臣妾为何要给皇上下毒?况且这碗药并非只经手宜枝一人, 皇后娘娘何以断定是臣妾下毒?”
    皇后自坐塌上起身, 一身火红锦袍衬得她越发盛气凌人, 群裾扫过冰凉地面步到她面前, “因为春猎归来途中的行刺就是你们于家所为, 一次不成便来第二次,于贵妃,你要人证是么?张御医!”
    张御医定被皇后收买了!于心然屏息等着听他如何编排。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曾经私下找过臣,命臣验一种毒, 该毒生长于云南边境,用银针也验不出毒性,鲜少为人所知,即使是太医院其他太医也并不知晓,臣也不知其名,只是略有耳闻。”
    于心然听了这番话,心里才开始慌起来,仰起头蹙眉看向张御医。从他嘴里说出的倒是没一句假话,他或许并未被皇后收买。
    “宫中食物之中验出毒是大事,只不知为何当日贵妃娘娘将此事掩了下来。而方才臣在皇上药碗之中验出的毒,与当日贵妃给臣的验过的,是、是同一种毒药。”
    这毒药稀有异常,怎么如此凑巧!于心然看皇后神情如此愤怒,不像是装的,难道她没诬陷自己。说到毒她就想起方才那罐毒茶叶。越想越觉着心惊,于安然那个蠢货不会铤而走险买通了人往皇帝药中下毒吧?!
    “贵妃还敢说你不知情?!”皇后满脸怒容地质问道。“来人,去贵妃寝殿给本宫仔细搜查,星阑阁所有的宫人都羁押起来严刑审问。”
    于心然撑坐在地上垂着头暗自咬唇,眼神左右恍惚,幸而她命一喜将那罐茶叶拿出去埋了,否则真的是百口莫辩。
    现下难办的是她并不知道谁下了死手诬陷,本想着是皇后,可那毒药之事又看似与侯夫人、嫡妹脱不了干系。没有法子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咬死说药在宜枝接手之前就已经吓被下了毒,自己和宜枝皆并不知情。
    御书房之中鸦雀无声,两边的门窗皆闭得严实不留一丝缝隙。
    于心然手脚并用狼狈地爬到皇帝腿边,扯住了他的衣袖哭诉,“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臣妾的胆子比蚂蚁还小,又怎么会行弑君之事!”
    皇帝他高高坐在木塌之上,君王气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贵妃先起身。”
    别听他此时语气温和,皇帝城府极深定对她有所怀疑。于心然脑子里乱成一片根本理不清思绪,敌人在暗她在明,背后使绊子叫她如何对抗?
    未过多久,被派去搜查星阑阁的侍卫回来了,呈上个瓷罐子,“卑职查到这可疑物件,用张御医的法子验过,有毒。”
    于心然骤然回眸去找一喜,她在宜枝边上跪着一声不响。不是叫她将东西去埋掉了么?那个瓷罐子明明已经碎了,怎么完好无缺地出现在星阑阁。
    瓷罐到了皇帝手中,他掀开盖子,要伸手去取。
    “皇上小心,此物剧毒!且无药可解!”张御医立即制止。
    皇帝又从容盖上盖子,拖着瓷罐递到她面前,“贵妃作何解释?”
    于心然正在跪坐在皇帝足边,吓得往后躲开,“臣妾、臣妾并不知情。”
    皇后趁热打铁道,“既然人证物证具在,上次红豆糕一事被贵妃侥幸逃脱,这次要一起算算账。皇上是时候定贵妃的罪了,还有于家弑君的罪名。”
    她站在皇帝身侧,头戴点翠金华钿子,身着广袖大红色锦袍,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像随时幻化成形展翅翱翔。从于心然这个角度仰望过去,皇后面色铁青、威仪端方。不论何时见她都是浓妆艳饰,孤傲俾睨众人,皇后抬手吩咐神兵宫人,“去取毒酒来。”
    华琳琅针对错人了,她要斗的是谢清!如此紧要关头,于心然下意识地向皇上求救。
    皇帝淡淡别开眼,“贵妃素来胆小,定非主谋,皇后先回月合殿,朕亲自审问她几句。看看是否同永安侯相关。其他人也都出去。”皇帝沉声命令道,语气不容辩驳。
    “可是皇上、”
    “朕定会秉公处置,皇后近日身子不好,回去休息吧。”
    “臣妾遵旨。”皇后只能欠身行礼,带着宫人离开了御书房。
    关门声骤然响起,殿内再无旁人。于心然比方才更加紧张,这事说出来是个死,不说出来也是个死,嫡妹真的是害死她了!
    “倒还算机灵,知道叫张御医去查那块红豆糕。”
    皇帝脸上无一丝恼意,于心然为自己辩解的话求饶的话全在嘴边,竟然丝毫都派不上用场。
    “心里也算藏得住事。”
    深宫之中,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活不下去。
    皇帝将瓷罐放置道手边的矮几上,“朕不愿与你多费口舌,还是老实交代了好,否则皇后真会一杯毒酒了结了你。”皇帝朝着她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压低了声音道,“贵妃娇媚,朕还未享用够,有些舍不得。”
    “臣妾真不知道......”于心然往后退开,她并不相信皇帝。他定要抓住这个把柄,好连同行刺之事一同跟于家算总账,她不能认下这罪名,更不能抖露嫡妹。“求皇上、”
    “爱妃惯会作戏”皇帝忽然又伸手捏过她的下巴,“此事已为皇后所知,你求朕也无用。”
    他到底什么意思?于心然泪眼看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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