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如此,原是没人搭理她了。
    而荣妃竟真的像是单纯来找容歆闲谈一般,调侃道:“论起这宫里谁不好惹,准少不了你容歆的名字,偏偏宫中这几年进来的人,听说你在乾清宫惹怒皇上又完好无损,皆以为你和皇上之间有什么。”
    “荣妃娘娘,请慎言。”
    荣妃瞧了一眼四周,绿沈和几个宫女皆垂头好似未闻,笃定道:“我不信我在你这儿说得话能传出去。”
    “能不能传得出去,有些话说出来总归是不甚妥当。”容歆见她依然不以为意,无奈道,“若是真的教皇上知道了,必定会罚您。”
    “我只是多嘴,又非大过错,皇上看在胤祉和金婵的面上,顶多斥责我几句罢了。”
    荣妃自渐渐不如早年受宠之后,也颓唐了一阵儿,但她有一双儿女作保障,只要无大过错,晚年无忧,遂很快又想开了。
    此时当着容歆的面儿,也几近大言不惭道:“这宫里除了太皇太后和皇上,谁敢不与我几分薄面?”
    容歆立即道:“惠妃。”
    荣妃瞬间拉下脸,“哼”了一声,争辩道:“若非我识大体不与她闹大,她早该吃皇上的挂落了。”
    容歆不语,眼神中却表现出“不相信。”
    荣妃见状,起身欲走,“你这人也无趣地很,我再不来了。”
    不过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我是不来,可待你解了禁,我若是邀请你到我的钟粹宫,也不许拒绝。”
    容歆笑着点头,顺着她道:“是是是,哪敢拒绝您?”
    “谅你也不敢。”
    而容歆等荣妃一走,笑容不变,眼神锐利道:“去查查,谁敢在背后讲我的是非?”
    “是,女官。”
    第82章
    今日内阁议事, 裕亲王福全作为可参与议政的亲王出席,遂太子胤礽与大阿哥胤褆皆在内阁旁听。
    议事结束后, 太子和大阿哥皆要去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两人如今背后皆有拥趸,各自形成党派。太子是正统, 支持者众多;大阿哥是长子, 背后又有明珠排除异己壮大派系。
    与此同时有中立派, 只听令于皇权, 观皇上态度稍稍倾向于正统储君。
    因此,便是太子母家赫舍里氏如今势弱, 太子却并不势弱,与明珠党权利倾轧之时, 丝毫不落下风。
    然两人此时并未刻意避开彼此,从月华门出去,相隔两步并行而往, 未有交流。
    随从们皆在两位主子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静悄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惊扰到他们。
    而众人行至御膳房附近的随墙门时, 忽闻得内里两个太监略显尖细的声音——
    “近日御膳房清闲不少吧?”
    “便是皇上不在宫中,御膳房也还要为娘娘们准备膳食,只专供乾清宫的茶房稍有些闲暇。”
    “皇上銮驾该到济南府了吧?”
    “若行程无意外,估计现下已经进入济南府了。”
    “皇上此番南巡,竟是一位小主都未带……”
    “皇上南巡意义重大, 都不用皇子们伴驾, 自然也不会带着嫔妃拖累行程。”
    “指不定下头会送女子伺候皇上, 回京后宫中就会再添几位小主了。”
    “你不要命了?敢妄议后宫之事?”
    “若是太子殿下随行, 兴许皇上不会留江南女子……”
    “你这话如何说?”
    “太子殿下离宫,你认为会带着谁?”
    “容女官?”
    大阿哥勃然大怒,抬腿便欲冲进去。
    而太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紧紧箍住,摇头的同时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大阿哥恶狠狠地瞪向太子,便是在此时,又听其中一太监问道:“与容女官有何关系?”
    “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吧?你不知道,皇上与容女官……”他话并未说尽,但伴随着“嘿嘿”的笑声,语气中透出几分猥琐来。
    大阿哥猛地甩开太子的手,几步向前,一脚踹开御膳房的随墙门,片刻后,里面响起两声痛呼。
    随即大阿哥怒斥道:“该死的奴才,我非得拔了你们的舌头不可!”
    太子眼见着大哥的随从一并跟进去,眼带寒光地转向小棠子,问道:“你可知他们为何这般说?”
    小棠子抖着身子跪下,声音也颤抖道:“回、回太子殿下,自皇上罚女官在毓庆宫抄经,奴、奴才隐约听说过些,好似是、是说……”
    “说什么?”太子冷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
    小棠子咽了一口口水,慌道,“说、说皇上与容女官有私情……”
    太子咬紧牙关,冷声诘问:“你为何不禀报与我?”
    “奴、奴才不敢妄言,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还未说什么,他身侧闪出一个身影,正是大阿哥,他先是一脚踹向小棠子腹部,随后又一巴掌扇在贴身太监小柱子的脸上,怒道:“狗奴才!你莫不是也知道却隐瞒爷?”
    小柱子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奴才不敢,请大阿哥息怒,大阿哥息怒……”
    小棠子则是被大阿哥一脚踹得爬不起来。
    太子见状,面带寒霜地转向大阿哥,质问道:“小棠子到底是我的人,便是有错,大哥如此越俎代庖伤我的人,恐怕过了吧?”
    “呵!”大阿哥冲着他讽刺一笑,转身命令道:“来人,将那二人送到慎刑司去,用最重的刑罚。若是活着出来,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是,大阿哥。”
    大阿哥身边的侍卫领了命,随后走进去,不多时便拖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太监出来,向太子与大阿哥行了一礼,向内务府慎刑司而去。
    太子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阻挠,而是对大阿哥道:“事关皇阿玛和姑姑的名声,岂能如此大张旗鼓?”
    大阿哥冷冷地勾起唇角,“杀一儆百,往后谁再敢信口雌黄,这便是下场!”
    太子微微一默,不置可否。
    大阿哥嘲弄地看着他,“还是说,太子为名声便可息事宁人?”
    “我与大哥行事,向来不同。”太子说完,并不再与他分说,抬步继续向慈宁宫去。
    两人间气氛紧张,及至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时,也显出几分诡异来。
    太皇太后目光如炬,自然一眼便发现两人间的不对劲,径直向太子询问道:“胤礽,你与大阿哥为何如此?可是又有争吵?”
    太子看了大哥一眼,继而恭敬道:“回太皇太后,我与大哥并未争吵,如此皆因风闻宫中诸多人私下传皇阿玛与姑姑的闲话,过于愤怒而致。”
    太皇太后虽未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将皇上和容歆联系在一起,还惹得太子与大阿哥生怒,想必便是那等桃色之事。
    然她想得更多,皇上与容歆风评被害,太子必定也会名声受损,此非一般风流韵事可盖过,不能轻忽。
    因此,太皇太后面上浮现怒意,气道:“佟佳氏和钮祜禄氏便是如此管理后宫的吗?将她们召到慈宁宫来!”
    太皇太后近来凤体大不如前,此时一发怒,脸色便有些不好,皇太后并太子、大阿哥忙出言安抚。
    少时,太皇太后平复下呼吸,摆手道:“你们二人先行回去,不必留在慈宁宫。”
    太子担忧道:“太皇太后,您的身体……”
    “无事。”太皇太后就着皇太后的手,喝了一口温水,“你们两个在众阿哥中最为年长,好生学习,不必掺和后宫之事。这有你们皇玛嬷呢,回吧。”
    太子与大阿哥对视一眼,一触即离,双双躬身道:“是,太皇太后,胤礽/胤褆告退。”
    两人沉默地离开慈宁宫,分别前,太子叫住大阿哥道:“大哥,我有一句忠告。”
    然大阿哥根本不欲听他所言,冲他微一拱手,径直大踏步离开。
    太子只得脚步一转,回毓庆宫去。
    容歆在太子书房中抄经,一听得开门的声音,便抬起头,笑道:“今日殿下回来得晚了些……”
    太子挥退宫侍,然后直截了当地问:“姑姑前几日与我说:有事不必生怒,直接禀告太皇太后。可是因为早知宫中有那般传言?”
    容歆手一顿,放下毛笔,反问:“可是有人在您跟前嚼舌根了?”
    “您果真知道?”太子语气一沉,颇为不满道,“这般肆无忌惮议论皇阿玛和您一个三品女官,实在罪无可恕,直接命人拿了便是,为何您要忍着?”
    容歆摇头笑道:“并非容忍,只是想确认一二。”
    “确认?”太子眼中有疑惑。
    容歆解释道:“我知道后便命人去查,可言论又非其他,自是难以寻到根源,便想着由着它去,若是真有背后之人,早晚会显现他的目的。”
    早些年便有过这类闲话,不过那时是因为容歆以女官之身掌宫权,众人畏她三分,并不敢大肆讨论。
    而随着宫权转移,康熙又确实不曾对她有任何宠幸或青睐之意,久而久之,流言便自动消弭。
    容歆也没想到流言会在此死灰复燃,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好查还容易弄出风吹草动,再惊动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也不妥,遂她便是听说了也仿若不知,只安静地关注着宫中动向。
    然而太子对此却并不十分赞同:“一力降十会,不管是否真有背后之人,而背后之人又意欲何为,若他只能使出此等龌龊手段,便不足为惧。”
    确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作用。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对有些人来说手段不在高低,有用就行。这种手段低级是低级了些,若是换个对象,效果必定是极直观的。
    容歆其实有预想过几种可能:
    恨讷敏;
    恨容歆;
    容歆在宫中地位特殊,引上位者不高兴;
    和皇子们关系太好,碍眼;
    不满容歆待在太子身边,不利于某些人行事;
    以及最简单地,康熙的态度致某个妃嫔心生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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