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是准备回京后便回容家看一眼的。
    不过现下容歆挂念太子妃,几乎未作犹豫,便道:“左右我已经回来了,日后再去也不迟。”
    她出宫比寻常宫侍容易,只是宫外并未有极其想见之人,她不愿出去而已。
    而她既已如此说,太子便并未教马车停下,直接回了皇宫。
    太子原本说要和容歆一同回毓庆宫,然而刚一入宫门,索额图并几个内阁大臣便等在宫门口,神色惊惶不定地请走太子。
    容歆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康熙亲征噶尔丹,太子留京监国代政,朝中有急事需得太子处理也是正常。
    只是容歆思及索额图等人的神色,忍不住便猜测,是不是战场上出了什么事……
    她一边想一边往毓庆宫走,耳边听得几声“女官”方才回过神,抬头便见浅缃几人迎上来。
    两年未见,几人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容歆听浅缃说太子妃正在惇本殿内等着她,便未多说,径直去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一直在向宫门口张望,一见容歆的身影出现,立即便走过来。
    容歆见她动作全不似有了身子,当即便快走几步,关心道:“您千万小心些,万一闪了腰,难受的可不是您自个儿吗。”
    太子妃挽着容歆的手,亲近道:“还是姑姑心疼我,旁人劝我,总说要小心腹中的孩子,我听得都有些烦了。”
    雪青如今是太子妃身边顶顶得意的人,听太子妃如此说,立即便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奴婢们可是冤枉极了,教女官以为咱们几个亏待太子妃,定是要没好果子吃的。”
    太子妃立即便哄她:“是我词不达意,雪青姑姑你一恼我,我这心儿都要碎了……”
    容歆在一旁瞧着,怎么有种男主人哄美妾的既视感,忍不住便看向浅缃等人,而浅缃、绿沈,连丹彤都极习以为常的样子。
    如此,倒是容歆少见多怪了。
    而太子妃也没忽视容歆,哄了雪青两句,转而又对容歆道:“总之您回来,颂宜可是安心许多了。”
    “太子妃过誉了。”容歆谦虚了一句,随即又道,“您和您腹中的孩子母子一体,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咱们这些人,绝无区别对待之意。”
    太子妃一听,笑道:“是,孩子重要,我这个额娘也是极重要的,都要保重好。”
    容歆点点头,又关切道:“您什么时候出来的?可有累到?我扶您进去吧。”
    太子妃确实是等得有些久了,便顺从地转身往后院去。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知道容歆长途跋涉定然疲累,回到后院也没教容歆陪着说话,直接便催着容歆回去休息。
    看太子妃的气色,便知浅缃和丹彤将她照顾地极好,示意容歆也没坚持,行了一礼便回到她的屋子里,简单收拾收拾便躺下来。
    容歆确实是累极,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却又在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中一下子惊醒。
    “女官……”
    容歆醒了一瞬的神,确定门口是有人在叫她,赶忙整理了仪容,起身打开门,“绿沈,发生了何事?怎地这般急?”
    绿沈道:“回女官,是太子殿下命咱们为他收拾行装,我这才过来寻您。”
    “可在收拾了?”容歆整了整衣服,随着绿沈往出走,追问道,“为何忽然便要远行?殿下可说要去哪儿吗?何时出发?”
    “只说连夜便要出发,至于去哪儿……”绿沈压低声音,靠近容歆耳边,道,“小常子讳莫如深,恐怕事件重大,他不便声张。”
    容歆听后,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太子妃可知道了?”
    绿沈摇头,“太子特地交代,先告诉您,暂且不必打扰太子妃休息。”
    “既是如此,你们便先为太子收拾着,我去书房等太子。”
    而容歆和绿沈分开之后,便安静地待在太子的书房里等候,她并未等多久,太子便回到毓庆宫。
    太子一见到她,也不含糊,直接沉重道:“马上飞递八百里加急,说皇阿玛忽染急病,病情恐有些危急,我和胤祉准备连夜快马加鞭赶过去。”
    容歆微惊,连忙问道:“可说了是什么病症?”
    太子微微摇头,道:“心中只说御医初诊为寒热之症,旁的并未说。”
    容歆心提起,康熙从前不是没生过病,只是自他威赫日盛之后,更多的是记得他的帝王威仪,几乎没人会想他也会有病弱的一日……
    而太子顾不上与她说太多,只匆匆道:“姑姑,劳烦您安抚颂宜,我今夜便不去扰她起来了。”
    容歆点头应道:“您放心便是。”
    太子颔首,又叮嘱道:“皇阿玛定会安然无恙,您帮我看好毓庆宫,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容歆眼神一闪,问道:“您可是担心……”
    “今日索额图等人之言,便是要早做准备。”太子沉痛地闭紧双眼,再睁开时,正色道,“皇阿玛吉人自有天相,我并不赞同他们所想,然而前线战事吃紧,军心不可乱。”
    “您……”所谓的早做准备,容歆自是清楚为何,但此事非同小可,康熙生死未定,如若真的做了,必是大错。
    是以,容歆难得坚决地表现出不赞同,“且不说皇上的病情还尚未有定数,便是真有万一,您是正统,这么多年朝中上下大多拥护您,京中最该做的便是稳住,而非急不可耐地拢权。”
    太子胸膛起伏,片刻后,开口道:“姑姑,您说得确有道理,只是我已命九门提督调动禁军把守好皇宫和京城,若有人趁机乱朝纲,一律羁押候审。”
    “我希望皇阿玛有惊无险,然若果真危急……务必是我。”
    第128章
    容歆受太子所托, 第二日晨间才将此事告知太子妃瓜尔佳氏,并耐心地安抚她:“太子妃且宽心,殿下身边有众多侍卫保护, 必可安危无恙。”
    太子妃眉眼间生出些许担忧,然并非是为太子离京,而是因为皇阿玛的病情。
    而对于太子的出行, 太子妃极宽宏道:“自是当以皇阿玛为重,殿下一片孝心,我身为太子妃, 理应全力支持, 教殿下无后顾之忧。”
    容歆恍惚之中, 耳边似是响起多年前, 小小的讷敏笑着对她说:“容姐姐,我定会操持好后宫, 教皇上无后顾之忧。”
    “也会保护好我和殿下的孩子……”
    太子妃的声音扯会她的神思,容歆勾起唇角, 极肯定道:“您只管放心, 我既是回来, 定不会有‘意外’发生。”
    太子妃腹中的孩子,于太子至关重要, 除非他注定命薄, 否则容歆不会教这个孩子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太子妃闻言,信任道:“幸好姑姑您回来了。”
    “太子妃谬赞,此为应当应分。”
    然而容歆心中也在替太子欣喜,太子妃心性坚韧, 对太子而言, 实乃一大幸事。
    两人又闲话了些宫内外之事, 太子妃忽然道:“姑姑,前日我去向皇玛嬷请安时,巧遇了钮祜禄贵妃,她听说您要回来,想请您回宫后去长春宫坐一坐,您若是已休息好,随时想赴约不必特意知会我。”
    容歆闻得太子妃所言,微一沉思,想起太子妃方才听她提起宫外时的向往之色,便笑道:“长春宫凉爽,太子妃可要一同去稍坐片刻?”
    太子妃瞬时眼睛一亮,确认道:“姑姑,颂宜可以同往吗?自我怀孕,丹彤姑姑她们生怕我出事,轻易不敢教我出毓庆宫,我也控制不住地着紧起来了。”
    “谨慎有必要,只是过犹不及。”容歆温和道,“您有孕,正该心情开阔,若是心情憋闷,反倒于腹中孩子不好。”
    更何况,康熙的逆鳞便是皇嗣。
    前期进宫的嫔位们,如今剩下的不多,惠妃呐喇氏和荣妃马佳氏皆经历过丧子之痛,且又有当年御花园惊猫一事以及某些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后宫中少有以子嗣生事之人。
    至于太子如今的后院,还真没有能掀起风浪之人,所以小心些有必要,但确实不必战战兢兢。
    而太子妃一听她如此说,当即便点头道:“那姑姑您稍等我片刻,我梳妆之后便和您一并出去。”
    容歆温和地看着她,“不急,您慢慢来便是,我有些礼物要带给赫舍里贵人,也要回屋去准备。”
    她是昨日才知道珂琪也查出了身孕,比太子妃的月份要早一些,听绿沈说现下已经稍稍显怀。
    回来前,容歆有为珂琪准备礼物,而现下她是两个人,容歆便又加重了礼,其实昨日便已准备好,未免太子妃着急才如此说而已。
    容歆暂且离开,浅缃随后便来到她的屋子,又与她细致地说了些毓庆宫的情况。
    这两年太子妃管着毓庆宫,一丝差错也无,只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不便过于劳累,其她人便多照看一些。
    “如今女官回来了,咱们便又有了主心骨。”
    容歆不置可否,反而笑着说:“这两年你们做得极好,倒也不必我多事。”
    浅缃紧张地问:“女官您不管吗?”
    “毓庆宫虽小,如今却是太子妃的修行,咱们也该多给年轻人些历练的机会,事必躬亲恐会养坏了他们。”
    她们的人生已经走上后半段,太子妃等人却正是好时候,没有人能永远地陪着谁,适当地放手是必须要做得,
    而浅缃若有所思良久,笑道:“您说的是,像从前齐嬷嬷放手让咱们陪娘娘一同成长一般,咱们也该信任太子妃。”
    容歆笑着颔首,见窗外太子妃的贴身宫女过来,便捧起手掌大小的雕花木盒,起身,和太子妃一同前往长春宫。
    太子妃有孕,但她往日里便身体极好,遂从毓庆宫到长春宫这一段路,她毫不费力,轿辇只能一直跟在后头。
    丹彤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太子妃,生怕她有一点不适,然而容歆始终若无其事地陪太子妃说话,丹彤只得忍下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容歆先前已经派人到长春宫禀报,遂她和太子妃一到长春宫门,便被宫侍恭敬地请进去。
    钮祜禄贵妃和赫舍里贵人皆在葡萄架下乘凉,而除了长春宫的两位主人之外,荣妃马佳氏也在。
    三人一见到太子妃,纷纷起身相应,众人寒暄过,钮祜禄贵妃便请太子妃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落座。
    石凳上皆包着软垫,容歆眼瞅着丹彤眼中神色从紧张转为放松,暗暗记在心中。
    长春宫在钮祜禄贵妃和赫舍里贵人的经营下极与众不同,这个炎热的天气,一并坐在葡萄架下,吃着新摘下的蔬果,甚至不需要放冰解暑。
    钮祜禄贵妃三人,钮祜禄贵妃和荣妃位高,赫舍里贵人和太子有另一重关系,姑且可以算作是太子妃的长辈。
    几人又皆有心亲近,说起话来便随意一些,气氛也极和谐。
    而如今这个时候,因为战事,几人便是闲话家常,也不免提及前线和皇上的安危,眉间皆是沉重。
    二十八年,清军与准噶尔两万精兵于乌尔会河大战,噶尔丹的弓形阵作战灵活机动,十分难破,加之准噶尔火器优势,清军溃不成军,几乎全军覆没。
    康熙闻得战败之讯,大怒,而此时,俄国已与大清签订合约,却仍然与噶尔丹频频接触。
    康熙为大局,一边命人挑起准噶尔内部争端,一边遣人去俄国交涉,阻止俄国为准噶尔提供任何火力支持。
    然而战事依旧焦灼,噶尔丹率精锐之师已攻至长城外,距离京城仅六百多里,京中粮盐商铺价格飞涨,人心惶惶,康熙因此决定御驾亲征。
    五万大军出征,分左右两路,授和硕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领三万左路军,皇长子胤褆为副将;授和硕恭亲王为安北大将军,领两万右路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将。
    与此同时,康熙钦点佟国纲、佟国维兄弟,明珠、纳兰性德父子等朝中重臣一同随军出征,而后命索额图留在京中辅佐太子。
    就在两军将于乌兰布通交战之际,康熙染病,方才有了太子胤礽和三阿哥胤祉连夜离京,日夜兼程赶往乌兰布通之事。
    然而实际上,康熙只是战事压力过大,一时不慎便染上风寒,初时确实高热不退,病情显得有些危急,因此才有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京中的太子。
    等到太子得了信儿和三阿哥赶往乌兰布通时,康熙的高热已转为低烧不退,危急程度大大降低。
    他头几日高烧不退,头脑不清之时仍然忧虑不止,为大清,为战事,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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