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没再多嘴,问他:“季哥回哪里?”
    季饶想了想:“去别墅吧。”
    别墅里一片漆黑,季饶进门时还以为叶怀宁不在,走进客厅才发现他垂着头坐在沙发里,只开了身边一盏光线昏暗的落地灯。
    叶怀宁手里夹着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季饶不由皱眉,将烟从他手中顺走,碾灭在烟灰缸里:“你到底怎么了?招呼不打一声先回来了,一个人在这里抽烟?”
    叶怀宁抬头,泛红的双眼里掺杂有血丝,失去了本应有的光芒。
    季饶愣住。
    “你回来做什么?”
    叶怀宁目露嘲弄,声音嘶哑:“你老相好今夜顺利出道了,你不该去跟他彻夜狂欢庆祝吗?”
    季饶心尖一颤:“你……在说什么?”
    “季饶,你心虚了,你心虚了是不是?”
    叶怀宁讽刺地笑:“你怎么敢啊?你竟然敢,三年了,我就算养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可你呢?你在我这里占尽了便宜,转头就勾搭上你的青梅竹马老相好,边工作边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感觉爽吗?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情是不是很刺激?”
    季饶的手微微一僵,低下声音:“你知道了。”
    叶怀宁憎恶地看着他:“我不该知道吗?如果今天没人告诉我,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跟他偷偷幽会过几次?你们亲过,上过床?你标记过他?”
    “你说话!”
    季饶闭了闭眼,他说:“抱歉。”
    叶怀宁抄起烟灰缸砸过去,砸中季饶胸口哐的一声落地,四分五裂。
    “你跟我道歉,你还有脸跟我道歉?我需要听你这种不走心的道歉?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你有什么脸现在跟我说抱歉?!”
    叶怀宁越说越激动,身体往前栽,手掌按上了溅到茶几上的烟灰缸碎片,瞬间鲜血淋漓,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下地,一脚踹出去,玻璃茶几翻倒在地,满地狼藉。
    季饶站在原地没动,由着他发泄。
    最后叶怀宁粗喘着气跌坐回沙发里,声音比先前更哑,他问季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饶的喉咙滚了滚:“前不久。”
    “你生日那天?那晚你消失了一个多小时,根本不是什么被其他导师留下说话,你和他躲在楼梯间里拥抱亲吻是不是?”
    叶怀宁眼中的愤怒退去,只剩下讥诮和藏在其后掩饰不去的难过:“我在家里等你回来一起过生日,原来早有人抢了先,难怪你那天回来时一直欲言又止,你当时想说什么?想跟我提分手?”
    季饶哑然。
    那晚在见到叶怀宁之前,他确实起过那样的念头,但叶怀宁提醒了他,叶怀宁是被他彻底标记过的omega,他不能那么做。
    那时叶怀宁看着他,近似乞求下说的那些话,也让他没法选择那么做。
    他不能抛弃被他彻底标记过的omega。
    到了今夜他才终于下定决心,放弃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但叶怀宁知道了。
    “所以后来为什么又不说了?因为想起来我是你彻底标记过的omega,你的良心过不去?……你还有良心吗?”
    叶怀宁自嘲:“在你心里我们根本从来就没开始过,又哪里来的分手?我这个被你标记过的omega,不过是你甩不掉的包袱而已。”
    季饶说不出话,叶怀宁也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
    “你生日那天,他送了你什么?打火机?”
    季饶沉默点头。
    “什么样的打火机?”
    季饶取出了那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打火机,叶怀宁看到,讽刺一笑:“原来你真的喜欢这个打火机,当年我算是歪打正着吗?可我送的,到底没有他送的让你在意是不是?哪怕他只送得起普通款的,你有了这个打火机,连我送你的跑车看都不屑看一眼。”
    季饶没有解释,这两只打火机他一直随身带着,可他每一次下意识摸出来,拿在手中把玩的,依旧是叶怀宁送的那只。
    叶怀宁的神情更加黯然:“送我的巧克力糖,也是顺带的?其实是给他买的?”
    “……没有,是想起你喜欢吃让人买的,多带了一份,给了他。”
    “多带给他的,却是以粉丝的名义寄给他?”
    “……”
    “你让我帮他,你出于什么心理让我帮他?你怎么有脸跟我提帮他?”
    “我……对不起。”
    “这段时间你对我比从前上心了点,我以为我终于把你焐热了,其实你是心虚是不是?”
    季饶说不出口。
    如果看到叶怀宁难过,想要他高兴一点是心虚,也许就是心虚吧。他确实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凭着心情将叶怀宁当做可有可无的。
    可他也确实不是个东西,心里同时还惦记着另一个人。
    叶怀宁仰起头,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将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生生咽回去,再次看向季饶,他说:“我其实根本一点不了解你,你的过去,你从来不肯跟我说,我不知道你原来会胃疼,不知道你其实很喜欢玩音乐,更不知道你这么怀念和他一起的十八岁,那我呢?我们这三年又到底算什么?”
    “你把精力都放在拍戏上,是因为没了他,没了从前的乐队,一个人做音乐没意思是吗?可你喜欢拍戏吗?敏姐说你根本没有野心,你也不在意红不红,所以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收下名片,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叶怀宁的声音不稳,近似哽咽。
    季饶看着他,他的眼睛红得厉害,但没有哭,季饶想,他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叶怀宁哭。
    叶怀宁的指责,他一句都答不上来,他对叶怀宁没有心,这几年他看着叶怀宁,大部分时间想的都是另外一个人,没了那个人,年少时的梦想叶怀宁亲手捧到他眼前,他也不想要。
    叶怀宁如此聪明,已经看透了他。
    “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说不出来吗?”
    叶怀宁替他回答:“因为我有和他一样的痣,长在同一个地方,你每次亲这里时,到底在想着谁?从一开始,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跟我的是吗?”
    季饶始终没吭声,但叶怀宁知道,他说对了。
    “你把我当做他的替身,所以对我总是不耐烦,高兴时哄哄我,不高兴时干脆不搭理,你嘴上说着不敢,其实你从来就敢,但是季饶,我是omega,你明知道标记omega意味着什么,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彻底标记我?你要是不愿意,为什么当初不拒绝我的提议?”
    季饶给不出答案。
    长久的沉默后,终究只有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不该一时鬼迷心窍,被叶怀宁诱惑,没忍住彻底标记了他。
    标记不是自己认定的omega,与人渣无异,他错得离谱,这一点他永远没法狡辩。
    叶怀宁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季饶不爱他,从来就不爱他,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活在自己编织出的骗局里,天真地以为能把控住这个男人,他活该被他羞辱。
    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叶怀宁抬起还在滴血的手,用力扯下那枚玫瑰胸针,扔向季饶,冷下的双眼不再看他:“你走吧。”
    季饶没动,哑声提醒他:“你的手划破了,一直在流血,要去医院包扎打针……”
    “够了,我说,你走吧。”
    叶怀宁的声音冰冷:“你还赖这里不走,是要我叫人来将你请出去吗?”
    季饶将更多的话咽回去。
    叶怀宁不要他了。
    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竟让他生出了类似惊慌无措的情绪,他不敢细想。
    “……你先冷静几天,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叶怀宁的回答只余冷笑,漠然闭起眼。
    季饶再无话可说,不得不离开。
    叶怀宁滑坐地上,强压下去的眼泪瞬间决堤,难受和愤怒如一记记重锤,不停砸在心口,让他痛苦难当。
    深夜的别墅外只剩几盏路灯,四处阒寂无声。
    季饶看着灯下自己被拖长到几近扭曲的影子,内心深处那份隐隐的不安一并被放大。他到底,都在做什么……
    叶怀宁让他走,之后呢?
    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根草
    第22章 那一瞬间,叶怀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季饶回去自己住处,洗完澡已经快凌晨三点,但没有睡意。
    一根烟接着一根,脑子里不断浮现起的,全是叶怀宁含着愤怒、失望、难过的那双眼睛,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叶怀宁,在叶怀宁让他走之后。
    拿着手机点开和叶怀宁的微信对话框,想跟他说点什么,哪怕是道歉也好。但迟迟没有点击发送,叶怀宁不需要他这样没有任何诚意的道歉,他说得再多,都只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季饶低下头,疲惫地闭起眼。
    他大概,真的错得离谱了。
    叶怀宁在客厅沙发里浑浑噩噩睡了一夜,早上被落地窗外透进的阳光晒醒。恍惚睁开眼,看到满地狼藉,才觉昨晚的一切并不是他的一场梦。
    手掌伤口的血在浸透了半张纸巾后终于止血结痂,叶怀宁慢慢撕下纸巾,木然看着那一道伤疤,一时间好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等家中保姆来上工,惊讶看到这满地的瓷器、玻璃碎片和砸坏的东西,叶怀宁终于回神,交代了一句“全扔了,收拾干净”,上楼回房。
    沉入水中,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冰冷的身体终于找回一丝暖意。
    将透不过气时,叶怀宁猛地破水而出,靠在浴缸上大口喘气,抬起手,按住颈后腺体,疼痛让他几欲窒息。
    重新开机,手机里有凌晨三点多季饶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记得要去医院,你的手一定要让医生处理。”
    叶怀宁盯着那一行字,片刻后删除了消息。
    下午他回了一趟公司,今天有个一早定好的看片会,不能不去。工作结束已经是傍晚,没有胃口也不想回家,叶怀宁开着车去了城外兜风。
    上次和季饶一起去过的那个山顶,这回只有他一人。
    停车后叶怀宁倚在引擎盖前,点了根烟,看天边如残血似的最后一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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