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于三娘有着同样的担心。
    到了满庭芳,在门口的时候就觉出不一样。
    从前,满庭芳是整条街上最清雅的所在,姑娘们轻声慢语、巧笑倩兮,仆妇嬷嬷低头走路、轻手轻脚,客人们也是单纯欣赏美人、美酒、美歌喉的高洁之人。
    现在呢?
    还没走近,就瞧见两个婆子在门口拉客,一个大腹便便的酒色之徒进去,一个酒气上头的人脚步不稳地出来,整栋楼仿佛弥散着刺鼻的酒肉气息和廉价的香粉味道。
    司南一闪身,躲开想要拉他胳膊的婆子,沉着脸上了三楼。
    三楼只有两个大套间,一间是虞美人的,一间是蝶恋花的。
    从前过来,要么响着虞美人的琴声,要么飘着蝶恋花的歌声,都是动听的。
    这次却不然,刚拐过楼梯口,便听见一个暧昧的男声,还有蝶恋花不满的拒绝。
    门开着,青姑想要去拦,却被男人带来的人堵在门口。
    门内,蝶恋花正被一个年纪几乎可以做她爷爷的人抓着手腕。这男人个头不矮,却生得干瘦,脸上的褶子一道堆一道,像根裹着绸缎的老枯木。
    都这样了,还色心不改,自己搞不定蝶恋花,就喊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压着,喉咙跟个破风箱似的,沙哑地说着淫邪之语。
    “早听说了,你们这楼里一个个都是清高货,无非就是想抬个高价。成,今日本官验验货,若真是个处,明日就给你赎了身抬到家里去……”
    “老畜生!我不愿意!”蝶恋花拼命尖叫,踢打,却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厮按住。
    司南见此情节,头皮都炸了。
    三两步跑过去,一脚踢开门口的拦路狗,又狠狠给了那老色狼一拳。
    蝶恋花跌跌撞撞地躲到他身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他,就像见到亲人似的。
    吓坏了。
    也激动坏了。
    老色狼被司南打得假牙都掉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旁边的小厮吃了司南的窝心腿,暴怒道:“哪里来的狗奴才!擦亮你的狗眼,瞧瞧咱们主子是谁,不要命了吗?”
    司南冷笑,“范老爷子,你儿子寒窗苦读十余年,兢兢业业几十载,好不容易熬了个六品京官,你想亲手给他毁了吗?”
    ——这个人他认识,汴京城出了名的老流氓。生了个儿子倒是争气,清正廉洁,满腔抱负,却屡屡被不争气的父亲连累,不得升迁。
    范老畜生显然也认得他,捂着漏风的嘴,恨声道:“司小东家,没记错的话,满庭芳不是你家的营生吧?你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司南冷冷道:“别急,很快就是了。若不信,你大可以瞧着,是我先买下满庭芳,还是官家先撸了范侍郎的官!”
    范老畜生到底顾及着唐玄,咬了咬秃掉的牙床子,恨恨地放下两句没用的屁话,颤颤巍巍地滚了。
    青姑心疼地把蝶恋花搂到怀里。
    蝶恋花的手依旧拽着司南的袖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司南暗自叹气。
    将将一个多月没见,蝶恋花像是变了一个人。
    往日艳丽张扬的富贵花,如今竟像霜打了一般,衣襟破旧,小脸腊黄,原本丰满可爱的身材生生瘦了一大圈。
    这要在大街上遇上,他八成不敢认。
    青姑含泪拍哄着:“好了好了,南哥儿回来了,满庭芳有救了。”
    司南早就纳闷了,青姑似乎对他十分亲近,好像从前就认识似的。
    还有蝶恋花,在原身的记忆中,每回来满庭芳找虞美人送曲子,蝶恋花都会从窗户探出头刺他两句。
    不像讨厌,倒像小孩子闹脾气。
    为了安抚两人的情绪,司南借此攀谈起来。
    青姑拭了拭泪,说:“南哥儿莫不是忘了,你小时候还跟蝶儿一处玩过……那年我带着蝶儿从南边过来,差点被山匪掳去,是月娘子救下我们,还让我们跟着你家的商队一路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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