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那张一直娇憨美丽的脸一旦面无表情,也非常唬人,苏非烟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一颗心撞如小鹿。
    果不其然,云棠的剑指向苏非烟:“要她。”
    弟子们无不哗然,苏非烟也紧紧咬住下唇,她勉力露出一个笑:“云师姐……你……你要我干什么?”
    云棠道:“我早离开太虚剑府,不是你什么师姐。”
    她打量苏非烟,用苏非烟从未见过的残忍美丽的目光。苏非烟知道云棠的皮相好,以往她甚至觉得云棠除了那张脸外,什么都没有。
    她光是站在那儿,就是月下花枝随风摇,目光美丽,但现在里面盛着苏非烟从未见过的一种残忍。
    她心底不知为什么乱成一团水,不过,云棠的话给了苏非烟一丝安慰,云棠不想回太虚剑府吗?
    她立马道:“你不愿意回太虚剑府,那我只叫你一声云棠就好了?说吧,你不回太虚剑府,还要我,是想做什么?”
    苏非烟旁边的弟子诧异地望她一眼,觉得苏非烟改口改得太快了些。
    原本云棠就是被冤枉错怪,才离开太虚剑府,她心里有气,再正常不过,说几句气话又怎么了?苏非烟这么快改口,给人一种她像是求之不得云棠别回太虚剑府的感觉。
    那些弟子心中这等感觉挥之不去,赶紧道:“云师妹,苏师妹不懂事,你之前是被冤枉的,我们都知道了。宗主也说了你有功无过,这次你回了太虚剑府,绝对无人再敢以此责怪你。”
    “对,云师妹。”
    那些师兄纷纷道,人人都叫云棠云师妹,没人和苏非烟一块儿叫她云棠。
    苏非烟像是河流中的独行者,众人都顺水而下,只有她一人逆行,与众人别。她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云棠道:“多谢诸位好意,我意已决。”
    她脑子被孤苍渺吃了才会再回太虚剑府去吧。实话实说,对云棠来说,太虚剑府根本不是个好地儿,她魔君的身份一出,太虚剑府能容下她?
    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一定要去太虚剑府当一条被荫庇的虫?
    道藏真君轻叹一口气,见着众人都开口挽留云棠,他也不免上前:“当初你受了许多委屈……”
    道藏真君经历了多少,他道心坚固,知道自己所做之决定,其实不应该轻易更改,所以劝说云棠时自己也有些气虚。他只是站在太虚剑府的角度,舍不得这样的人才,同时,更担心云棠年纪轻,有些事情若是没考虑到位,以后可能会抱憾终身。
    可是,道藏真君也见过那日的腥风血雨,山门前没有一个完整站着的弟子,死去的弟子鲜血染红天空……那样的恶斗,云棠活了下来,但是回到了宗门,却又经历了新一轮的迫害。
    这样,如何不令人齿冷?
    她当时只怕是想着,哪怕死在魔域的魔手中,也算死的光明正大,坦坦荡荡,而非害于自己人之手,被害了天赋,毁了修为……
    道藏真君阻止那些起哄的弟子,示意他们安静。
    他道:“我自然是想你回来,如今你修为有成,年纪又轻,我再托大对你以本君相称,显得不合时宜。”
    苏非烟猛地抬头,道藏真君说云棠修为有成,以道藏真君的眼光,夸她修为有成?
    她的修为到了什么地步?
    苏非烟一时心乱如麻,听不到道藏真君说话。
    道藏真君是对云棠道:“我,和我身后大多数弟子,都想你回宗,但这是我们的想法,如强加于你身上,反为不美,但我想要提醒你,太虚剑府有你师尊,有你父母……你真能做到割舍尘缘?他们……”道藏真君想到云河和云苏氏的一些所为,也微微叹气,“他们有不对之处,这么些日子,恐怕也改了。”
    云棠无动于衷,她微微偏头,表达自己的确有在听道藏真君的话。
    对这样一位真君,云棠还是愿意给予尊重。
    但是,其余的,恕她不能苟同。
    她的一切,从当初掉在魔域时就决定,魔域让云棠身具十狱剑意,也让她果决敏断,但同样的,也造成她隐藏在性格深处的执拗。
    她自有生存的准则。
    云河和云苏氏,曾经切切实实想伤害她,剑都快削到她肩膀上了,有这样一根刺在,就注定云棠和他们缘尽。否则,她要是回去了,做梦都会想到她会被杀。
    云棠摇头,非常坚定:“不。”
    道藏真君一叹,有些遗憾,到底不好再劝。
    苏非烟见此刻正是时候,云棠的修为连道藏真君都夸赞了,她……她如果再回来,那么太虚剑府还有她容身之处?
    苏非烟不由咬唇:“你说不那就不了,爹娘这么些天都很想你,你铁石心肠到了这种地步,再回去也对她们没有好处。”
    “苏师妹!”一些弟子可没有道藏真君洒脱。
    他们跺脚:“苏师妹,云师妹可是云河真人他们的亲女儿,她要是真不回去了,云河真人他们难道不伤心?你就别添乱了。”
    亲女儿……这些弟子的话语就像尖刀一样刺入苏非烟的心中,无论任何场景,都会有人说她不是爹娘的亲女儿,云棠才是。
    好像她永远都是那个鸠占鹊巢者。
    苏非烟眼睛已经有些泛红:“我没有添乱,她回去了,按她对爹娘的不满,难道爹娘就会开心?她不想回去,我想爹娘开心,我有添乱吗?我没有让她别回去。”
    那弟子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看苏非烟激动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个激灵,心底止不住作呕。
    她就是不想云棠回去!
    云棠听苏非烟如此说,想了想,好奇问道:“你是故意在用言语激我,想要让我下决心,再也不回太虚剑府?”
    苏非烟心底一窒,马上咬牙道:“我,没有。”
    云棠点头:“不管你有没有,我也不会回太虚剑府,不过,你应该会躺着回太虚剑府。”
    苏非烟还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时,云棠陡然发难,她手腕一翻,手中十狱剑登时刺出,道藏真君察觉到这剑意,下意识回护过来,然后,天罗地网剑势牢牢地困住道藏真君。
    他知道了,云棠说的,要朝他要个人是什么意思!
    云棠根本不担心苏非烟想说什么,她出现在此,只有一个目的:杀苏非烟。
    苏非烟眼底还带着对云棠的一丝厌恶,如今那厌恶慢慢僵硬,成了不可置信。她,杀她?
    云棠说她不想回太虚剑府,但是只会让她躺着回太虚剑府,就是说她要杀了她。苏非烟身体绞痛,在这一刻,她心中还涌起了强烈的屈辱。
    云棠的剑刺到苏非烟肩膀,苏非烟弯腰下去。
    这样的变故惊动所有人,关键时刻,天空中飞过来一个青衣男修,不是旁人,正是云河。
    如果不是云河也在道藏真君的队伍里,以道藏真君对苏非烟的印象,怎会带着她出门?
    现在,云河一飞过来,就见到云棠面无表情,将剑插到苏非烟的肩膀,鲜血顺着苏非烟的肩膀滴下来。
    云河目眦欲裂,见到云棠时升起的喜悦猛地被击散,他在空中大喝:“住手,还不住手!”
    云河情急之下,一掌朝云棠所在之处打去。
    这一掌力度也极大,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等做完之后,才有些后怕,想起了当初云棠当着他的面决绝地跳下悬崖。
    云河赶紧收掌,云棠却没在意云河那一掌,她不意外。
    能做出当初在她力竭时想毁她修为这事的人,他后面刺她手掌她不意外,想杀她她不意外,现在这一掌更不意外。出掌就是出掌,别提什么后悔。
    哪怕是嘴上说后悔,看他现在,遇见事情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云棠抓着苏非烟避开那一掌,云河看她的剑还刺在苏非烟身体里,道:“棠棠,你现在还在闹什么?我和你母亲知道当初错怪了你,我们知道错了,你别和非烟过不下去,你把剑放下,我们回宗门去,有什么误会我们做下来慢慢谈。”
    云棠无动于衷,表情漠然。
    这么多人看着,云河有些挂不住脸,同时也真怕苏非烟死在云棠手中,他不由提了声音:“你受了委屈,我们知道了,别闹了,你再有什么委屈也不能杀人,这事和非烟无关,你……你真要杀非烟的话,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后面对你态度变了吗?”
    这话问得可真奇怪。
    云棠道:“因为她脑子被魔怪咬掉了?她不是一直都那样?”
    她知道是什么态度就够了,为什么要关注原因?最深的原因就是她云棠掉下魔域那么多年,所以云苏氏对她离了心,难道她还能改变不成?
    云棠无法改变,掉下魔域后经历了一切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之前那个傻白甜云棠,云棠现在装不了,也不会去装,纵然众人都无法理解她,难道连她自己都要否定如今的自己,去迎合别人
    云河见云棠回答得乱七八糟,道:“你还不知道吗?是你一点都不注意她的心情和想法,你要是现在杀了非烟,她会多么伤心,你们的母女情就真的断了,你再没有家了,棠棠,你知不知道?收手吧,我们回去好好过。”
    云河主要是见突破不了那层奇怪的剑意,才这么苦口婆心,否则早诉诸武力。
    云棠心中一动,表情中有些震惊,她真心实意道:“还有这样的好事?”
    云河:……
    云河没料到她这么说,一时有些呆滞,像是自己的权威被冒犯,又像是一直引以为豪的东西被轻易打破。
    云棠真心觉得这也太爽了,云河的话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一个她早就不在意的人还觍着脸做她母亲,然后还需要她感恩戴德。
    抱歉,云棠做惯了爹,对实力差的人装孙子有些不顺手。
    她当着云河的面,丝毫不在意云河的反应,一剑刺穿苏非烟,再残忍地在苏非烟肩膀里挽了一个剑花,让苏非烟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同时再削断她的手臂,让她亲眼见到她的手臂掉下去。
    做完这些,她抬起头,冷静地看着云河:“你看这种程度,够不够断了母女情?不够我再加一条腿。”
    云河瞬间大为震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双目如鼓,心中泣血,愤怒和痛苦交织在他心中,几欲爆炸。
    云棠没有在意他,她用沾血的剑挑起苏非烟的下巴:“我想想,本来有多少人不该死,被你给害死,还有蓝成师兄要受多少苦,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云棠算了算苏非烟害她多少次,害了蓝成师兄身死。
    她要是能忍下去,今后她就叫神龟君,十狱君这个名号,喂狗都比跟着她强。
    云棠稍稍掩着血气,不让血气惊了袖中的燕霁猫。
    第73章 情分二
    苏非烟整个肩膀都快被削断,她被云棠抬起下巴,不得已直视云棠,想要说话,身上却快速发冷。
    她唇角上缓缓流出一线殷红的血迹,单薄的身子疼得发颤,云河见她脸色瞬间灰下去,一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不能看着非烟死……
    云河脸上浸着痛色,焦头烂额,一颗心就像泡在苦海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两个女儿,现在偏要你死我活,他们做了什么孽?
    云河险些老泪纵横,提剑刺向云棠,势必要阻止她的攻势:“孽畜!你再不住手,一错再错,你就再没有理,我也保不住你了。”
    说着,长剑朝云棠握剑的手斜刺过去,他卯足了劲儿,一定要突破云棠周身的剑意。
    然而,云棠周身的剑意岂是云河能破,云河的剑刚一触到剑意,手中长剑就像触到一块寒冰,森冷的杀意和寒意顺着剑传到云河手上。他大惊失色,真的没办法突破这个孽女的剑意?
    “好……”云河咬牙,他满心都被苏非烟的安危占据心神,不由道:“好,你既然由道入魔,饮恨定要取非烟的性命,那你不如将事做绝,你如此心狠手毒,连同门尚可下手,想必连我,你也能伤。”
    “你要杀非烟,今日,就和为父动手,想必忠孝仁义,于你不过是浮云!”云河真是恨极了云棠如今软硬不吃的模样,她一回来,就捅出这么大的事情,上次的风波未平,这次又起,以后别人怎么看他们碧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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