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烂漫,山风料峭。上山的柏油路上,并排跃动着两双一模一样的护士鞋。
    可着全北京城去打听,也没听说谁家的姑娘会吃饱了午餐借着遛弯儿去扫墓的。然而,秦爷不是一般的爷,从来没谱儿,一脚油门儿就出溜远了。
    越往上走,山风越顾不得矜持,野性未驯的劲头儿里透着未尽的凉意。可依竖起风衣的领子,把目光从漫山的新绿中抬起,投向浮着丝丝云絮的天空。
    对她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温柔的。每次来,都会很放松。
    不过今天有点儿不一样,在她有些跳跃的情绪里,偷偷憋着一种叫做使命感的激动和不安。
    或许是没了雾霾和楼宇的遮挡,山中的太阳格外晃眼。
    偏偏鬓发一次次被风吹乱,扰得视野一片光怪陆离,又不得不频频伸手去理。气恼中,越发觉得程归雁脸上的太阳镜碍眼。
    刚一下车,这位姨奶奶就从她那比眼镜盒大不了多少的包包里拿出了那东西架上了鼻梁。可依认得,Gucci去年的限量款。
    先不说老爹是怎么惯着这位姨奶奶的,光是这派头儿,这精致的讲究,贵气逼人又绝不妥协的细节就够让人望而却步,不可亵玩的。
    还没到五一,她怎么就能知道这山里的太阳比较任性呢?难道山神土地知道她要来,提前沟通过接待标准和有关注意事项?
    为什么没人通知本小姐?
    一路走来,可依全情表演着纯天然的明眸善睐,那水嫩的胶原蛋白暴露在苍松翠柏前,大逆不道的展览着青春活力。
    这点微妙的小情绪并不难理解。
    毕竟是个女孩子,那镜片后面呈现着怎样的风光无限,虽说未必招来秦爷的羡慕嫉妒恨,形象定位上,总还是想要点儿强的。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程归雁这一身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的功力,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而让自己为了这等日常细碎花费忒多心力,可依能忍,秦爷也受不了。
    说起来,程归雁的优雅精致,有一半来自天生,另一半则是出自母亲伊岚的调教。至少,可依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候,小可依还是医大附小五年二班的学习委员,刚知道在班上那帮野小子堆里注意形象,每天纠结着小辫儿扎一根还是扎两根,裙子上的蝴蝶结够不够对称。
    程姐姐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就彻底把秦委员自以为是的审美认知给震了。
    她的睫毛不弯也不翘,干爽爽密匝匝的像两把小扇子;她的嘴上连润唇膏都不涂,却鲜润得像刚摘下来的红樱桃;她简单的行李中没一件像样的衣裳,可即便朴素的白衬衫穿在她身上,也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么好看的姐姐,自然引来小可依的亲近和好奇。等进了妈妈给姐姐特别收拾出来的宿舍,眼前的一切又给她上了一课。
    原来桌子上可以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放,原来抽屉里拿硬纸板打上格子就不乱了,原来被子还能迭成方块儿,床单可以平整得一个褶儿都没有。
    原来,她也爱看柯莱特的小说,还能光明正大的摆在书架上,里面藏了一片风干的玫瑰花瓣儿……
    一下子,可依姑娘不纠结了,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偶像!
    跟妈妈和姐姐逛西单,跑国贸一度成了她最向往的周末活动。每次大包小包的回到家,她都迫不及待的催姐姐穿起最漂亮的新裙子,激动得小脸儿通红,眼睛里馋出了哈喇子。
    青春少女的美本就藏不住,哪经得起如此高消费的妆点?不到半年,程姐姐已经华丽转身,新晋为医大最惹眼的校花儿。
    不过,这支校花的身边看不见一只狂蜂浪蝶前来撩闲,因为除了上课和泡图书馆,屁股后面总跟着个又叫又跳的小姑娘。
    程归雁几乎是责无旁贷又当仁不让的包揽了小可依的课业辅导和大部分的生活琐碎,六年级整个学年的四次家长会有叁次都是她参加的。
    与此同时,可依同学也越来越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认真,严谨和精细。
    家庭作业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这种水平的要求都不值一提,可依书包里的隔层都被缝了标签儿,哪里放课本,哪里放练习册,哪里放笔记……
    那个可以藏一根棒棒糖和叁颗梅子干儿的边袋上画了个流口水的小熊……
    更有甚者,后来上了中学,每到好朋友光临的窘迫一刻,总能不出意外的在书包最隐秘的隔层里找到一片CKT,把人感动得想哭。
    将每件小事都做到常人根本想不到的细致周全,这是程归雁的特异功能。时间久了,甚至让人产生一种未卜先知,神机妙算的错觉。
    有这样得力的好帮手,难怪妈妈对她那么放心,又那么喜欢她,心疼她了。这一心疼不要紧,首席校花有幸彻底脱胎换骨,一不小心白日飞升,身上就像有了仙气。
    可依很早就知道,妈妈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般人是学不来的。不管多大年纪多有身份的男人跟她说话,都是满面堆笑又客客气气。
    随着词汇量的逐步增加,她终于明白,有一种性感叫高贵,有一种勾引叫雍容,有一种美丽大方叫颠倒众生。
    伊岚是怎么勾引罗师兄的,可依无从得见,可那一身修行,怎么倾囊传授给校花师姐的,她不但旁听了,还亲眼见证了正果大成。
    程归雁正式成为伊岚的研究生那年,身量又长高了几公分,完全脱去了少女的青涩,更出落得隽秀出尘,温婉婀娜,俨然一派即将晋级的女神气度。
    如果一定要把女人比作花,妈妈像一朵极尽妖娆的秋日金菊,而程姐姐则是夏夜里尚未全开的月下静莲。
    世间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也不可能有两个处处相似的女人,即使一脉相承也不可能。
    妈妈精益求精的脾气,落落大方的做派很对程姐姐胃口,师徒之间可以说是青出于蓝,相得益彰。
    然而,程归雁生来内敛的性子,把高贵学成了高洁,雍容练成了优雅。乍一看,明艳不可方物,其实内里温度不够,平时也更喜爱独处,轻易不跟陌生人搭话。
    女神的培养之路上,就这样成就了一名无欲无求的女仙,竟然连大师兄色眯眯的眼神都不理也不睬。
    从美国学成归来,程归雁很快成了医大产科的业务骨干。白大褂一穿,大口罩一戴,就更显得孤高清冷,斩断红尘了。
    虽然私下里的亲昵仍在,斗嘴也从来不示弱,可依还是有一种感觉。
    自妈妈走后,程归雁并不晴朗的天空里便只剩下一盏不辨圆缺的幽月,即便那朵莲花质朴纯真,温润如玉,最后几片花瓣也再难绽开了。
    虽说完美的事物难免有所缺憾,甚至有事不关己的姿态装模作样的欣赏什么缺憾美,程归雁藏在心底的隐忧,可依姑娘总能遥遥感知,不知所谓,却又念念不忘。
    好在人间值得,红尘可期。像今天这样春光明媚的好日子,或许就是专门为了某人准备的!
    可依再次理了理鬓发,把笑意盈盈的大眼睛投进那神秘流光的镜片。
    简约的风格,流畅的线条让这款太阳镜看上去很低调。跟那张才露出一半已经足以图财害命的脸蛋儿一搭,扎眼得能让人迷了回家的路。
    那一头洗亮浓密的黑长直被她养了多年,平日里多半是盘着的。
    今儿踏青郊外,自当随意些,却也没彻底披散开,而是在临近发尾的地方用一条水蓝色的小丝巾全部拢住,系了个俏皮的蝴蝶结垂落腰间,居然连一根脱出的碎发都看不见。
    这样一来,任凭山风怎么调皮,也只能像吹起半匹黑缎子似的,成就一道华丽而柔媚的风景。
    虽不及清明那天凝重整肃,程归雁素淡的妆容和敛起的唇角,仍让她看起来有些神思物外,心绪悠然。
    正因为这里是个用作怀念的所在,可依才拉了她来的。一路上聊的看似都是鸡毛蒜皮,却句句都拐着弯儿跟程姨娘的小后妈身份相关。
    “他们是怎么议论的,您一次都没听见过?我不信!”
    若换了从前,可依可不敢问得这么直接。秦郅夫晚节不保,落个老牛吃嫩草的名声,他自己毫不在乎,可带累着可依听了不少闲言碎语,拈酸刻薄。
    在程归雁面前,她最多借着怨气儿含沙射影的调侃几句。
    怕程归雁脸上挂不住也只是一方面。即便并不以为是“家丑”,自己作为家里人,也尽量能忽略就忽略,没道理找这个别扭。
    像今天这样,跟个八卦娱记似的,站在吃瓜第叁方汁水淋漓的探讨,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荼毒生灵。
    “也可能是老师在医大的威信太高了,他们不敢让我听见吧!”程归雁的太阳镜一直朝向前方,语气格外的温顺清淡。
    她口中的“老师”是对秦教授的一贯称呼,十几年了,从上大学就这么叫。而伊岚作为她正儿八经的研究生导师,则被唤作“岚姨”。
    “是么,您‘老师’这么有面子的?那平时您敢跟他撒娇么,他都是怎么宠您的,您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儿子啊?”
    显然“老师”这个称呼在可依听来,比“老公”更别具意义,也更适合借题发挥。顺便把“小后妈”当闺蜜来调戏,还有比这个更能大快人心的事儿么?
    程归雁的太阳镜终于不淡定了,扭头的刹那闪过一道刺目的赤光,腮边都给染红了,小嘴儿欲启未启,圆润巧致的下巴紧了紧,终于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哼,把你带这么大就够不易的了,还生?”
    这么勉强的回敬显然不在状态。可依心里暗笑,刚刚程姨娘藏在唇窝里的小委屈乍现倏隐,却被她逮个正着。
    这委屈里包含着什么秘密,不久前已然揭开谜底,此刻的她洞若观火,只觉得那小脸蛋儿上的表情妙趣横生。
    自从上次在医院叫了“妈”,再见到程归雁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好像两人之间那层摸得到却看不见的薄膜一下子融化了,彼此的眼神不约而同的躲闪着,都有些不好意思,却连对方呼吸里的缓急波动都感受得到似的,莫名其妙又无比真实。
    那是唯有性命相系的人才能触碰的亲切。
    而这份亲切已经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终于不必再纠结长幼有序还是姐妹相依。
    其实,这点儿身份上的纠结在心怀磊落的秦爷这里本来就无关紧要,她在乎的始终是那份弥足珍贵的亲密。
    而自从程归雁学成回国以后,这份亲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层的薄纱。
    从姐姐升任后妈,让她觉得尴尬又陌生,一边当着罗翰装一边又勾着陈志南浪,让她气恼又困惑。而这一切,她居然一点儿沟通的意愿都未曾表露过。
    从前那个单纯又可亲的姐姐哪儿去了?出了几年国,怎么就都变了?似乎一下子多了好多秘密,甚至连交了知心的朋友都没知会一声儿。
    在陈志南那儿丢过人之后,伤心又憋闷的情绪无处发泄,甚至一度把罪责都扣在这个狐狸精头上。
    可奇怪的是,即便这样,可依姑娘也怎么都恨不起来。
    直到老爸做完手术后的那个周末,莫黎姐单独约了她,才算弄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背后那个真正的原因,心中所有的迷惑一下子豁然开朗。
    她经历了什么?又承受着什么?爱而不能的抱憾与苦闷,可依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揪心的疼。
    原来,印象中那朵始终无法绽放的莲花,是被人套上了无形的枷锁,真让人柔肠百结,不胜唏嘘。
    “干嘛不生?”可依理直气壮得像个居委会大妈,“您今年都叁十四了吧?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再不生,可真没机会喽!”
    为了不让程归雁发现自己脸上的坏笑,可依假装感慨的往前赶了两步。
    老爹的难言之隐,也是从莫黎那里了解到的。凭着秦爷的心明眼亮,妈妈和罗翰的秘密第一时间以另一种面貌呈现在了眼前。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稍微动动脑子就得引发一波十级的心灵地震。
    “老爸老妈感情那么好,怪不得呢!”
    想明白了这些,可依再来扫墓的心情都格外明亮了起来。清明那次,盯着墓碑上永远灿烂的笑脸,眼泪哗哗的流,却咧嘴笑着扑上去,狠狠亲了好几口。
    “伊岚啊伊岚,秦爷我还真小瞧了你男人了!也确实让他受委屈了。你能找到这样的男人,这一辈子也值了!”
    听程归雁走在后面没出声,可依回头看去。见她不紧不慢的迈着方步,手插在裤兜里,跟没事人一样数着路边的松树。
    她当然已经没机会给老爹生宝宝了,可这份无动于衷让可依有点儿泄气。
    “哎,我想要个弟弟!”
    程归雁扭过头来,一脸无奈,却半点儿没示弱,“你不是有一个了吗?天天跟屁虫似的陪你玩儿还不够啊?不如让他帮你生一个,还能玩儿喂奶换尿布呢!”
    “你!”这回轮到可依脸红了,停步娇叱:“狗咬吕洞宾……”
    程归雁面不改色,昂首超过可依,“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还等着抱外孙子呢!”说着被自己逗乐了,笑着回头瞥了她一眼。
    可依想起自己的任务,轻哼一声,两步跟上,勾住小后妈的胳膊,没皮没脸的问:
    “生孩子很疼的,您是产科医生,最清楚了。是不是怕疼啊?这可不行啊,您偶像都不怕,您现在接了她的班儿,也不能怕!再说了,您还是我偶像呢,我干什么都得跟您学,您得先生个我瞧瞧不是……”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墓前。
    可依把风衣脱下来扑在草地上坐下,看着程归雁细心的捡拾着玉阶上的草叶儿,又抽了张纸巾,擦拭着照片上的灰尘。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在墓碑前缓缓蹲下,微仰着头发起了呆。
    可依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念叨的,是莫黎嘱咐过的话:“你要让她毫无防备的走进回忆……”
    对程归雁来说,除了曾经引领过她的伊岚女神,还有谁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点呢?
    “你的岚姨和我比,谁更漂亮?”见程归雁站起身来,可依不失时机的问。
    程归雁被问得如梦初醒,下意识的抬手,装作扶了扶太阳镜,回头时已经带着笑容,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你们娘儿俩啊,没法比,太像了……”
    “哪儿像?”
    “哪儿哪儿都像,连性格都一样,见了谁都特热情,什么事儿都特想得开。”
    程归雁挨着可依坐下,却是朝着太阳的方向,“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你应该都八岁了,可我根本看不出她结没结婚。”
    “没心没肺呗!”可依让了让地方。
    程归雁沉默片刻,才幽幽的说:“她也是这么说自己的。可惜,那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这还用学啊?”可依用肩膀靠着小后妈的脊背,脸蛋儿贴上如瀑丝滑的秀发,“您啊,应该跟她学点儿实用的,比如说勾引男人啊,生宝宝啊!”
    “没完没了了是吧?”程归雁明显端出了夫人范儿,声音里却透着心虚,“我跟她学会最实用的本事就是跟你这个死丫头斗嘴了。”
    可依“嘻嘻”一笑,“本来嘛,女人最大的本事是什么?找个好男人!别看您跟她共侍一夫,可挑男人的眼光就差远了去了。搁叁十年前,我爸那叫一才俊,猛男,被我妈俘虏了,羡慕死多少小姑娘啊!可这会儿您再捡篮子里,整个一药渣儿,您亏不亏啊?”
    号称得了斗嘴真传的程姨娘半天没接茬儿,只听见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叹。她当然不会想到,唯一一次跟许博吐露的心声,会传到这丫头的耳朵里。
    “你们女人啊!”没听到回应,秦爷有点儿搂不住了,“最重要的还是要懂得对自己好一点儿。这方面,您啊,也修炼得不到火候儿。您那位前任可大方多了。她偷偷的跟罗翰好,可是我亲眼瞧见的,那天我逃课……诶呦喂,这耳朵都红啦!咯咯……”
    这话头儿,那天在医院夜深人静的走廊里提过一嘴,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喊了个“妈”就给混过去了。
    今儿旧事重提,可依是别有用心,有的放矢,可不是为了寒碜自个儿老妈。
    本以为程归雁叁十好几的人了,又打过预防针,不至于惊慌失措。一不小心看到那朵探出发际的耳垂儿,红得像一片凤仙花瓣儿。
    “你……真是亲眼看见的?”过了半晌,程归雁才出声,磕磕绊绊的语声涩得像半熟的柿子。
    “这可关乎你偶像的名节,我敢胡说么?咱们的罗师兄啊,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依谨慎的斟酌着措辞,以免不小心曝了自己的光。
    “不过,他最多对不起我爸,算不得对不起你,而且,十多年了,他对你是真的。”
    “你今天拉我到这儿来,是给他当说客的?”程归雁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爽干脆,还带了点儿警惕的意味。
    可依靠在她背上,笑得毁僧谤道,一脸的高深莫测。
    “你猜猜,我妈那么疼你,要是她这会儿能说话,会不会也想把这些事儿讲给咱们听?”
    程归雁又叹了口气,没接茬儿。
    “我觉得,她肯定会,那么可心得意的事儿,要是没人知道多可惜。就像《廊桥遗梦》里的弗朗西斯卡,留给她的孩子好几大本儿的偷情笔记,嘻嘻……”
    可依感应到程归雁沉默中的呼吸,装作自顾自的说下去。
    “没想到,她走得那么早,还得我这个当女儿的来坟前揭她的底儿,讲给你这个不称职的女学生听。其实这个秘密,我藏得一点儿都不辛苦。我只是替她觉得可惜,没多享受几年做女人的好。”
    “另外啊,我也替你可惜,如果她在,肯定会把你嫁给罗翰那头大笨牛,而且一点儿也不会因为自己先尝了徒弟的男人,就觉得欠了谁的!”
    “这一条,也是你学不来的吧?呵呵!你啊,就是做什么事都特害怕,往后缩,一根筋似的,总觉得自个儿欠了谁的。”
    “我敢肯定,她如果看见你这样儿,绝不会为你舍身取义照顾了她男人而感激你,反而会骂你没出息……”
    正说得起劲儿,程归雁的脊背忽然一抖,隐忍的泣声随之传来。
    “诶我说,你不是哭了吧?诶呦我的奶奶,怎么越说越没出息了,这怎么话儿说的,不哭不哭噢,噢——不哭……”
    一边拍着程归雁的肩头连声哄着,可依姑娘心里丧尽天良的笑了。
    “……最好的效果,就是让她哭一鼻子!”说这话的时候,莫黎的眼睛亮得像个念咒的巫婆。
    一个幸灾乐祸的劝慰,一个含羞带怨都隐忍,不久,两人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此情此景,收起所有的言语,一同坐进了风中的沉默,在相依相偎中,体味共同回忆里的宁静时光,似乎可以让人想起许多,又忘却许多。
    怎奈,可依姑娘并没老实多久,很快就找到了新消遣。
    “姐,你头发这么好,适合梳辫子,麻花辫儿你梳过吗?”
    “上中学的时候梳过,好多年不弄了。”
    “我特喜欢麻花辫儿,现在给你编一个怎么样?你喜欢一根还是两根?”
    “一根太粗了,不好编,两根吧!”
    “得嘞,您就擎好儿吧!”
    “死丫头,怎么想起孝顺我啦?”
    “嘿嘿,闲着也是闲着……”
    “……”
    直到日头开始偏西,姐妹俩才手拉着手下了山。
    “都怪你,有的没的胡说,妆都哭花了,嗓子也哑了。”坐上副驾驶的程归雁一边埋怨一边对着后视镜打开了手包。
    可依从身后拿了一小瓶苏打水递过去,“感情脆弱就承认哈,聊个天儿也洪水泛滥的。以后谁还敢带你爬长城啊?人家都春暖花开,合着我光落一面朝大海。”
    “有你这样跑墓地聊天儿的么……”程归雁嘟哝着,拧开瓶盖儿喝了一口,“咱们回哪儿啊?我有点儿累了。”
    “您啊,先多补点儿水,累了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可依瞄了一眼苏打水瓶,熟练的发动了车子。
    上山下山,哭天抹泪儿的,程归雁可能是真渴了,又连着喝了几口,一小瓶苏打水很快见了底。
    “我怎么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儿奇怪呢,什么特别的地方?”
    “暂时保密,嘻嘻……”可依目视前方,两眼亮晶晶的笑着,“累了就把靠背调下睡一会儿,我开车你放心。”
    程归雁满腹狐疑的看她一眼,动动嘴没说话,也没放低靠背,转头看向前方。这边的路,她只认识去公墓的一条,看不出要去哪儿?
    渐渐的,无形的倦意涌了上来,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斜阳向晚,马路上很热闹。路边传来孩子们追逐的笑声,应该是放学了。身上很热,还是有点儿渴……
    “玉梅,到你家了。”
    已经太久没人喊过这个名字了。程归雁疑惑的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一个女人美得无法形容的笑脸。
    做梦也没想到,还能见到这张像妈妈一样亲的笑脸,虽然她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是伊岚,亲爱的岚姨,仍旧留着齐肩的中长发,穿着那件丝质的纯白衬衫,在一片耀眼的光晕里朝他微笑。
    第一次见她,就是这副打扮。那雪润酥红的面庞带着穿越时空的熟悉感。
    即使笑得有些过于明媚,程归雁也一千个心甘,一万个情愿的相信,那就是她。
    还没等她从突如其来的喜悦中回过神,伊岚已经下了车,从车子前面绕过来,把她也拉下座位。两人亲密的牵着手,朝一栋居民楼走去。
    这是一个特别老旧的小区,破损的路面,残缺的台阶,被雨水锈蚀出条条斑驳的阳台上,晾晒着五彩缤纷的衣服床单。叁叁两两的居民面目不清的走过,在阳光里眯着眼。
    脚下踉跄而虚浮,周围的一切都既遥远而又熟悉,既魔幻又真实。
    轻飘飘的迈上台阶,走进楼门的一刻,程归雁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初中时蓝白相间的校服,而伊岚手里拎着那只旧书包好像就是自己的。
    幽暗的楼道里混杂着霉烂和尘土的气味儿把程归雁的身心都一下子带回到了某个久远的午后——阶梯尽头的那扇门,就是自己的家了。
    “你爸爸平时几点回来?”女人语气温和的问,仿佛这一切再平常不过。
    程归雁没有回答,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所有的感知都带着模糊的距离感,可神智又是清醒的。拼命的想看清女人的侧脸,却怎么也无法调整到合适的焦距。
    门开了,逼仄昏暗的室内,一切的居家摆设简陋而陈旧,却很干净。
    漂浮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每走一步,都被眼前难以置信的细节还原着毋庸置疑的真实。
    左边的那间是自己的卧房。程归雁主动走了进去。
    窗户里,斜阳越过远处的楼角打在靠墙的床铺上,那条最心爱的杏花儿床单在缓缓移动的光线里泛着粉橘色的光晕。
    程归雁被轻轻推动,像一只游魂飘到床边坐下,也坐进了光影里。
    周围的一切比记忆中更加真切,冲击着她的心,让她难以分辨,无所适从,既无法质疑,也无法相信。唯一的念头就是看清楚那张亲切的脸。
    她就站在身旁,一直都在那里,带着微笑。
    “她笑什么?在笑话我么?她好像是第一次来吧?对了,她一定在笑话我是个不懂事的姑娘,连客人也不会招呼!”
    想到这,程归雁望向窗边的角柜,上边摆着暖瓶和水杯。那里有开水……
    刚想起身倒水,伊岚把书包放在床上,朝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什么,已经转身走向门口。
    程归雁忽然觉得阳光倏然坠落着,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地面升起,渗透着四周的围墙。她的身体迅速变得冰凉,心里一急叫了出来:
    “岚姨……”
    带着回声的呼唤传了出去,岚姨的背影一下清晰起来,转身回望的眸子里依然温柔而慈爱的笑着,就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程归雁的心仿佛瞬间化成了一片汪洋,铺天盖地的暗流奔涌无比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拼命的,拼命的忍住泪水。
    “别怕,岚姨明天再来看你!”
    “……”
    望着程归雁无助的身影消失在掩起的门缝中,可依的鼻子阵阵发酸。再多说一个字,恐怕都要掉下泪来。
    在幽暗的楼梯口站定,她长出了一口气。
    十分钟之前,她还在跟另外两个妖精一起七手八脚的给程归雁换校服,理头发。一边吹嘘着自己不着痕迹的让她自己喝掉加了“迷幻药”的苏打水,一边穿起妈妈的旧衣服,对着反光镜化装。
    可是,当她拉着程归雁走进小区,走上楼梯,走进那个演绎过悲惨身世的家,当她感受到程归雁手上迟疑的温度,眼中迷茫而执着的泪光,微微颤抖的嘴唇艰难却情不自禁的一声呼唤,她忽然意识到,把一个人强行推进她不堪回首的记忆里,是多么残忍的事,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她从未见过程归雁用那样不舍的眼神望着自己——准确的说,那是望着妈妈——目不转睛的凝望中,满是孩子般的单纯的喜悦,热忱的可爱,还有深深的依恋。
    再耽搁几秒钟,恐怕自己都难以狠心离开那个房间。
    愣怔中,隔壁的房门开了,岳寒安静的站在门里,把她让了进去。
    这栋旧楼是老式的一梯叁户格局,上小学的时候,去同学家见过,却从来没住过。天知道莫黎是怎么在21世纪的京城找到这么老的小区的,真可谓煞费苦心了。
    那天布置任务的时候,可依无比好奇的追着她问东问西,最关心的就是怎么能还原二十多年前的场景。
    “我认识一个电影公司的朋友,负责道具布景的,很专业的,放心!”
    “可是,你的专业人士也不知道她家具体什么样儿啊!”做事严谨的可依姑娘关键时刻心也够细。
    莫黎神秘一笑,“我找朋友弄到了当年派出所拍的照片,虽然没拍到全景,有常用的几样东西带入,对一个产生幻觉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看见可依眼睛发亮,又赶紧拒绝,“别那样看着我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照片不能给你看,会吓着你的……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另外找了个顾问。”
    可依听了这话,也是心头一紧,打消了看照片的冲动,转念又问:“什么顾问啊,也是专业人士?”
    “暂时保密……”
    “切,神神秘秘的。”可依撇撇嘴,对于这位比偶像更像偶像的妖孽级姐姐,她还不敢没深没浅的逼供,不过立马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给她下迷幻药,会不会留后遗症?”
    “什么迷幻药啊,那叫致幻剂。学名赛洛西宾,也叫迷幻蘑菇,能让人分辨不清现实和记忆。控制好药量不会有事的。当然这种事不合法,咱们是为了治病救人嘛。鸦片不是也能入药么?治心病,有时候要用非常手段。”
    合不合法另当别论,确定不会对身体有害,可依就放心了。
    眼前的事实证明,那“迷幻蘑菇”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从程归雁醒来后的眼神判断,她的确把自己认作了妈妈,那份自然而然的依恋,也把自己感染得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角色。
    而那屋子里的一应陈设,自己虽无法验证,从程归雁的反应来看,也应该没出什么纰漏。
    人人都有这样的经验,走进对应的环境,便会自然而然的调出当时的记忆,这几乎就是一种本能。
    只是,那样的记忆,一定没人会愿意重新经历。
    可依一把揪下自己的假发,穿过狭窄的走廊。这边屋子里空荡荡的,临近门边的厨房里连根筷子也看不到,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走廊的尽头是南北分布的一大一小两个房间。此刻朝南的那间房门紧闭,而对面小屋的旧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
    年轻的那位,穿着身很土气的旧西装,脚上的皮鞋上全是尘土,正是“婧主子”的御用老公——许博。
    他这身奇怪的行头可依并未吃惊,因为,那也是莫黎计划里的一部分,还是最关键的部分。吸住可依眼球的,是他旁边那个外形高瘦冷峻,眼神宁定深邃的黑衣男人。
    ——陈志南!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时候,可依从来不觉得像个当官儿的。可此时往那破沙发里一坐,双手往膝盖上一搭,俨然一位深入底层职工家庭,体察民情的上级领导。
    领导平易近人的微笑及时的扑面而来,可依一个没留神,差点儿跌下马来。心头不由一阵恼火,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程玉梅的懵懂初恋,第一个协助治疗的“好朋友”,无论是许博还是莫黎都没对她隐瞒故事的任何细节。
    “这位可是走进过现场的旁观者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毫无疑问,他就是莫黎所谓的顾问了。哼!冤家路窄。”
    对面房间里,应该就是莫黎坐镇监控的指挥所了。
    可依对着房门,想到将再次从监视器里看见那个被自己丢进记忆里的程玉梅,一丝不忍油然而生。为什么忽然变得像个心软的娘们儿,她自己也不知道。
    正迟疑,门开了,祁婧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刚刚她下楼帮忙,那副妖精装扮就差点儿晃瞎了可依的金睛火眼。这会儿把身上的风衣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两条盘着蟒蛇的黑丝美腿和夸张的白皮鞋,是故意收敛锋芒么?
    狠狠的朝野鸡祁小姐脸上的狐眉媚眼行着注目礼,秦爷迈步走进了房间,故意用胳膊蹭了一下那过分突兀的喂奶大杀器。
    房间几乎是空的,只在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台超大的显示屏。围着桌子放着几把折迭椅。
    大屏幕里一大五小共分了六个格子,显然,在隔壁房子里装了六个摄像头。
    莫黎坐在正对显示屏的椅子上,一眨不眨的盯着画面。画中的程归雁仍坐在自己的床上,双颊泛红,愣愣的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按照莫黎的分析和推断,程归雁心理阴影的根源还是在于她父亲的自杀。或许,破解心结的关键,就藏在事情发生的当天。所以,才设计了这个人工穿越的治疗计划。
    重楼掩去了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房间里很快暗了下来。
    程归雁显得有些不安,刚站起身来,对面的粉墙上忽然亮了一扇窗。“窗口”明显在街市上运动着,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车声……
    程归雁的视线一下被投影在墙上的影像吸引了,目不转睛的站定,一脸的错愕。
    镜头很快转进一个胡同口,走了没几步,刚要拐进另一条巷子,“咣当”一声,拐角对面的一扇门给撞开了,一个男人的背影踉跄着退了出来,被门槛一拌,立即失去了平衡,挣扎两步摔了个四仰八叉,灰头土脸。
    紧跟着跳出来两个小伙子,都是一脸的坏笑。男人刚要起身,就被高个那个一脚踹在了肩膀上,再次倒地。
    “傻屄,敢打我们丽丽姐的主意?我肏你妈的!”旁边穿花T恤的小胖子一边骂,一边上前一步,膝盖正顶在男人的额头上。
    男人捂着额头坐地不起,愤怒和羞愧在脸上不停变换。
    这时门槛儿上迈出了一只白色高跟鞋,顺着鞋尖儿刁钻的流线,肉乎乎的黑丝小脚落了地,一个长腿细腰,装扮暴露而妖娆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那条穿着夸张吊带丝袜的长腿往门槛儿上一蹬,小皮裙根本盖不住大腿根儿的新鲜白肉,两只大奶子颤巍巍的几乎蹦出领口,惹得一旁小胖子邀功似的眼神儿立马跑了偏。
    “大哥,我看你也是拖家带口的人,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儿呢?”浓妆艳抹的丽丽姐说话时抛着媚眼儿,小拇指却偷偷把衣襟儿往上勾了勾。
    “我……我没……没那么多钱……”男人粗声丧气的说。
    “没钱?没钱,你TM还想着玩儿女人?”小胖子笑骂。
    这时,旁边的高个儿却蹲下身子,“哥们儿,你看我们丽丽姐是不是比嫂子漂亮多了,你摸也摸了,我照片儿也拍了,让嫂子看见还不得跟你玩儿命啊!好好想想……”
    听了这话,一脸憋屈的男人一下愣住了,忽然咧嘴狠笑,眉宇之间拧起一股戾气,发出野兽似的嘶吼:
    “我TM没老婆!”。
    “没老婆还没钱,你TM玩儿我呢?”丽丽姐尖声高叫,“今天让你知道老娘不是好欺负的!给我打,Der给我打劈咯!”
    话音未落,可依“噗”的一下笑喷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点着祁婧半天说不出话来。拍了这么久的短视频,还没听她骂过这么溜的脏话,明显是有人背后指使。
    祁婧小脸儿通红,抿嘴憋着笑不说话,狠狠在可依肩上怼了一拳头。
    屏幕里岳寒领着洛小勇重起轻落,踢得许博满地打滚儿,尘土飞扬,Der打没打劈不知道,鞋底子磨掉一层。
    “秦可依你给我严肃点儿!”莫导演低声轻斥。
    可依勉强忍住笑,再去看屏幕,镜头已经在快速的移动了。
    画面穿过一条条街巷,很快冲进了小区和楼门,在楼梯上旋转上升,打开房门后,刚刚才离开的熟悉空间扑面而来……视频现出一片炫目的亮白,戛然而止。
    而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程归雁一屁股坐在床上,早已经满面通红气喘吁吁,望着恢复空白的墙壁,呆坐了几秒钟之后,软软的扑倒在枕头上。
    “十分钟后,再让许博进去。”莫导演低声吩咐着。
    旁边的祁婧似乎反应迟钝,眼睛盯着屏幕中的床铺看了半天才转头望着莫黎。
    “怎么,舍不得啦?”莫黎斜着眼睛看她,伸出手掌,手心里拖着个纽扣电池一样的小东西,“送佛可得送到西啊!”
    “没有……”祁婧眼神儿乱飘,忍不住瞪了莫黎身后坏笑着的可依一眼,“真……真要强奸啊?我……我是怕他不小心演砸了,他其实……挺讨厌强奸的……”
    可依闻言笑得更欢了,那大眼睛一眯,好像在说,“难道还有喜欢强奸的么?你俩不会在家排练过吧?话说让自己男人强奸别人老婆是怎么友好协商的?”
    祁婧似乎也发觉自己说得有点儿多,赶紧闭上嘴捏起“电池”,起身推门出去了。
    “唉……强奸……”望着祁妖精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可依心中念叨着那两个字。
    这会儿,她的心情已经被一伙人热闹的表演托出了水面,身心都重新回到莫导演梦幻般的大胆计划中来。
    目前,自己和祁婧以及两个群演的戏份都已经杀青,只剩下扮演程爸爸的许博任重而道远。
    强奸自己女儿,简直禽兽不如,这个过程要怎么复盘,才能成功驱散程归雁的心理阴影,谁也说不准。
    “需不需要演全套,连上吊的戏码也给一并做足?再安排一帮派出所警察过来?嗯,到时候陈志南就不用坐冷板凳了。说句实话,那会儿他要是不转学,把玉梅姑娘拿下,估计也就没现在这麻烦事儿了呢!不过,那样,自己怕是也就没这么个小后妈了……”
    可依的头脑风暴有点儿刹不住车。
    听莫黎讲解许博在治疗过程中担当的角色时,即使胆大心细的秦爷也把眼珠子瞪溜圆。这小子太TM有艳福了。
    不过,当莫黎拿出程爸爸父女的合影,可依才茅塞顿开,对人心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许姐夫和程爸爸长得并不算很像,但一看就知道脾气秉性上应该是同一种人,气质上极其类似,尤其是眼神。这或许也能解释程归雁为什么只对他不怎么设防吧?
    可是,无论从莫黎表现的乐观程度,还是自己对整件事的判断上分析,可依都觉得这跟把死马当活马医没什么两样。
    难道让一个喝了酒的强奸犯奸得温柔点儿,那TM还叫强奸么?况且,人死不能复生,给程归雁打击最大的恐怕还是挂在阳台上的尸体。
    收回目光,可依忽然想了解下此刻莫导演的感想,刚要说话,被她的眼神带走了注意力。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屏幕里的程玉梅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开了灯,脸蛋儿泛着不自然的酡红。
    只见她慢悠悠的走到柜子跟前,拿起了上面的一面梳妆镜,端端正正的摆好,开始解自己的麻花辫儿。
    很快,头发披散成了层层柔波,在灯光下丝缎般光华流溢。程归雁又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柔顺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甩动。
    “她在干嘛?”是祁婧的声音。
    传令足足传了两分钟,不知都跟出征的将军嘱咐了啥?不过这会子没人关心这个,六只眼睛全盯着屏幕看程归雁梳头。
    她动作极慢,梳理得根根通透,条条顺滑。终于放下梳子,开始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后退,眼睛却一瞬也没离开镜子。
    终于,停下了。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突然断电的机器人偶。
    正当众人开始怀疑有什么不对时,程归雁忽然轻盈的转了个圈儿,目光再次回到镜子里时,眼神已经变得更加迷离。
    打量镜中人的动作依然是痴痴愣愣的,可眸子里明显有了温度,甚至透出点点笑意。
    “快看……”可依眼尖嘴快,轻声叫了出来。
    原来程归雁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在动,从大腿的外侧缓缓移动到了身前,在校服裤子的大腿根部一寸一寸的摩挲着,轻轻的向某个叁角地带探索,刚触及边缘,又退缩回来……
    与此同时,右手也有了动作。
    自然张开的纤纤玉指一路拂过稍显宽大的校服,试探着攀上了一边的胸脯。胸前的衣襟被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撑得起伏不定。
    似乎是探明了乳房的轮廓,那只雪玉雕琢般的手停顿片刻,终于渐渐张开五指,却迟迟不敢抓下去,反而把呼吸搅得越来越急促。
    可依隔着屏幕都似乎听到了那喘息中的呻吟,抬眼再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已经腮如桃瓣,眼落杏花,稍微昂起的下巴都在轻轻的颤抖。
    正在这时,开门的声音传来。
    屏幕前的叁个人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氧气。而画面里的玉梅却很淡定,只是稍稍侧了侧头,不慌不忙的放落手臂,转身拎起角柜上的暖瓶,走了出去。
    莫黎立马切换过镜头,许博已经站在小小的门厅里,手里装模作样的拎着个酒瓶子。
    “爸,你怎么又喝酒了?”
    这一声“爸”一出口,可依第一时间就用黑亮的大眼睛盯上了莫黎——这狐狸精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偷看了剧本儿,就是真的穿越了!
    然而细一回味才发现,真正让人惊异又困惑的是她说话的调调。
    这句话程玉梅说得比正常语速明显慢得多,声音里透着温柔与关切,语气中的埋怨听起来竟自然得让人能直接联想到居家的小妇人。
    杵在门口的许博显然比任何人更懵逼,论入戏的速度,直接被甩过了秦岭淮河。吭哧半天才冒出一句:“嗯,就喝了一点儿,不……”
    在对上程玉梅目光的刹那,没说完的下文像是被他吞回了肚子里。不知是迷幻中的眼神跟日常迥异,还是中学生的打扮太吸眼球,许博明显楞了一下。
    “看你这一身土,先洗洗吧!”
    慢悠悠的说完这句,程玉梅一低头走向脸盆架,把暖瓶放在了边上。转身让到了许博背后。
    这回别说许博,连莫导演也懵逼了。
    原来的剧本难道不是进门就按倒么?到底是强奸许犯被人夺了先声,还是业余演员没经验,被资深大碗儿抢了戏?
    然而此刻已经没人理会这些了。很明显,如果程玉梅是真穿越,那她的走位才TM是事件本来的运行轨迹!
    屏幕前的叁个女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程玉梅的脸上。她并没走开,而是站在爸爸背后,一眼一眼满含温柔的打量着他。
    那神情像是在纠结着什么,又像在憧憬着什么。
    终于,贝齿咬住了一点鲜红的下唇,程玉梅转身走开了。把许爸爸一个人留在那里打水洗脸。
    镜头再次切换,却不是玉梅的卧室,而是房子里的另一个房间。
    依然简陋的木头桌椅和橱柜分布在墙边窗角,一张双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的铺盖红绿相间,布料原本的光泽早已不见,却很干净。
    程玉梅背对着镜头,缓缓的朝大床走去,在床边迟疑了几秒钟,“斯”的一声,拉开了校服的拉链,开始脱衣服。
    她的动作很慢,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宽松的运动服像蝉蜕一样离开少女的背影,耀眼的酥白渐渐填满柔美而诱惑的曲线,发育丰熟的玉体仿佛越出海面的美人鱼,带着浪花里晶莹透润的光泽。
    白色蕾丝文胸的搭扣被轻巧的解开,浑圆的乳括自腋下的缝隙弹了出来,即使在身后,也能看出傲人的丰盈。
    脱下底裤的动作中,身子往一侧躬出,一颗鲜亮的蓓蕾终于跳进了视野。无论是昂扬勃挺的姿态,还是樱红幼嫩的颜色,都足以让屏幕前的叁个女人心生嫉妒。
    这对完美的奶子,可依在宿舍里见过一次。
    光论规模,至少比自己大了两个码。让可依羡慕不已的,不止是大,还有那份浑圆饱满,弹性十足。随着身体的动作,那么大的东西,只是微微的漾起波浪,可见挺拔紧致的程度。
    程玉梅……好吧,看在那妖精光溜溜的身子份儿上,也该叫回她程归雁了。
    程归雁仔细的把校服迭好,文胸和底裤也平整的铺在衣服的最上头,才侧身上床,拉起了被子。
    刺目的胸尖儿和腿心儿里耀眼的一抹浓黑瞬间被掩进被窝,只留下一颗长发飞散的美人头,闭着眼睛躺在枕头上。
    时至此刻,不必可依联想,接下来的限制级剧情已经昭然若揭了。这TM跟强奸根本就不沾边儿,明显是LL爱好者的小剧场!
    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那妖精胸口的被子在快速的微微起伏,从那张越发变得潮红湿润的脸蛋儿上可以断定,她在紧张而激动的等待着,期盼着,渴望着,憧憬着……
    她在等谁?她的许爸爸!
    秦爷淫邪的目光不禁瞄向祁婧的方向,刚好看到她在偷偷观察莫黎。她的脸也红了,鬓角一片晶亮,正在冒汗,略带埋怨的眼神儿里透着亮晶晶的小委屈。
    即便顶着救死扶伤的大义名分,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男人马上要跟这样一个迷幻妖精行周公大礼,心里什么感觉?
    她可是出过墙的女人,男人不但原谅了她,还那么爱她,宠她,惯着她,这会儿又义在利先,她会不会感恩戴德,投桃报李呢?
    当然,她今天能坐在这儿就已经充分表明了态度,站稳了立场,可那毕竟是自个儿男人啊!
    “真TM刺激!”
    可依不怀好意的笑了,同时又莫名的激动着。
    其实,对于性事,她比一般女孩儿看得开放多了。可是,别说在跟萧桐谈恋爱时没劈过腿,就连跟岳寒有了第一次后,都没再让罗翰近过身了。
    如果哪天,岳寒那小子跟他的“婧主子”也演这么一出,她能不能做到这么淡定呢?
    可能光顾着满脑子跑火车没收住,能量超标的视线被祁婧发觉了。水眸一翻,两人的目光相撞的刹那,祁婧像受惊的兔子赶紧躲开了。
    不过,无论是婧主子还是丽丽姐,显然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立马又转回来,狠狠横了她一眼,红霞染到了耳根。
    这连番动作把可依看得心花怒放,差点儿没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身体一活动,底裤湿凉的触觉一下刺入兴奋的脑海,脸上也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
    男主还没登场呢,就湿了,你骚妹妹的!
    “许博,你TM再洗都醒酒了!”冷不丁的,莫导演爆了粗口。
    小窗口里,许博甩了甩手,拿起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开始朝“玉梅”的房间挪。
    “另一边!”莫黎的指引里差点儿憋不住笑。
    许博赶紧转身,顺手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轻轻推开了另一侧的房门,探进头去。
    这一望,男人半天没动。
    莫黎等他消化差不多了,才字斟句酌的说:“许博,你要记住,你扮演的那个人已经过世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有可能改变的只是过程,明白吗?拿出男人的本事来。”
    这话听着提气是提气,可引发的联想真TM让人受不了啊!可依忍不住朝莫导演望去,发现她的脸居然也红扑扑的。
    画面中的男人立马有了动静,跨步走进了房间,把房门关了个严实。
    随着他一步一步的接近床边,可依的心跟着越提越高,也不知道该紧张什么。
    再看床上的美人头旁边,严严实实的被子边缘上,伸出了几根手指,紧紧的捏着被子,修长的指节都捏弯了。
    至此,可依早已不再怀疑程归雁的入戏程度了,她就是在重新演绎二十年前的自己。那天发生的事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在这样感觉逼真,情绪又高度专注的情境下,无论程玉梅还是程归雁,除了完全投入其中,按照真实的经历再走一遍,没有跳出戏外干涉剧情的可能。
    从程归雁紧张的程度判断,这是她们父女之间的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这件事的发生,断送了程爸爸的性命,也锁住了程玉梅的身体。
    一扭头,可依发现莫黎正在看着自己,脸上带着不出所料胸有成竹的微笑,似乎是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了什么,淡淡的说:
    “人要撒谎,通常先骗过的都是自己。”
    可依的表情一下被这句话点亮了。真的是这样么?难道程归雁所谓的强奸,其实是被她移花接木,从那个嫖客转移到了爸爸身上?
    记忆这东西,的确并非想象中那么可靠,张冠李戴的事常有,可跟自个儿老爸上床……也是啊,如果因为这样把自己唯一的骨肉至亲害死了,谁会愿意记得?
    再次转向屏幕,许博已经站在了床边。俯视的角度,让他本就高大的背影跟床上的美人鱼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为什么又愣在那儿了?是人鱼公主太美,还是美杜莎睁眼了?他是不是在纠结应该扑上去还是钻进去?脱衣服啊,笨蛋!
    可依狂放不羁的思绪来自她格外复杂的心情。
    人活一世,有多少光阴可以浪费?如果眼前这个男人有降服恶龙的能力,又有疗愈伤口的胸怀,还给程姐姐作为女人的幸福,她简直想对他大喊:“别TM再磨磨蹭蹭啦!”
    这时,许博的肩膀动了动,像是要扭头转身,刚露出侧脸,又停住了。正在纳闷儿是不是真听见自己的心声,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传来:
    “老公,我们叁个都看着你呢,你可要好好表现哦!”
    这一下,可依和莫黎都给整跳闸了。原本烘热粘稠的空气瞬间抵达了引爆的临界点。
    祁婧被四道目光盯得无地自容,横眉立目,咬牙切齿,人鬼殊途,也不知谁先“噗”的一声没憋住,叁个人“嘎嘎嘎”的笑翻了车。
    可依连滚带爬的去锁上门,回来后抱住祁妖精的大奶子使劲儿亲她的脸。
    莫黎坐在一旁,灼热的目光差点儿把两人焊在一起。在她跟祁婧相视而笑的刹那,可依一把把她搂了过来,叁人抱在了一起。
    等她们安静下来,男人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宽阔的肩头,粗壮的臂膀,发达的叁角肌,比岳寒粗壮健硕许多。
    当他脱得只剩条底裤,可依觉得浑身都开始热了起来。
    男人没有继续脱光,而是矫健的上了床,侧卧在美人鱼的身边。刚要去亲吻她的脸颊,程归雁动了。她朝另一侧翻了个身,给了男人一个脊背。
    显然,这点儿紧张羞涩引发的小抗拒挡不住谁,甚至很容易成为另一种勾引。男人顺势贴上去,搂住了她,甚至把一条大腿骑在了她身上。
    这个姿势持续了很久很久。
    从背后看去,只有男人的头在小幅动作。可是,没人会相信这个时候有人会相安无事,固步自封。
    光是那一头秀发就足够跳动雄性荷尔蒙爆发了,何况还有耳朵,脖颈,以及那冰雕玉琢的身子,羞杀花月的脸。
    可依觉得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身上越来越紧,却坚持着目不斜视,并拢的腿心里一片酥腻麻痒,挺直的腰背硬是一动也不敢动。
    终于,裹紧的被子滑下少许,露出半个肩膀。男人的大手已经不失时机的伸进去一半。人鱼公主的俏脸刚转过来一点儿,就被男人叼住了樱唇。
    与此同时,被子里蜷缩的身体明显的舒展开来。香肩一软,男人的胸口压了上去,吻得更深了。
    那只大手也毫不客气的从剧烈起伏的被子里捉出一只红眼睛的大白兔。还有一只纤纤素手覆盖在那手背上,绷起的手筋是要争夺还是帮忙保护,可能它的主人也在迷茫。
    刚刚自己舍不得抓揉的大白兔在男人的指掌间变幻着形状。也不知是揉得爽了,还是吻得缺氧了,程归雁的身子大幅度的蠕动着,已经完全转了过来。
    就在可依姑娘盼望着更大面积的裸露时,男人腾起身子,把被子一撩,整个人钻了进去。在春光乍现,触目惊心的一瞬间,可依姑娘亲眼见证了四体交缠勾动天雷地火的渴望。
    被子又盖了起来,程归雁一直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了。
    “爸爸!”
    随着一声气息颤抖的娇唤,两条玉臂缠上了男人的脖子,水汪汪的眸子里明显闪动着炽热而惊慌的火苗。
    男人的脸停在半空,像是在欣赏她的花容月貌,也像是用眼神传递着安慰和鼓励,他没说话,却笑了。
    可依从没见许博那样笑过,也想象不出哪个父亲能那样对自己的女儿笑。
    既宠溺,又色情!
    忍不住偷看旁边祁婧的表情,却见她也在笑,笑着笑着还嘟起了嘴巴。
    再次落下的深吻让程归雁重新闭上了眼睛,陶醉般的表情彻底抽离了紧张,主动献上樱唇香舌,丰沛的津液在如胶似漆的口舌间任性的涂抹着,研磨着。
    可依无法想象,一个十叁四岁的少女能有如此敏感热烈的反应,如此饱满丰沛的欲望。但眼前的情景让她无可置疑,在程归雁丰美的身子里,的确深藏着一个任性的小姑娘。
    她在春情初出萌动的年纪,用自己纯洁的心灵,体恤着父亲的艰难,理解着男人的苦闷,依恋着他不屈不挠的坚强。
    在相依为命的简陋屋檐下,她慢慢懂事了,领悟了爱的真挚,也触碰到欲的彷徨。她勇敢的献上自己的身子,献给她年轻的生命里最值得崇拜和依恋的男人!
    至少这样,他可以不再去外边受辱,冲着天空无助的嘶吼……
    程归雁的鼻子里,越来越明显的发出了声音。那是足以把男人骨头听酥的低低吟哦。
    她的身子在不自觉的扭摆,半露的胸脯起伏跌宕,可以想见,男人的大手正在她身上的每一处峰峦泽谷中游走。
    二十多年前那个醉酒归家的程爸爸遇到这样的状况,必定是慌乱而鲁莽的。
    他绝对没有如此手段,把女人的欲望勾在指掌间肆意的调教撩拨,更没有这样的耐心,让这具美轮美奂的身子变得火热而湿润,绵软而渴望,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世间最美妙的疼爱。
    想到这,可依有点儿后悔刚刚把门锁了,岳寒那小子如果这会儿闯进来,正好可以学习学习。他最近越来越急吼吼的了。
    “嗯——”
    伴着一声悠然续断的长吟,床上的被子已经褪下了一小半,两只大奶子亮闪闪的暴露在空气中,艳丽的乳梅上涂满晶亮的口水,其中一颗正被男人含在嘴里吮吸着。
    然而真正惹来娇吟的并不是胸乳的失陷。
    程归雁一只胳膊搂着男人吃奶的脑袋,另一只则深深的探进被子里。那下面紧邻腰胯的要害所在必定正经历无法想象的劫难,不然,她不会扭得那么九牛二虎,喘得那么身败名裂。
    “嗯嗯——嗯嗯嗯嗯……爸——不要,爸爸……爸爸啊——”
    忍无可忍,程归雁终于开口求饶,这一开声,难以抑制的叫唤便再也无法压抑。那是贞洁烈女也难以控制住的快美娇吟!
    可是,正在她屁股都快颠起来的当口,男人居然停下了动作,整个身子压了上来。
    可依发现,那只一直被程归雁攀住的大手上,湿漉漉的爱液在往下滴。男人撑着上身,顺势按在一只奶子上,不顾满手狼藉,只低头盯着身下的娇娃。
    程归雁虽不叫了,气息仍旧急促而颤乱,微张着小嘴儿直愣愣的望着男人。
    忽然眉头一紧,早已扩张的瞳仁中现出惊慌的神色,刚想摇头,嘴巴一张,整个脑袋向后仰去,继而大口大口的喘气。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突然而漫长。男人塌腰提臀的动作毫无滞涩,一气呵成,插入得缓慢而又坚定,看得可依腿心里一紧,差点儿飚出尿来。
    这一下开疆拓土,直捣黄龙,像是把程归雁炸开了。不光腰背拱起,胸乳摇颤,从被子的轮廓可以判断,她的双腿也大大的岔开,无处安放的频频抖动。
    男人低头望着她,探寻的目光辅一触及重新聚焦的眸子,便低头吻了下去。与此同时,屁股开始运动起来。
    “嗯——嗯——嗯——”
    程归雁的闷哼随着节奏挤出鼻腔,没两下就奋力摆脱了男人的唇舌,剧喘起来,一双妙目几乎要迸发出无声的呐喊,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的眼睛。
    很明显,这是她从未承受过的,紧紧抓住男人臂膀的素手,不断绷起又放落的腰腹,都在经历着传递着宣泄着难以承受的快感。
    她没有大声的欢叫,而是不可遏制的剧烈喘息着,只有在气息将尽未尽的末梢上,才发出尖细的低鸣,在被冲击弹起的浪尖儿上,才蹦出颤抖的轻哼。
    可这远远比大声的叫喊更诱惑,更揪心,更容易挑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男人的姿势中规中矩,动作并不大,似乎在务求通透直接的前提下尽量省力。
    而在可依看来,他简直像是在跳肚皮舞,拎腰松胯的动作流畅舒展,每一下必定狠狠的送进最舒爽的洞穴尽头。
    最简陋的房间,最传统的体位,最单调的节奏,却演绎着最血脉贲张的原始肉搏。
    程归雁吸进去的是绝望,呼出来的是惊叹。那具在男人身下颠沛流离的身体被干得艳光四射,几乎要化了。一次比一次更添颤抖的呼吸透过屏幕,即将把监控室里的空气点燃。
    终于,伴着一阵特别急促的剧喘,程归雁奋力搂紧了男人的脖子,被子被她勾上男人腰臀的脚丫给踢了下去。
    “嗯——啊啊啊啊——啊哈哈……”
    终于开声欢叫不可遏制的节节拔高,就在每个人都心脏都被音浪逼得濒临崩溃的刹那,程归雁腰腹臀股间狠狠的一抽,大幅度的痉挛起来。
    可依这下看得清楚,在那肉浪翻涌的臀下,床单早已湿了大片。伴着高潮的过境,程归雁的脖颈,乳下,腹股之间,汗水涔涔而下,浑身都被镀上了一层水光。
    男人并未给她多久喘息的时间,腰上的双腿刚刚松劲儿,新一轮的进攻就迅速展开了。程归雁被许爸爸的大鸡巴扎得双眼翻白,张开胸怀,勾着他的脖子匍匐在自己身上。
    这下两人贴面交接,亲密无间,可依盼望一观的肉搏特写却被彻底挡住了。
    不过,她很快发现,这样肉贴肉的肏干比刚才要欢快得多,还自带节拍,发出“啪啪啪”的脆响。
    这激情澎湃加伴奏的视听享受简直淫荡得惨无人道,时不时再传来一两声程归雁的惊呼,可依有点儿坐不住了。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又一波高潮飚出了极乐强音,这回程归雁伸上半空的脚趾头都在哆嗦。
    这TM太受罪了,秦爷暗骂一句,刚想离开,一低头忽然发现,旁边莫导演伸在桌子下的小腿居然也在抖。
    顺着裤管儿再往上看,一只手按着个文件夹平放在大腿上,而另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文件夹下边。
    “这个不要脸的!居然在摸自己……”还没骂完,视线被更远处的两条蛇花大腿勾住了。
    那个骚货更过分,拿了个包包放在腿上,可从皮裙推后的程度判断,她已经把手伸到了裙子里!
    可依悄悄的收回视线,懊恼的发现,今天自己穿的是妈妈的西服裙。以这裙子保守到要命的长度,如果敢撩起来,还TM不如干脆脱掉算了。
    “啪啪啪”的战斗再次打响,程归雁的喘息更粗,偶尔的悲鸣乍起满含着哀求,简直像绝望的饮泣。然而,当高潮袭来时,不顾廉耻的叫唤一点儿也不见低调。
    可依脑袋嗡嗡的,也不记得是第几次惊魂唱响,“啪啪啪”的伴奏并未止歇,反而更急了。
    男人把程归雁的双腿挂在臂弯里,绷紧的屁股大起大落,抽离的鸡巴带出的水花她都能看清楚。
    程归雁直接被一轮猛攻肏得哑了火,抱着男人汗出如浆,呼吸中都带着沙哑,几乎对折的身体更是蟒蛇搏命一般绞扭纠结,欲生欲死。
    最后的一下狠肏仿佛穿透了床板,男人低吼一声,屁股上的肌肉一下一下的收缩着。
    终于结束了,可依庆幸自己总算不必去扯破裙布。望着屏幕里渐渐归于平静的大床,控制着呼吸,努力让心跳尽快回复正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像在回味着刚刚惊心动魄的激情演绎。足足有五分钟,屏幕内外没人动一动,可依想动,发现自己的腰又酸又麻。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救火车的长鸣,吓得可依一机灵。仔细一分辨才发现,声音来自监控。
    屏幕里两人依旧紧紧抱在一起。
    是程归雁在哭,抱着许博放声大哭,嚎啕大哭,哭得像一头小母牛。
    “爸——爸爸!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爸爸……”
    哭声里撕心裂肺的痛悔悲伤瞬间击碎了可依纷乱的心绪,胸口一阵闷痛。一个念头跳进了脑海——药劲儿过了,她醒了,也彻底明白了。
    这时莫黎站了起来,把夹子往桌上一放,动作利落的关闭了电脑。哭声戛然而止。只见她朝祁婧投过去征询的眼神,说:
    “要不,咱们先走吧?”说完取下了耳麦。
    祁婧明显一愣,但是马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强奸的戏没演成,改成了父女重温旧梦。眼下的情势,难道等程归雁情绪平复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开总结分析会么?
    为了避免尴尬,只有先解散,留许博抚慰佳人。这自然要征求祁婧的意见。
    “你说的,送佛送到西呗!”祁婧站起身来,撇了撇嘴,笑得不老自然,还不忘拉了拉裙角。
    莫黎听了这话,忽然眼圈儿一红,上去搂住了祁婧,“好姐妹,我替归雁谢谢你!”
    祁婧看她动情,眼睛一眨,“没事儿没事儿,好用随时来借就是了,千万别客气哈!”
    一句话再次把叁个女人笑炸了锅。可依上去抱住祁婧的奶子大叫:“这个可不可以外借啊?等我生了宝宝要多雇个奶妈,先预定了!”
    “你还是先把嫁妆搞定吧!”
    【第七卷完】首-发:po18sf.com (woo17.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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