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文谋走后,龙床之上的皇帝挥退了众人,躺在床榻之上,目光无神的盯着床顶半晌,终于开始失声痛哭。
    他哭的甚至没有什么声响,唯一的声音也被他嘴中叼着的棉被尽数阻绝,然而他此刻满面的懊悔之中,却又夹杂了些许的迷茫,以及无尽的不甘又无可奈何。
    终于,室内一炷香燃烬,姬铮缓缓的,伸出苍老的手擦拭了一遍自己的脸。
    他重新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脸上早已看不出刚才一丝一毫的泪意,侧过头宣了太监总管进来。
    “传朕旨意。”姬铮几乎说几个字就要费力的喘气,“令长公主姬嬴,前往平定鹿溪叛乱……令,宣骠骑大将军赵武德觐见,朕有要事相商。”
    太监听见赵武德的名字,眼皮就抽了一下,可还是低低躬身,应了声,“喏。”
    太监领命前去,屋里留下一群面庞稚嫩的宫女和小太监们面面相觑。
    几个小太监知道不少事情,早已吓得脸色清白,他们的目光往外看到一片刺目的白雪后,全都被那绚丽的白光闪的闭上了眼睛,心知在不远的将来,又会迎来一片腥风血雨。
    “卡!”张南川拉出手里的喇叭喊了停。
    一直在等着赵修齐结戏的容光这时候才终于凑到了监控前面,搓着手说道:“导演,怎么样?”
    张南川脸上神情看不分明,反而问了问在他身边一直坐着的段浓,说道:“小段,你说呢?”
    段浓的目光从监视器上面挪到了容光脸上,嘴巴张合了几下,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哼”了一声,憋着气怒冲冲的走了。
    容光狐疑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只觉着她好像眼眶有点红,似乎是哭过了。
    然而她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拎过了段浓刚才坐的那个椅子,干脆坐下了。
    张南川也没在意,这会儿才轻笑了一声,说道:“小丫头刚才看着赵老师哭的时候,跟着一起掉眼泪,哭了挺久。”
    容光一阵诧异,心想段浓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旋即好笑的摇摇头,说道:“是赵老师演得好。”
    赵修齐并不是那种苦情的长相,甚至包括他这辈子演绎过的很多角色来说,也没有哪一个,是要靠妆容强行凸出他的苦情和悲惨的。可刚才的那一场情绪爆发点的戏上,他将一个即将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儿女,乃至于失去了自己生命的父亲,给演绎的淋漓尽致。
    强大的一生并没有让他因为哭泣显得懦弱,反而显得更为沉重和悲哀。
    容光看着接下来的剧本,总觉得心里有点发闷,接下来不少戏份整体都比较沉重,主要的爽点,和能让观众产生共鸣的点都在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
    不光是他,赵修齐也不太好受。
    他化了妆,因为角色需要的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体态,为此他这些日子暴瘦了十几斤,脸上的颧骨突出得很,加上化妆师神乎其技的技术,他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都调笑着说‘感觉镜子里这人要蹦出来咬我一口’。
    就赵修齐这模样,的确也惨了点。
    他叹了口气,说道:“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可姬铮又为什么非要让姬嬴去死呢?当爹的能当成这样子?用这种方式逼死自己女儿图什么?让她活着辅佐太子,多好?”
    “偏执,自大,他以为姬赢最终会和他一样,抵挡不住权利的诱惑,从此朝代更迭,不再是姬家的江山。”张南川对赵修齐的疑问了然于胸,很快就给了解答。
    有时候演员并不能和角色本人进行完完全全贴合,更多的,还是导演、编剧赋予这个角色的灵魂。
    由他们来讲解,让演员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江文谋告诉他的那些都是真的,可他自负惯了,比起外人,他更宁愿相信自己,所以才会导致礼朝在后期没多久就开始走向衰退,连年的战争和凋零的皇室很明显能看出这一点。”
    容光忍不住点头。
    姬铮这个角色,光后宫妃子就娶了一百多个,还不算那些没什么名分,又被宠幸过的人。
    加上礼朝初初开朝,后宫也没学会那害人的风气,和争风吃醋的尽头,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子嗣还是很多的。
    可随着姬铮性格的变化,后宫本就敏感的妃子们也都在他的带动下开始变得偏执,开始争名夺利,手段也层出不穷,有些更是被姬铮利用,当成个引子,用来拔除前朝的势力。
    再加上礼朝初建,姬铮便用公主和亲,用皇子做质子,长久下来,居然就只留下了两个养在身边的直系血脉。
    赵修齐摇摇头,叹道:“人的悲喜还是不相通啊,我还是没法彻头彻尾的去理解姬铮。”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
    张南川笑了笑,说道:“赵老师和姬铮不一样,您可是圈儿里所有人都称赞的老前辈了,跟姬铮这种刚愎自用的人不一样。”
    赵修齐摆摆手,跟着笑了,说:“别介,人家好歹是个千古一帝,我就是个想干好自己本职工作的演员。”
    *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转眼到了中午午休放饭。
    段浓不知道从哪蹿了过来,跟着褚妃梁和容光一起上了房车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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