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丝丝期待,阿窈一双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渊法笑道:“睁着眼睛怎么睡?”
    “嗯。”阿窈尴尬地红了脸。
    不小心暴露了她太想听故事的想法。
    闭上眼睛,想到银屏的请愿,阿窈静下心来,等待周公找她下棋。
    “希望法法的故事有催眠的效果吧!可不能越说越精神。”阿窈默念。
    她闭眸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渊法的故事。
    阿窈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看渊法。发现后者也闭上了眼睛,神色平和。
    今夜无月,唯有点点残存星光,勾勒得容貌影影绰绰。
    这样也掩盖不住渊法的美色。
    阿窈原本只是想看看渊法要不要讲故事,如今倒是被这美色吸引,视线算是暂时收不回来了。
    此时渊法的薄唇微漾,好听的声音就这样钻到阿窈的耳朵里,吓得阿窈赶紧闭上眼睛,不再偷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渊法的声音如山间清泉,如林间清风。
    ——庙里有个老和尚。
    阿窈在心里将这个故事接了下去。
    不该对法法的睡前故事抱有一丝丝的期待。
    阿窈想。
    她知道故事后来的发展:老和尚对小和尚说故事,故事的内容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循环往复。
    果真是睡前故事,没有激昂澎湃,只是循环往复的催眠。
    渊法却不按套路出牌。
    他的故事悠远绵长。
    “老和尚看到一个年轻人过来拜佛。”
    “年轻人口中念念有词,靠近才听到是在求佛祖渡他。”
    “那年轻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天煞孤星。老和尚摆摆手,对着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嘲讽道:我佛不度哈皮。”
    “年轻人将佛祖视为他最后的救赎,却被老和尚一句话挡在了佛门外,心下悲凉。一气之下,转身便走。”
    “多年之后,年轻人小有成就。路过那座山的时候,寺庙已破,和尚圆寂,唯有他那心头愤恨,历经岁月蹉跎而不衰,依旧如初。”
    “年轻人无法排解心头情绪,他买下了那座山,把寺庙拆除,建上了属于自己的府邸。”
    “再后来啊,那个年轻人……”
    渊法说到这里,轻轻抬起眼帘,眸中一片澄澈。
    目光所及之处,是阿窈已经熟睡的面容。
    他定定看着阿窈,片刻才收回目光,勾勾嘴角,闭目养神。
    纸奉庙中恢复宁静,连呼吸声都不曾有。
    这天晚上,阿窈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串冰糖葫芦,被放在火上烤。
    又不知怎么的,她变成了渊法的手,同样摆脱不了被放在火上烤的命运。
    这只手翻了个个儿,与此同时火焰熄灭。
    阿窈的视线顺着手腕往上看,看到的并不是渊法熟悉的脸。
    “奇怪,这明明是法法的手,为何不是法法的脸?”
    “不过这脸,也挺熟悉的。”
    “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却又仿若熟如知己。”
    阿窈在迷迷糊糊中胡乱地想着,奈何脑子像是一团浆糊,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
    待她一觉醒来,只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的内容,全落在周公那里了!
    第16章
    第二日,阿窈了个大早。
    成为鬼之后,她倒是没有以前贪睡了。
    可是怎么也倒不过来时差。
    只能接受自己是个夜猫子鬼的设定。
    她醒来时,渊法依旧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跟她睡着时看到的并无二致。
    不过在阿窈从被褥中坐起的那一瞬间,渊法就睁开了眼睛。
    “休息好了?”
    “嗯。”阿窈用力点头。
    “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她看别人出远门,都要把一路上用到的物资准备齐全。
    “准备跟土地告个别。”
    最好把那些糖葫芦都送给土地。渊法胃痛地想。
    就这?
    阿窈有些失落,她从未出过远门,所以对第一次出远门抱有极大的期待。
    怎么着也得收拾收拾细软,背上一个小包裹再出门,仪式感十足。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带的。
    辟谷术让她不挨饿;飞行术让她不跑路;清洁术让她不换衣;御寒术令她不怕冷……
    鬼生便利了许多,乐趣也少了许多呢!形式主义者阿窈如是想。
    她抱着一怀抱的糖葫芦,去土地庙找土地告别。
    与亲友道别——这是为数不多的鬼出远门的仪式感了吧。
    土地一早就起床,站在土地庙前活动自己的一把老骨头。
    “动动脖子动动腿,我能活到九万九。”
    “扭扭脖子扭扭腰,我的青春在燃烧。”
    能不能活到九万九,土地是不知道。
    但是他是真实地感受了一次什么叫做“青春在燃烧”。
    他扭腰扭屁股的时候,骤不及防的,阿窈抱着一大堆糖葫芦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谁顶得住!
    土地扭到了腰,感觉到自己的青春在加速燃烧、流逝。
    他不由得想起几日前,初见阿窈的时候,自己也把阿窈吓得一惊。
    因果报应,不得不信啊!
    “找……找我什么事啊?”土地努力营造出自己十分惬意的样子,怎么也不愿意在阿窈这个小娃娃面前丢了脸。
    阿窈把怀中的糖葫芦往前一送:“我是来找土地道别的。”
    土地结巴问道:“道……道别?道……什么别?”
    一方面是他的腰还扭着,另一方面,土地是真实的有些慌张。
    小女娃不会是要辞职吧!
    相处的这几日,土地对阿窈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之前是希望她辞去纸奉官的职务,现在是希望她能成为一位优秀的纸奉官。
    究其原因,最大的功臣,大概是糖葫芦?
    阿窈做的糖葫芦,是真的好吃哇!
    阿窈见土地一脸防备,没有要接下糖葫芦的动作。她补充道:“我要出差了,这些糖葫芦送给土地,方便的话帮我看一下家吧。”
    原来不是那种道别啊!
    土地的眼角逐渐上扬,眼尾褶子们也渐渐地冒出来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准备完毕,可以出远门了。
    阿窈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去王戍所在的边疆之地。
    她最希望能飞去。
    正巧也能够试一试自己的飞行术。
    练了这么久,还没真正实战过。
    阿窈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渊法看出了阿窈的心思。
    从纸奉庙去边疆的辅北郡,最好的方式是用传送之术,一睁眼一闭眼就能到。
    二者相较,渊法选择了飞过去。
    时间不紧迫,让小孩儿在路上多见见世面也不错。
    也许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阿窈异常开心,她眼中亮闪闪的喜悦,让人觉得路上耽搁的时间都是值得的。
    刚飞的时候,渊法跟在阿窈身后,看着她一点一点离地、腾空、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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