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手中忽而一沉,整个人摇摇欲坠,随后由于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拽着牧清衣领的手无力松开,眼见着小孩就要掉到地上时,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见地上突兀地出现一个成年男孩。
    小卷毛,大眼睛,白皮肤,端的是一副极其俊俏和可爱的长相,不过脸上顶着两坨红,怕是已经被气得不行,双目也瞪得浑圆,坐在地上如看仇家一般地盯着他。
    牧清这次妖力控制住了,身上衣服幸好也在,这完全就是从一个迷你形突然变大的男孩,黎光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问:“你——”他在这边停顿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是牧清。”
    牧清从地上爬起来,掸干净屁股上的灰尘,仰头笑:“是我啊,意外吗?”
    他此时丝毫不怯懦,即便对着一个擅长捉妖的捉妖师,与此同时这个捉妖师的能力看起来似乎是比分所那几位还要强上一些,他只想好好护着陆玉锵,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这是当初陆玉锵叫他一声干爹,两只幼儿的手攀着往他身上爬的红利,牧清有这样一份护他周全的责任。
    黎光老实说:“意外。”不过他之后又说,“挺好的,省劲,这样一看更熟悉了。”
    “去你妹的省劲。”牧清彻底怒了,他也是会骂些脏话用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又抬头往黎光身上打去,君子动手不动口,牧清平时也觉得自己挺佛系,一般鲜少动怒,也隐藏了一些实力,一颗心全系在陆玉锵身上,仅此而已。但面对这样一个变态,暴力才是最好的出路。
    陆玉锵收了电话进来时,就见牧清和黎光扭打在一起,两个人用的是纯粹的物理攻击,不知为何没用妖力和法力,打得客厅狼藉一片,果盘中的水果撒了一地,都被压出了汁,陆玉锵急忙过去想要补刀,脚刚伸出去,向暖和黎阿姨听见动静也赶过来,大叫:“你们在干什么!”
    陆玉锵趁乱先踢了黎光一脚,踢在他膝盖骨上,弄得他双腿几乎一折,瞪眼去看罪魁祸首,本想用法力解决了陆玉锵这个祸害,但一来有牧清护着,二来又众目睽睽,他停下动作,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服。
    这货人面兽心,穿得那是一个狗模狗样,还骚包地打了一条条纹领结,拎出去能直接上台演讲的那一类,让人丝毫无法把他和道士那个职业联系在一起。他这时候去扯自己的领结,又扯平西装下摆,对黎阿姨和向暖道:“没事,刚才出了点意外。”
    陆玉锵不屑地给他翻了个白眼,把牧清往自己身后拉,向暖和黎阿姨一同下楼,黎阿姨指着牧清说:“这小伙子是谁啊,长得还真眼熟,对了清清呢,哎,去哪了?”
    向暖打圆场:“应该是被保姆抱走了,小孩子最近喜欢上了学校里一小姑娘,就住我们这个区,这时候估计找她去玩了。”
    黎阿姨有些惋惜,不过之后的注意力全在他们为什么要打架上面,黎光反复说没事,另一当事人一直躲在陆玉锵身后没出来,怕被她看到过于相似的脸庞,只有一只手扶着陆玉锵的腰,也知自己闯了祸砸了桌,紧张地反复揪弄陆玉锵腰间的肉。
    都是硬的,揪又揪不起来。
    “没事啊阿姨,你们先聊。”陆玉锵准备拉着牧清往外边走,暂时去避避风头,牧清亦步亦趋地乖乖跟在他身后,快要出门时他想到刚才黎光的那一席话,心生愤怒,停下来挑衅般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拉陆玉锵的手。
    就是得给他看着,这人他护了,陆玉锵是他的,谁都动不了,谁都抢不走,若是想抢,那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黎光敛了嘴边的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牧清最后紧紧挽着陆玉锵的胳膊,知道他在看着,把身子挨他挨得更紧,亲密感不言而喻,到拐角处,就快走入视野盲区时,黎光看到陆玉锵转身,朝他竖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中指,做骂人的口型。
    他握紧身侧的拳头。
    陆玉锵和牧清两人出去避了几个钟头的风头,等向暖打电话给他们说人已经走了,这才带着吃饱喝足的身体回家去,陆振东刚从公司回来,见到牧清又变回去时还有些不习惯,让他过来后纠结地摸了把脑袋,说是开家庭会议了,问他今天怎么突然和那个叫黎光的小伙子打架。
    一家之主发话了,牧清就把事情老实跟他们说,两夫妻听罢后沉吟良久,之后向暖率先骂,她护短极了:“那个小孩有病吧,我就觉得他很奇怪,来了都不笑的,阴漆漆的。”向暖说到这里又去总结语言,平时她极爱沉稳大气的装扮,这会儿黎光穿着的那套衣服都在她心中成了一种罪过,说,“穿得也不阳光,还一直盯着我们清清看,感情是看上我们清清了?”
    陆振东做夸张的表情,跟个戏精似地附和自己的老婆:“太恶心,太过分了,以后你少跟他们往来,你那个小姐妹可以一起来,黎光就别来了。”
    “其实应该也不算看上,牧清当时就是个小孩子的样子,他应该觉得眼熟,总之确实莫名其妙。”陆玉锵扶额,“什么愁什么怨,至于吗。”
    他去看牧清,牧清这时竖着耳朵认真地在参加这次的家庭聚会,就差没拿个小本本把会议的内容悉数记录下来,表情有时懵懂有时又恍然大悟,变化得极快又十分丰富,陆玉锵都快要被他弄笑了,凑过去在他耳边说话:“别紧张。”
    说话间有些气息喷在牧清的耳廓,就跟羽毛轻抚过脸颊一般,带来些春风荡漾的舒爽感,耳廓这是个极为敏感的地方,牧清只觉得身体发麻双腿发软,整个人面目乍红,看起来像是中了邪般,第一次小心往后退去,想避开陆玉锵的动作。
    陆振东大着嗓门说:“怎么了清清,过来过来,脸怎么了,这边太热了,等下啊李嫂,帮忙打个空调,调低一点温度,别躲着啊,上来,当时没给你买见面礼,这次让人专门带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家庭聚会的最后,牧清收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见面礼,陆振东送了他一块机械手表,向暖则送了他一台新手机。他们年纪大阅历广,自然不是陆玉锵这种毛头小子所能相提并论的,观察的也是细微,牧清买的那只手机是杂牌子,因为便宜,但性价比并不高,用了几月就开始卡壳,向暖偷偷记下了,这次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换做陆玉锵,大概是不会有这种送见面礼的想法,他这时候看着牧清无措地拿着手机和手表站在原地不动时,忽然间就有一种铺天盖地的心疼感涌入心,突然又觉得,黎光觉得牧清很眼熟,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觉得这样的牧清让他动容、不知所措,以及心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熟悉感,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
    “戴着吧。”他随后转身嬉皮笑脸地给向暖和陆振东说,“谢谢爸妈送我小干爹礼物,姜还是老的辣,我就想不到。”
    “你是没把人往心里放。”向暖说。
    见牧清在一瞬间的呆愣后望过来,陆玉锵顿时不知所措,他语无伦次道:“我放了的,就是没想到而已,一直放心上呢。”
    向暖就笑:“牧清变大变小都可爱,永远是奶奶的宝贝,虽然只做了几天奶奶,也够了,对吧老陆。”
    “哎对对对。”陆振东赶紧表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都想给你改名了,就叫陆牧,入我们家户口,做我陆振东的小儿子。”
    似乎还是个可以考虑的问题,不过牧清却摇头道:“这个不行的,我不能改姓氏。”
    陆玉锵一边给他戴手表一边问:“为什么?”
    现在想起来也是奇怪了,牧清这么一棵孤家寡树,在没有任何人引领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想到要给自己取名叫牧清,这牧字究竟从何而来,陆玉锵想到那个叫做牧回的色龙,心中突然不是什么滋味,他们两妖姓氏相同,难不成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确实曾经确实有一腿?
    不然不会有如此的巧合,或者真如刘玄通所描述的那件事一般,以前发生过什么。
    陆玉锵越想越觉得心中的酸水如同咕噜噜的百来度沸水一般开始冒泡,他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去问牧清:“你说说,怎么就姓牧了,二十多年前就在我家,要取也应该取做陆清。”
    这么一说话就有点蛮横不讲理了,怎么的难道还讲究落户政策,或者是那什么生是我们的人,死是我们的鬼,说出去颇有些胡搅蛮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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