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把床都分你了,现在陪我睡一晚,为什么不可以?”
    牧清闭眼,说不过他,无奈道:“好吧。”
    陆玉锵却突然想起当时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那会儿的牧清给他的更多是惊吓,如今想来却满满都是意外的惊喜,他仔细儿地在脑海中搜索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便想翻旧账:“当时你明明说了,睡觉姿势很好,我这才分你了一半床,是骗我的吗?”
    明知故问,那会儿牧清可聪明了,就是个小滑头。
    牧清心虚,忙说:“我们睡觉吧。”
    便也回抱陆玉锵,两人挨着沉沉睡去。
    竟是一夜好梦,陆玉锵发现自己只要沾着牧清了,那疼便去了不少,想来应该是妖怪的身体有奇效,本来牧清的体温便比他高上不好。
    向暖一大早便拎着早饭来找陆玉锵,自从陆玉锵生病后,她连以前最为钟爱的卧蚕都不用特意画上去,眼袋一遮,便是天然卧蚕样,也是苦了她这张四五十的脸蛋,实在禁不起这般的大起大落,如今日夜为着陆玉锵的病情操劳,人也愈加憔悴。
    她推门,找了一圈不见牧清,想着或许是出门去找朋友商量医治的情况,对他着实感激,也心中欢喜。
    虽说她那儿子是为了寻找牧清才落得如此下场,可人各有命,并不是牧清故意让他如此,向暖自己分得清,但却害怕牧清分不清,从而长久陷于愧疚当中无法自拔,这是向暖所不想看到的一面。
    她便想着,找个日子好好同牧清谈谈心。
    向暖先是过去拉开一边窗帘,让阳光能够彻底铺满整间病房,病房最忌阴暗晦气,此时窗帘大开,便觉室内宽敞亮堂,向暖随后转至陆玉锵那病床前,站定后默默看着自己儿子。
    没露脑袋,小时的陆玉锵一直便有闷被睡觉的习惯,说了好多次都不听劝,向暖也是见怪不怪,随后她低头看表,想着再等些时候叫他起床,定是能喝到热的鸡汤。
    向暖把保温杯放到床头旁,出去打电话,让人定了份水果,之后她再进门,视线随意扫过当中高耸的床被时,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再定眼仔细一看,那不对劲便全冒了出来。
    太大了。
    她的意思是说,这被中身形着实是有些大了,看着不像是一人能够睡出的模样,向暖悄悄走过去,那手那么一丈量,心中忽然一惊。
    这被中竟是有两人。
    说通之后,向暖觉得两人睡觉的姿势都奇怪无比,像是相拥而睡,亲昵万分,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才好,悄悄掀了一角被子,去看被中另外一人究竟是哪方厉害人物,居然能把高岭之花拿到手。
    自家儿子的尿性爹妈最为清楚,能爬上床的,那就是十有八九便是如此,都能想着提提亲,早些安定下来了。
    他们老陆家,个个都挺忠心的,才不朝三暮四,况且妻管严,挺好,向暖这几年就在陆家享了福。
    向暖捂住嘴巴,慢慢往下看,入眼的先是牧清那头凌乱的卷发,卷毛似曾相识,她还稍有些奇怪,待看到牧清那张睡得有些找不着东西南北的脸蛋时,向暖便是整个人呆若木鸡,愣在原地都没敢出声,傻眼了。
    是牧清,不是别的男人?
    床上他儿子把牧清抱得严实,真真切切一副喜欢得紧的模样,牧清则是安静乖巧地躺在他的怀中,两人睡得香,呼吸均匀绵长,这牧清还在砸嘴巴,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突然便低头咬了口气一口,吃得那是津津有味。
    不是干爹干儿子吗,当时他还在信誓旦旦地同他们保证,定是会好好照顾陆玉锵、一辈子,那一辈子三字发音吐字咬得格外清晰,向暖到现在都不敢忘,或许那照顾另有歧义,不过是他们想得过于纯洁罢了。
    向暖心中五味杂陈,定眼看了他们片刻,突然想到自家儿子现在可是不能吹风的,身体最为重要,忙又着急把被子给他们盖上,掖好了被角,随后顾自坐在床上边发呆。
    这一早上的,惊讶大于惊喜,牧清的身份在她面前便已成了一个迷,先是那什么,先是那孙子,生得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着实可爱得紧,向暖心中欢喜,就在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抱得孙子归时,岂料牧清却是个与他们同辈的小树精,命运造化人,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得了,成儿媳妇了。
    瞧瞧这个姿势,向暖这时候再仔细去看床中隆起的那两身形,果真是暧昧无比,春光无限,罢了罢了,人活一世开心就好,向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又掏出手机,给陆振东拍去那床上的风景。
    并配文字:请看图说感想。
    两个年纪加起来快过一百岁的中老年人,情趣倒是十足。
    在一同睡了没几天后,陆玉锵便清楚确定,牧清确实能够缓解他身上的疼痛,也能够暂时驱赶寒冷,但那不过一时之间的事情,在还没找到具体的医治措施前,一切不过都只是缓兵之计。
    可陆玉锵的身体实在无法等待下去,甚至每况愈下,再到后来,他便渐渐无法说话,也无法动作,浑身器官衰竭,竟是已经到了要用氧气机的地步,这一天来临时,也不过只过去了五六天,却好似过去了人的一大半辈子。
    牧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玉锵那样衰弱下去,就好像人类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那样,都是毫无任何办法。他偶尔的时候便站在陆玉锵的病床前,以前人是还在着,活蹦乱跳的,他便能顺势撒撒娇,哭几场,也能讨得一丝安慰,可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人几乎毫无生机,牧清渐渐乖了,不知道应该哭给谁看,好似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便也不哭了。
    反正他哭了,也没有任何人来安慰他,他就好像也要跟着死去一般,沉沉地站着,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向暖整日以泪洗面,守在病房中不愿离去,陆振东唉声叹气,也是瞬间老去了几岁,这会儿看起来便更显老,保养得当的脸上有了不少的皱纹,着实辛苦无比。
    外面闹得风风雨雨,陆玉锵不幸离世的假新闻早就传播了不下数次,甚至连葬礼都已经举行了六七八次,着实辛苦了那些记者狗仔。向姚见到了,气得破口大骂,她平时倒有些抠门,总说钱要花在刀刃上,但在自家最爱的弟弟身上却是丝毫不吝啬,尤其这新闻着实脏了她的眼,晦气,花了不少钱,统统删了个精光。
    这般死气沉沉下,陆玉锵再次被推进了急救室,医生均是束手无措,总说不会死,但也救不活,向暖不明白,大声问,凭什么就说救不活,她显然已经有些失了理智,旁边陆振东忙拉着她,让她冷静些。
    医生便给他们举例,牧清在旁站着,穿了件单薄的外衣,也没好好吃饭好生睡觉,将自己弄得憔悴无比,医生说,他便听,不吵也不闹,虽然有时听不懂,记下去问人,便懂了。
    医生说:“就跟植物人差不多,其实是活着的,但是醒不来,陆玉锵的身体机能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被冰冻了起来,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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