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瘦少年的语气平淡,好似在闲聊日常,话语内容却如惊雷,砸出一番涟漪。
    “有我?”李雪闻颤抖的手大力捏住桌角,“这不可能!我对你毫无印象。”
    他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凶了,缓和了些,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过去见过你,像你这样特别之人,我不会记不住。”
    白灵不作声,只静静看着他。
    这眼神让李雪闻毛骨悚然。
    一个想法袭击了他,他坐直身子,迟疑的问:“或许你说的这位,是我的胞弟。”
    这正是白灵想引出的话题。
    白灵眯起眼睛:“雪闻哥有弟弟?”
    李雪闻轻轻点头:“双胞胎弟弟。”
    这股回忆显然是他不想回首的,可他又无比矛盾的想从白灵口中听一些英年早逝的弟弟的往事。
    他或许没察觉到,自己露出了怀念又悲伤的表情。
    白灵抿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引起你伤心事。”他垂下眸子:“因为那纸上提起了‘分身’,我便想起了一些事。”
    他说,他是在林中遇见“李雪闻”的。
    那片林子便是乱葬场“松鹤园”的乱树林。
    松鹤园因为一些原因废弃已久,常常连续几周几个月不见活人身影,四处飘摇着孤魂野鬼。说来也奇怪,白灵不知道是鬼魂通病,抑或松鹤园确实诡异,在松鹤园游荡的鬼魂均没有生前记忆,大多浑浑噩噩存活一段时间,到了时间便转世往生了。
    而白灵印象中,谢崇森是第五个遇见的活人——前四个是公路车子抛锚了四处求救的旅客,结果走进发现这里是荒山老林破墓园,不到一分钟就吓跑了。
    这段鬼生记忆,白灵曾在饭桌上当做陈年老事说起过,大家听完都是一笑而过。
    可这次他重新提起,李雪闻心中警钟大作:“等等,你不要告诉我,那四个旅客中有雪陵!雪陵他在一五年便死于意外……”
    白灵轻轻问:“你为什么一定确定,我见到的是李雪陵呢?”
    李雪闻脸色发青:“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公路上汽车抛锚。你待过的‘松鹤园’,我也只从你口中听说过。”
    谢一海听着也脸色不好:“小白弟弟,你是不是看错了?上次你提起的时候,还没说那四个人里面有雪妹,你再好好想想?”
    对啊,李雪闻疑惑不已,如果那四个人确实有和他长相相似之人,为什么白灵之前没说过?
    面对投来的或不解或希翼的眼神,白灵斟酌语句:“如果我说,我是现在才意识到的,你们信吗?”
    他顿了顿,怅然的看向谢崇森,那双眼蕴含的复杂情绪从未变过,让他一如既往地能获取使他心安的力量。
    “不知是药的功效,还是庄周梦蝶,我仿佛一瞬醍醐灌顶,三窍全开,好似之前我的言行、记忆、思维,都被蒙版玻璃罩住了——言不由己,思维肤浅,你们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像用左手写字,穿着不合身的鞋跑步,隔着三层面具说话,用油纸包裹着的黯淡的火光……
    “而我现在,终于获得了‘我’完全的操控权。”
    白灵一番解释说的玄之又玄,措辞言不由衷,李雪闻却能听懂。
    他重新审视这个浑身不自觉逸散着疏离贵气的少年。
    “就像成人回忆童年时期言行举止的感觉,对吗?”他紧紧盯着白灵黑白分明的沉郁如星夜之眼,“你知道形态形成场理论吗?”
    李雪闻让白灵闭上眼。
    他没说要做什么,伸出一只食指,缓缓向白灵额头中央伸去——
    白灵猛地一手抓住李雪闻手腕,并睁开眼,指尖距离额头中央还剩两厘米,并未触碰到皮肤。
    “你感觉到了,对吗?”李雪闻笑笑,他指指自己的额头,又指指白灵的,“松果体。俗称第三只眼,一般天赋越高之人,松果体越发达。”
    人在进化成现在这模样前,据说是有三只眼的。一左一右的辨认方位,中间的辨认色彩,而进化后,第三只眼隐去,退化为松果体,只剩两只眼完成所有功能。
    “没人能讲清这个器官和‘阴阳眼’的关系……我问你,阴阳是切实存在的物质世界吗?能通阴阳的天师,究竟比普通人多了什么?”李雪闻顿了顿,“发生的‘事件’也不是物质,但同样地点经常多发坠机;闻所未闻的稀奇事发生一次便容易多次上演。路上偶尔瞥见一个红衣服孕妇,后来便接连瞥见四五个甚至更多。
    “我之前和你讲过,古人砸显示器,认为显示器便是电脑运行中枢的原因,对吧?那么,大脑真的是控制人体的中枢吗?我们的意识,为什么不是如云网络一般,集结万千意识、共同运转呢?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能跨越自我意识,去触碰他人意识呢?你有没有觉得,与朋友、家人熟悉之后,对方不用言语,你就能意识到他下一秒要做什么?双胞胎、母子之前的意识,因为相处时间过长,波长相似,便能在一定程度上互相干扰了。
    “换一个例子,同一个教室的人一起解同一个人数学难题,波长近似,所以一旦一个人解出……即使没有言语,剩下的人也接连解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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