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彦之知道裴卿尘说的是以前发生事情,那时的他还是韩青,是林继的助理也是许彦之的执念。他明明没忘记,却只能强迫自己彻底遗忘。
    谁想命运转折起伏,本来他们互不相识的两个人,现在却能坐在一起听他诉说心事。
    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过去的事情也不能再挽回什么,许彦之在心里告诫自己。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暗中磨牙,一个林继自己就挺难忍了,再多个周全安,自己怎么受得了?
    亏得周曦总说他是醋坛子,换成其他人,恐怕还不如自己呢。
    “那时我的母亲刚刚去世,我被接到了裴家,对环境不十分适应,对其他人也是戒备的。”
    裴卿尘陷进了回忆里,两份记忆逐步模糊重叠。所有感情所有体会,都似被火焰烧化了融到一起,热流荡漾暧昧模糊。
    难怪他会重生在裴卿尘身上,他们俩经历相似处境相似,甚至连感情经历都太过类似。
    裴卿尘沉默了一会,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
    他调整情绪之后,才能不带感情地继续说:“因为我是私生子的原因,爷爷不喜欢我,爸爸不喜欢我,我的继母也非常不喜欢我。就连家雇来的佣人,也瞧不起我。她们表面上对我十分恭敬,叫我三少爷,私底下却骂我是私生子是野种。”
    “整个裴家都觉得,他们能把我接回来,已经是格外开恩。我不仅没有感谢,反而变着法子闹事,实在不知好歹又太过分。但我也没法忍,我不许他们说我妈妈的坏话。”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遇到了周全安。他对我不错,至少肯放低身段陪我说说话。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变得贪婪变得不满足,我不想看到别人和他在一起,不论男女都不可以。”
    漂亮青年睫毛一扬,眯细了眼睛说:“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周全安背着人跟一个男同学接吻。我想把那个男同学推开,我想把那个人换成我自己。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是个同性恋。”
    “被我撞破之后,周全安无所谓地也亲了我一下,我当时高兴得心花怒放。”
    “第二天,整个裴家都知道我是个同性恋的事情。我爷爷打我时抽断了一根皮带,他们骂我是贱种天生就知道怎么勾引人,不愧是我妈妈的儿子。光是自己下贱也就算了,我还带坏了周全安,让他们根本没办法和周家交代。”
    第47章
    “后来我才知道,我弟弟裴瑜也发现了这件事, 他顺手把事情捅到了裴家和周家家长面前。周全安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他的恋人, 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他说自己一时糊涂, 说他被我迷了心窍。”
    裴卿尘声音平稳,听不出一点悲伤的情绪, 许彦之却忍不住愤怒。
    即便许彦之这个局外人看来,他也替当时的裴卿尘鸣不平。
    周全安是什么烂人,他为了保护自己, 一股脑把所有责任推到裴卿尘身上。这么一个没担当的东西, 难怪他能干出潜规则自己公司艺人的事情。
    “我连高中都没念完, 就被裴家弄到国外,眼不见心不烦嘛。在国外呆了三年之后, 我还是没忘不了周全安, 于是我又悄悄回了国, 对他苦追不舍。”
    “周全安潜规则邵雍时, 我忽然死心了,我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全耗在这个人身上。后来的事情呢, 许哥你也知道了。我演了《皇权》, 又十分幸运地得到了傅余生这个角色。”
    裴卿尘侧头去看许彦之, 他诚心诚意地说:“能签约到许哥的工作室,我觉得这是我进娱乐圈以来最幸运的事情。”
    哪怕许彦之正为裴卿尘的遭遇心疼,他听到这话还是免不了嘴角上扬, 眼睛都颜色变浅了。
    “现在裴家忽然想起了我这个不上台面的私生子,在明知我是个同性恋的情况下, 他们还要我入赘张家联姻。”裴卿尘挪开眼睛不再看人,声音还是平静的,“被我拒绝之后,裴家就警告我,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把我是同性恋的事抖落出来。”
    虽然许彦之隐隐约约猜到,裴家究竟干出了什么事情。
    可当他真真切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他还是差点压不住脾气。
    狗屁裴家,一家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恐怕裴家没把裴卿尘真正当成人看。用不着裴卿尘的时候,嫌丢人就把他轰出国去。用得着他的时候,也没好声好气地道歉沟通,反而拿裴卿尘性取向的问题直接威胁人。
    这种手段,实在阴损又下作。
    但裴卿尘一点也不生气,他还能心平气和地给自己分析利弊:“在我追求周全安的时候,没有刻意掩饰过什么,很可能留下了证据。如果事情真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我希望工作室能发声明和我解约。”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许哥,我是认真的。我想自己处理这件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漂亮青年猛地起身,深深冲许彦之鞠了一躬。他模样固执姿态死板,像株被风吹弯快要折断的竹子。
    裴卿尘又摆明了排斥自己,倒让许彦之生气了。他既没说话,也没让裴卿尘站起身来。
    许彦之就那么表情淡然地看裴卿尘弯着腰低头,整个身体紧绷成一张弓。
    青年纤长手指已然攥得指节发白,偏偏他固执地什么都不说,更不想解释什么。
    “你不需要我插手,是因为你想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一个人承担不牵连我对吧?”许彦之淡淡地问,“裴卿尘,在你眼中我就那么没用么,就连自己签约的艺人都护不住?”
    “我之前就说过,让你好好演戏别分心。凡事都有周曦在,工作室就能处理好。现在看来你还是没相信我,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你方寸大乱。”
    许彦之眉不抬眼不眨,又一字字地说:“你是同性恋又怎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是个同性恋。裴家如果向媒体揭发你的性向,紧跟着我也公开自己的性取向。”
    “你猜猜看,媒体会更关注那一边。是我这个拿了三个国际影帝,个人累计票房达到四十亿的当红艺人啊,还是他们更在乎你这个只拍了一部电视剧外加一部电影的新人?”
    裴卿尘猛地抬起头来。他真没想到,许彦之会用这种自曝的方式来保全自己。
    可万一到了那种时候,许彦之的事业就全毁了。他会很快过气,再也不会有导演向他发来邀约……
    光是一想到那种情景,裴卿尘就心里发慌。他还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堵,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哪怕裴卿尘紧抿着嘴唇表情不平静,许彦之也没心软,他一扬眉笑了:“小朋友,我说到做到,从不吓唬谁。”
    好久之后,裴卿尘才轻轻地说:“许哥,你犯不着这样。你犯不着赌上自己的事业,这根本不划算。”
    许彦之嗤地一声冷笑了:“犯得着,也划算。只要我高兴就行,千金难买爷乐意。”
    裴卿尘并非多么迟钝,他隐约察觉到了许彦之举动背后深藏的意味,从最开始就发现了。由暗流涌动到汇聚成河,波浪晃动声响惊人。
    以前的裴卿尘不敢多想,他生怕自己会错意太难堪。而现在他不敢想也不能想,裴卿尘不想连累许彦之,更不想毁了许彦之的事业。
    可许彦之太蛮横也太霸道了,他一步迈出之后,就那么直戳戳站在裴卿尘眼前。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实在距离太近。裴卿尘稍一凝神,就能感觉到许彦之拂在他脸上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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