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之前直挺挺地说给谢明澜的那种“臣不敢”。
    是当真不敢,又怂又讨饶的“不敢”。
    突听“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猛然碎在我膝边,我吓了一跳,才觉察是他的手炉,此刻已然四分五裂了。再抬眼,只见谢明澜指着我道:“那你怎么现在就敢!”
    显然,谢明澜动了真怒。
    我忙道:“陛下息怒。”
    我不是怕他,是觉得他爹尚且在此,我竟然给他气成这样,夜里太子哥哥只怕要入梦来教训我。
    谢明澜冷冷道:“难道还要朕问第二遍?”
    我只得道:“若是圣英太子殿下在此,臣今日所作所为,约莫……约莫……”
    我对着太子时洵的灵位一个头磕下去,自道:“臣弟不敢有今日这等胡闹。”
    说完我心里还有些小得意,觉得这回答乖觉极了。
    在场这两个人,一个大活人,一个木牌子,纵然知道这答复会惹得谢明澜更生肝火,但我还是觉得让木牌子稍微纾解些更好。
    我不合时宜的想到多年前,时任翰林院掌院苏声远师傅曾私下对太子谢时洵道:“九殿下天性不羁难驯,自有专人悉心教导,纵然太子殿下与九殿下兄弟情深,但太子殿下还是当以治国之道为重。”
    现在我可真想那苏大儒拉来好生开导开导陛下。
    唉,不过以他们父子一样执拗的性子,估计谢明澜也是如他爹一样听不进去的。
    彼时谢时洵也是神色不辨,道:“苏师傅,本宫可有落下分内之事不曾?”
    苏师傅忙道:“太子殿下向来勤勉不懈。”
    谢时洵倚在那张宽大的乌木椅中,慢慢又道:“师傅们悉心教导,却不敢责罚于皇子,皇子犯错,只打伴读,旁的弟弟们也就罢了,可是您看这位九殿下,伴读都快被打死了,他可皱一皱眉了?”
    说着,他就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宫里皆知,旁的皇子读书费最多废些笔墨,只有我读书废伴读。
    那时候我才五六岁,刚开蒙不知事的年纪,且,因着我母妃是鲜卑进贡的舞姬,使我有一半鲜卑血统的缘故,在本堂的师傅们看来,便是异族天生的顽劣难驯了,谁都知道皇子九人,只有我这个老九永无登基可能,便都随我去了,打打伴读做做表面功夫了事。
    莫说后宫各位娘娘,就连宫女太监也敢背后嚼舌根子喊我一声“小白虏”“白猫儿”“白狸奴”。
    哪知道……
    “继续背!谢时舒,再停一次你便当真是找打了,当本宫管不好你吗?”
    在东宫角落中罚站背书的我哀怨地看了一眼苏大儒。
    苏声远也复杂地盯着我,像是怨恨我为何夺去太子殿下如此多的关注和精力。
    其实吧,那时候我也真拿自己当只白猫儿看,父皇也好,皇兄们也好,喜欢了便和我说说话,逗逗趣,不喜欢不要理我便是,哪有和我较劲的道理?
    我母妃更是想得开,她曾是鲜卑第一舞姬,我开始是以为她天天都要跳舞是为了博父皇欢心,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她就是单纯的爱跳舞,父皇来不来她都要跳,父皇为此还训练了一些小宫女习乐器,每日配着她吹吹打打,偌大皇宫就属我们这里热闹。
    我这母妃能教我的有限,只鲜卑语是旁人不会的,她教了我好与我说悄悄话。
    比如……
    “母妃,我知道又有人喊我白猫儿……”
    “可怜的崽崽,不过猫儿多可爱呀,还是白茸茸的。”
    所以说,再加上这样少根筋的母妃,这个宫里哪有什么人正眼看过我,不过看不起归看不起,好歹也是皇子,也未曾有人敢明著作践我,我的日子也算自在。
    直到我犯到谢时洵手里。
    那一次我属实冤得要命。
    彼时我的伴读已经换掉两个了,只因他俩都不抗揍,被师傅用戒尺抽了几次手板就做下毛病了,见到本堂的牌匾就抖若筛糠,父皇得知后哈哈一笑,也就放他们去了。
    那一天,得知父皇下午来抽查我们学业,我的新伴读——徐熙,急得紧跟我絮絮叨叨了一路,央我把可考的那几篇先看一看,说哪怕记一句,他也少挨一戒尺。
    我被说烦了,停在御花园假山小道中,笑嘻嘻道:“你挨打,疼在你身上,又干我何事啊。”
    徐熙更急,额头的汗唰的就流下来了,他又是求了几句无果,倒激发出几分气性来,他瞪眼道:“九殿下,你这话说得原本没错,但是所有殿下中,只有您这样不顾我们这种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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