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都那样了,倒不如嘴上英雄些。
    不过此节不足外人道,我也懒得分辩。
    谢明澜许是见我久久不答,声音更低,强自道:“他长得是不错,难怪你喜欢……你喜欢……就收到府里吧。”
    我不耐与他在君兰的话题上打转,开口道:“陛下。”
    谢明澜霍然一抬眼,眼中一时间竟似有许多情愫。
    我望着那双极熟悉的眸子,因喉咙干痛,只得慢慢道:“陛下不该和臣独居一室,陛下没有子嗣,其他亲王远在封地,若是此刻臣对您有不臣之心,陛下危矣。”
    窗外的月色映在谢明澜的眸子中,但那光亮终是一层一层地灰败了下来。
    闹了这一场,待到我能行动自如已经是月余后的事了。
    那日之后,谢明澜好像是真的被我这个小叔叔伤了心,未曾再来过,我着实清净了两天。
    我虽未对旁人说过,但是心中一直觉得我这个侄儿吧……依我看,并不是当明君的料,只是太子时洵去得早,又只有他一个儿子,没得选罢了。
    而这个惟一的儿子,其实也与太子时洵并不亲厚——当年谢明澜诞下之日,玉和的师父就曾舍命进言,这个孩子命格太锐,会方了谢时洵的寿。他说完,就丢了性命。
    而后……
    我拨了一下膝上斜架着的柏琴,一声凄凉琴声应动而响。
    而后,果然应谶。
    我裹着大氅,倚着门框坐在东宫门槛上,门槛内外都是空荡荡的,伺候的人都被我打发走了。
    这里自从太子时洵驾薨,便一直未有新的主人。
    只是不知为何这里竟然还存着一张柏琴,藏在深处,让我手欠翻了出来。
    这张柏琴倒不是小时候徐熙送我那张,依我看,它虽有些年头了,但做工用料十分精致上乘,绝不是徐熙送的那种市井随处可见的货色可比。
    我望着明月,触及了一些心事。
    去年今日此门中……
    我随手拨弹了一首曲子,只是心思飘忽,又多年不动琴了,只弹得断断续续,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琴弦忽然一哑,我抚平琴弦,直到这院内又陷入寂静了,我道:“谁?”
    一人缓步从阴影处步到月色下,他长身玉立,微揖道:“下官见殿下抚琴,一时未敢打扰。殿下恕罪。”
    这人站得远,看不太清,但光听这么文绉绉的话,就知不是君兰和玉和。
    我笑道:“苏先生,外面冷,快进来吧。”
    这个苏喻也是无妄之灾,本来好好的按察使当着,仕途一片光明,就因为人家刚巧医术也好,便被谢明澜暂留在京内照看我的伤病,也不知以后是个什么前程。
    苏大儒泉下有知,一定又会用那种熟悉的复杂眼神盯着我。
    只是苏喻涵养甚好,心中怎么想的不知,他面上却是对此大不以为意,得体得要命。
    苏喻为我照例诊脉过后,又温言问了些类似“恢复得如何了”这类旁的,最后嘱咐了不可饮酒等诸事。
    我一一应了,他说完这些,却也没有如往常般有礼的告退。
    许是今日月色太好,让人多愁善感了些,他立在檐下,与我隔着门槛一内一外,他亦静静地望了许久的月亮,终是道:“宫廷之事,外臣本不该多言……”
    我将目光移到他面上,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苏喻的相貌俊秀清雅,此刻却露出了略微疑惑的神情,道:“我这些年一直想不明白,圣英太子殿下为何对殿下您……另眼相看?”
    “为何另眼与我……我想,大约是柏琴。”
    “柏琴?”苏喻的目光落在我膝上。
    我回首向东宫内堂望去。
    不同于前些年刚修缮过的本堂,东宫自建成已有几百年,置身其中体会到一种古朴厚重之感,那是透不过气的重担,是在这里的历任主人无人能够逃避的命运。
    与徐熙胡闹那日的晚饭后,纵有千百个不情愿,我还是往东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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