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揽住我,喃喃自语道:“怎么还成了小哑巴了……你可真是……”
    莫要说他,我也很失望。
    我摸了摸喉咙,又试图说了几句,但是结果没有任何的改变,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继续睡。
    谢明澜却似之前一般,扳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身子转了过来,非要我对着他不可。
    他道:“你又要睡了?不是刚醒吗?”
    不管他听不听得到,我都径自道:“不睡做什么?骂你吗?你又听不见,我也骂得很寂寞啊。”
    我一张口,谢明澜面上就多多少带了些稚气,总让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他年幼时,那时我每每去看他,总会带他去玩或是送些小玩意儿,故而他见了我,纵然一脸板正也掩饰不住的殷切期待。
    只可惜如今他得到的只有一次次失望。
    他仍不死心,取来纸笔,递到我手中道:“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写……”
    我犹豫片刻,心道君王亲自为我侍候笔墨,这个便宜一定要占。
    但是当我执笔起来时,心中就是一沉。
    这如此轻巧的一支笔,何时变得这么沉了?
    我仔细端详着执笔的手指和手腕,只见较之之前又瘦了一圈,微一用力便在手背上显出了几分骨相。
    我缓缓抬起眸子,见谢明澜也盯着我的手腕,一时,我与他皆无言了。
    如我所想的那种洋洋洒洒力透纸的字条自是没写了,但是这日之后,谢明澜一连三日都没有上朝,与我同食同寝,我想多半是疑心我做戏骗他,想要拆穿我的破绽吧——不论他如何想,横竖扰得我心烦。
    两看相厌,我便更是睡得不知年月。
    他屡屡唤醒我,我便撑着精神无声地奚落他几句,之后倒头再睡。
    谢明澜不知又有什么毛病,他竟然将老裴那只鹦鹉提了过来,挂在屋中不停聒噪。
    好在我心如止水,纵然曾经总被它吵得心烦意乱,如今的我岿然不动,甚至更困倦了。
    如此过了两天,谢明澜看我的眼神越发慌乱。
    到了第三天,我睡醒时一睁眼,便见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不知等了多久,但他的面上永远是那般温和平静。
    他仍旧穿着那身半新不旧的青衫,窗外暮色染上他的衣角,几乎将他融入这温柔的霞光中了。
    这般景色以前我见过一次,那时他站在庭院中,与我隔着一个矮窗,含笑问我道:“天下之大,隋公子此去欲往何处?”
    不等我回过神,他矮下身子望着我,如水的双眸如同了然一切般,他缓缓抬手为我抚平凌乱的额发,柔声道:“殿下睡得好么?我……等了你很久。”
    我疑心是我出现幻觉了。
    不同于苏喻自栖云山后救起我那次,这一次他是生生从徐熙手中救了我,以徐熙的为人,定不会为苏喻隐瞒。
    后来我被抓了回来,苏喻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这些日子我也是个泥菩萨,苏喻之事虽也压在我心底,但是也无余力再深想。
    哪知……哪知今日他竟然好端端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望着他俊雅的面容,一时有些恍惚,脱口道:“你……没事呀?可太好了……”
    说完,我才想起自己已发不出声音,连忙撑起身子指了指案上的纸笔。
    我自知如今这副狼狈情状甚是难堪,好在我与他太过相熟,羞惭了一瞬也就过了这个劲儿。
    苏喻如寻常一般专注地望着我,待我说完,他面上却无甚波澜,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下流动着极为隐晦的暗涌。
    他又温柔地抚了抚我的额发,轻声道:“是,陛下不曾降罪于我,殿下放心。”
    我又是一怔,指了指自己,道:“你听到了?我没哑?”
    苏喻这次没有立时回答,他径自取过我的手腕,一边按在掌中把脉,一边扯出抹浅笑道:“我本也不知自己有读唇的本领,只是看到殿下的唇动,便知是这个意思了。”
    闻言,我甚是欣喜,扒着床边自下看着他,道:“苏喻啊苏喻,你怎么那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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