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不知道佳娃往自己的手里放了什么,生怕是虫子之物,手一松,就见着一个金灿灿的耳钉掉落到了地上,花语一愣,再看手中留下的另一个星星样式的金耳钉。
    佳娃捡了起来这金耳钉,“这可是金子,可够赔你的伞了?”
    花语伸手攥住了两粒金耳钉,“够了。”她在村子里也看过钱老汉对钱婆子大呼小叫的样子,没指望从钱婆子的手里得到银子,只不过是干嚎两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谁曾想到会在佳娃的手里得到这金耳钉。见着钱婆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也不管这佳娃从哪里弄来的金耳钉,入了她的手她是没准备还了,就准备离开。
    “稍等。”秦锦然说道,“钱婆子,你可知道这金耳钉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是我的!”佳娃吼着说道,“这是我家院子,我爹说了,院子里的东西将来都是我的。”
    金耳钉从哪里来的显而易见了,钱婆子有些慌张,听到了佳娃的话,仿佛有了主心骨,“这就是佳娃的,或许是从院子里捡的。佳娃弄坏了花语姑娘的伞,正好就把金耳钉赔给花语姑娘了。”
    花语听到了这话,把手里的金耳钉抓的更紧了一些,除非再给她十两银子,不然这金耳钉她是不会拿出来的。
    秦锦然瞥了一眼花语,没有指望从花语那里拿到这金耳钉,若是没有见到也就罢了,此时见到了这金耳钉,就只是淡淡说道:“我听人说过,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就是不知道若是小时便偷金了,那大时还会偷什么?”像是怜悯一般看了一眼佳娃,“这样的孩子,就算是读了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呢?读书不过是为了怡心养性。”说完之后,就看着花语,“花语姑娘,我们走吧。”
    秦锦然跨出了院子大门,而佳娃因为刚刚秦锦然不屑的语气跳了脚,“娘,她叽里咕噜说什么啊!”
    小时便偷金了,那大时还会偷什么?从这句话开始便入了钱婆子的心,话语太过于不中听,钱婆子咬牙神色狰狞,“管她做什么?!”语气是难得的愤怒,秦锦然的话萦绕在她的耳边,“这样的孩子,读了书又有什么用呢?”像是深深的烙印,刻在了心底!
    很久以后,等到佳娃也长大有了妻子,村子里发生了一桩丑事,钱婆子那时候也垂垂老矣走不动路,才发现,秦锦然说得那句长大之后会偷什么也有了答案,那就是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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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花语走在前面,秦锦然跟在身后,花语握着那金耳钉,手心里有些濡湿,她有心想要问秦锦然为什么不从她的手中讨要这金耳钉,又担心自己一旦问出口了,就要把金耳钉还给秦锦然,便一路上是沉默不语。
    秦锦然很快就见到了孙夫人,孙夫人笑着迎过来,“昨个儿我去了天济堂,之前曾听过天济堂的名声,昨日里去了才知道果真是不同凡响。”
    说到了天济房,就想到了那一日见到的悲天悯人的王大夫,还有那愤慨瞧不起清欢姑娘的肖大夫,秦锦然抿唇浅笑着:“今个儿我正好也带了银针,若不然我替你施针?”
    孙夫人笑着应了,“若是往年,我这个时候还是要吃药的,妹妹说了我这血虚之症是因为药引起,我也就停了药,这会儿身上正难受,就麻烦妹妹了。”
    “姐姐客气。”秦锦然说完之后,就让听雪把随身捧着的那医药箱子放置在了桌子上。
    “我说你带着的这丫头怀里捧着这样的一个箱子,原来是药箱。”孙夫人又有些好奇,“你这巷子里放置的是些什么?”
    秦锦然便打开,一一告诉了孙夫人,孙夫人瞧着秦锦然手里的这箱子并不名贵,自己给女儿打嫁妆,还留了一小块儿的酸枝木,正好可以送给秦锦然做匣子。孙夫人看着里面的小瓶颇多,心里盘算着这匣子如何做得比秦锦然手里的这个更好一些,可以在内打几个空匣放置那些药瓶。匣子两侧装上长带,可以让听雪那丫头背在身后,越想,孙夫人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
    “姐姐?”
    “房间在这边。”回过神来的孙夫人就引着秦锦然去了自己的房间。
    正卧里淡淡的茉莉花的芳香,熏香的端部上青烟寥寥盘旋而上,越往上走那烟色就越发淡薄,带着缥缈的禅意,房间装饰典雅,墙壁上贴着琴还有意境典雅的画卷,多宝阁上有些空空荡荡,放了一串红彤彤的珊瑚珠子罢了。
    展开了蝶戏牡丹的屏风,秦锦然准备施针的时候,房门却打开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正是孙夫人的闺女孙茹竹。
    听到萍儿面色为难说小姐不肯走,孙夫人已经褪了外衣,内里着的是雪白的亵衣,面色一沉看着女儿,“胡闹。”
    “女儿也是挂心您。”孙茹竹有些委屈,“娘,我就陪着你,保证不耽搁了……秦姨的事。”秦姨两个字,不光孙茹竹说的是别别扭扭,秦锦然听起来也是觉得有些怪异。
    不管孙夫人说什么,孙茹竹都扭得跟扭股糖一样不肯离开,最终孙夫人只能够妥协,“妹妹,你瞧这丫头……”
    病人家属放心不在是在成长不过的了,秦锦然说道,“孙姑娘坐在一边,不要说话,不要走动就好。”
    孙茹竹就留了下来,看着娘亲褪了衣衫,只着天青色的肚兜,忍不住脸一红,自从大了之后就没有和娘亲一块儿洗漱,娘亲的身子消瘦,胸前却颇为丰盈,孙茹竹只是瞧着娘亲褪了亵衣,便觉得面红耳赤,听着秦锦然说道:“肚兜也要去的。”
    孙夫人有些犹豫,“能不能不解开。”
    “那就解了带子。”秦锦然的手指比划到两乳之中的那一点,“这里露出来就好。”
    孙茹竹松了一口气,若是全褪了,那她当真是待不下去了。
    用右手拇指持针,指腹紧靠针身下端,当食指用力向下按压时,中指随之屈曲,将针刺入,秦锦然的动作很快,仿佛已经给人针灸过千百次了,如果不是指尖移开时候的银光闪闪,她看上去就像是在用轮指奏琴一般。虽然没有声响,却带着自有的韵律在内。
    等到孙茹竹反应过来的时候,娘亲的胸前已经布满了银针,孙茹竹此时从未见过针灸,见着细如牛毛的银针便觉得眼晕。
    “若是难受了,转过身不要看。”秦锦然对孙茹竹说道。孙茹竹不肯扭头,只是等到觉得瞧着难受了,瞧瞧低头,而后再抬头看秦锦然每隔一阵便要捻动那银针,这就叫做醒针,到了最后,秦锦然收了针之后,对孙夫人说道:“是不是好多了?”
    “当真是如此。”经过秦锦然的提醒,孙夫人也发现胸腔没有以往的沉闷感,眼眸里闪现出喜悦,“妹妹果然是神医。”
    秦锦然失笑道:“称不上。”
    “哪里的话。”孙夫人笑着说道,“妹妹你累不累?若是不累,不如替我女儿也诊上一脉。”孙夫人自从去了天济房,从王大夫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确有血虚之症,就先前那位大夫请的平安脉的脉象就不放心了,想要让秦锦然替全家都诊上一脉。
    孙茹竹一开始对秦锦然是有些不服气的,见着秦锦然持针的时候,便觉得她周身的气质凌然一变,那是一种握住了手中的针,便胸有丘壑的感觉。这样的气度让孙茹竹心折,加上娘亲也确实好了不少,一双美目好奇地在秦锦然身上逡巡。
    一个被人瞧不上的乡村农女入了高门大宅,却能够自己学会了烹茶、习字还有医术,不知道什么缘故被赶到了庄子里,并且在这样简陋的庄子里还能够怡然自得。孙茹竹抿了抿唇,忽然对秦锦然被近乎驱逐一般赶出赵府有些好奇,虽然容貌不好看,这样的气度也当得赵将军的妻子,为什么会被赶出来呢?
    这样想着,孙茹竹也就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茹竹!”孙夫人的眉头皱起,呵斥女儿。
    “没关系的。”秦锦然笑了笑,她的这些事情自己不好开口,孙茹竹问了,是一个好机会,坦白了秦锦然有把握获得孙夫人的怜惜。她得了孙夫人的友情和怜悯,也就能够让她行走自如。在安稳了胎之后,她就会离开这里。
    秦锦然一边把银针插在针带里,一边说了婚姻的由来,婆婆是如何瞧不上自己,加上这一次夫婿立了功,就想要休离自己。
    秦锦然说到了这里的时候,孙家母女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显露出来的惊讶表情如出一辙,让人不由得感慨果然是母女,秦锦然笑了笑,又说了触柱失去记忆的事情,最后说道:“婆婆想要休离我这件事情,按道理是家丑,但是我和姐姐有些缘分,侄女问了这个问题,我不想欺瞒。”
    听了秦锦然的故事,孙茹竹的表情是十足的怜悯了,小声地说:“秦姨过得真不容易。”
    第26章 笑问客从何处来
    孙茹竹经过这一次,彻底去了对秦锦然的恶感,秦锦然同自己母亲交好,算是自己的长辈,秦锦然失了记忆,岂不是和钰安哥哥一样,加上又会医,所以那一次才给钰安夫子看诊。孙茹竹去了对秦锦然的恶感之后,便绕在秦锦然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是不如晚些时候让秦锦然再给爹爹和钰安哥哥诊脉,这让孙夫人都有些头疼,扯住了女儿的手腕,“你消停些。”
    秦锦然抿唇一笑,眼眸也弯起,“无事。我瞧着孙夫子的气色很好,晚些时候诊上一脉就知道了,至于说钰安夫子,先前诊脉了,还来不得开方子。”
    “那方子给我,我给钰安哥哥抓药。”孙茹竹连忙说道,“或者等到天气好了,地面不难走了,秦姨和我一块儿去京都,我们给钰安哥哥抓药。”
    秦锦然的嘴角往上勾了勾,柔声道:“好。不过能不能治好,这件事情当真我不清楚,毕竟我现在好了,失去的记忆也不曾回来。”
    “总是要试试的。周老御医也不知道交游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孙茹竹快言快语,“周老御医回来之前,你不如替钰安哥哥治一治,说不定就好了,免得等着也是等着。”
    孙夫人被女儿的话说的有些窘迫了,手指点在了女儿的额头上,“她小孩子心性,说话总是不经过脑子。”
    秦锦然倒是理解,夫妻人到中年才得了一女,聪明伶俐,自然是捧在手心里的。
    秦锦然此行得到了明日里外出去京都的一个机会,心中已经是满足,谁知道准备离开孙家之前,又被孙夫人拉住了手,塞了一锭银子,孙夫人不等着秦锦然拒绝,就说道:“你给人看诊,那便是女大夫,又提我全家请了平安脉,这十两银子是给你的诊金银子。”说完就笑了,“其实我还是占了妹妹的光,妹妹要给钰安开药,每隔三日就要替我针灸一次,若是轮到旁的女大夫,恐怕没有二十两银子可拿不下来。”
    “只是针灸,钰安夫子原本也就帮了我的忙,用不了银子的。”秦锦然摇头推辞。
    孙夫人把银子塞回到秦锦然的手中,“妹妹,钱家老汉的性子我也清楚,这银子又不多,你收下之后无非是当个打赏钱,或者是有时候馋了,给那钱婆子一些钱,让她替你做菜做得好些。钱家只有钱老汉和那佳娃生得壮实,几个丫头还有钱婆子自己,都是过于消瘦。妹妹不是说家里还有一个丫鬟受了伤吗?留下给自己补补身子,也让那丫头补补,也算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秦锦然最终收下了这银子。
    听雪的心中总是有些淡淡的惆怅,这十两银子在她的心中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打赏的意味。秦锦然瞧出了听雪的那点小心思,对听雪说道,“在落魄的时候,总是要学着低头。你瞧低头也有学问,我不想在庄子上受气低头,那少不得就要在旁人低头。孙家人都读书,心肠也不坏,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听雪还在心中琢磨秦锦然的话,秦锦然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微微有些诧异,这可是刚下过了雨,路面湿滑泥泞,怎会有人现在骑马来到这里?眺望过去,便见着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的是鸦青色的长袍,被风灌得满满的,长发用玉冠松松梳拢,整个人带着不羁的风流之意。
    “夫人请留步。”
    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马的鼻息喷在离她并不远的地方,马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那人,逆光之中给他整个人都染上了金边,单手抓着缰绳,狭长凤眸带着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这位夫人,请问,赵府的庄子该往哪里走?”
    “前面不远就是。”秦锦然手指一指,前方不远处就是赵家的庄子了,指完之后想到,钱家人显然不像是认识这样的人,那么来找的就是自己?
    秦锦然于是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是来寻我的?我现下便住在那庄子之中。”
    男子笑了,慵懒的凤眸里闪过趣味的光芒,慢吞吞说道:“也是,夫人身上的料子虽然不是上好,也是村里难得,是我着了眼,没有认出来夫人便是赵二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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