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太在这叹气,汤大掌柜的车已经驶离江家,汤大掌柜闭着眼在那,似乎是在打瞌睡,接着马车就停下,有人上了车。
    “汤老哥。”朱朝奉已经坐在汤大掌柜面前,汤大掌柜睁开眼,看着朱朝奉:“我白跑了一趟,别说没见到那个江三爷,连大爷都没见到。”
    “连老哥您的面子,他们都不肯给了?”朱朝奉惊讶地问,汤大掌柜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你是在我后面做的大掌柜,他们能这样对你,又怎会不那么对我?”
    朱朝奉沉吟了,汤大掌柜叹气:“我总觉得不妙。”这不妙是因为什么,朱朝奉自己也晓得,若说朱朝奉从江家拿了那么些银子,那汤大掌柜拿的,只怕是朱朝奉的三四倍,若江家真要寻上汤大掌柜要银子,那汤大掌柜到时候是给呢,还是不给?况且当日江家的那些产业,有些经他们手变卖的,这里面的猫腻也不是一桩两桩。
    “账目……”朱朝奉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再说,汤大掌柜长叹一声:“我听大奶奶那意思,只怕明儿那江三爷就要走了,若他真走了,大爷守着那两千银子,好好过日子最好。”
    走了?朱朝奉眼睛亮了:“老哥,您说,若是这路上不太平?”
    汤大掌柜在江家做了这么些年掌柜,商场险恶,他也不是那种经不得风雨的,听了这话就明白朱朝奉的意思了,但朱朝奉已经拿出了银子,为何还要有这样的想法?汤大掌柜瞧向朱朝奉:“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的是一劳永逸,想的再没有人追究,想的拿着这些银子,安安稳稳地把富裕日子过下去,而不是时刻背上若有芒刺,时刻担心有人出来,说自己不过是江家伙计的事情,说……
    但这些话,朱朝奉就算面对汤大掌柜,也是不能全说出口的,因此他只浅浅一笑:“老哥,你想,我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儿女?”
    汤大掌柜靠在车壁上,眼睛又闭上了,为了儿女,自己的女儿出嫁,陪嫁就花了五千银子,儿子娶妻,也不能少了这个数,花掉了这些,剩下的银子,还要居家过日子,若是江家真要上门来讨?
    汤大掌柜睁开眼,对朱朝奉:“这会儿,快到你家了吧,你先下去,这件事,我会去做的。”朱朝奉心中大喜,对汤大掌柜行礼后就悄悄地下了车。
    汤大掌柜长长叹气,这江家,到底要折腾什么呢?真没了银子,二三十两的帮衬,难道自己还能小气不成?毕竟当初也是宾主一场,这会儿,非要算什么账,那就只能给个辣手。
    “翠柳,我和你说,今儿你去朱家闹这一场,也就够了,那汤家,你是千万不能再去了。”江太太拍了拍女儿,仿佛她还是小孩子一样地说。
    翠柳的眉一挑:“娘,您就真相信,汤伯伯对我们家,那是一分一毫多的都没有拿?”
    江太太做了那么多年富家主母,怎么会不清楚翠柳话中的意思,脸色不由微微一红,翠柳见了江太太的脸色,伸手抱住江太太:“娘啊,您啊,总是想着体面。”
    “若没了体面,那我们家在这城内,不晓得被人怎么说呢。”江太太张口就是这么一句,仿佛已经听到女儿的嘲笑,江太太又叹气了,翠柳把江太太抱紧一些:“好,好,我晓得我的娘,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您放心,我啊,定不会去做一些,您不愿意我去做的事儿。”
    这话,一听就是翠柳哄自己的,江太太捏一下女儿的脸,指着那些衣衫:“那你说说,这又是什么,什么你要离开?”
    “娘,唱戏要唱全套。”翠柳还是这句,江太太已经摇头,罢了,罢了,就晓得女儿只是用话来哄哄自己,而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对女儿说什么,只能为她烧香拜佛,愿菩萨早点让她回心转意。
    第二天一大早,翠柳就做了男装打扮,坐在江太太房内用早饭,刘嬷嬷来送早饭时候,一直往翠柳面上瞧。
    翠柳晓得刘嬷嬷要瞧什么,但翠柳就故意对江太太说:“还请伯母告诉姐姐一声,就说我先走了,等过些日子,再来探望伯母。”
    刘嬷嬷听着翠柳这话,眉头皱的更紧,这个三爷,面貌和小姐有些厮像,但这说的话,却似乎和小姐都不认识似的?
    就在刘嬷嬷狐疑时候,翠能和李氏也走进来,两人先对江太太请了安,这才坐下一起用早饭。
    翠能还对刘嬷嬷大声吩咐着:“这车雇好了吗?我要送三弟出去。”
    “雇好了!”刘嬷嬷心中有再多的狐疑,也只能全都放下,李氏又命刘嬷嬷准备了些饭食,自己亲自往翠柳住的院子端去:“我去瞧瞧妹妹。”
    见李氏端着饭食往里面去,刘嬷嬷不由收起狐疑,也许,是自己看错了,猜错了,想错了。翠柳只是看了刘嬷嬷一眼,和翠能交换了个眼神,就各自用起早饭来。
    用完早饭,翠柳也就拿了行李,辞了江太太,和翠能往大门处来,雇好的马车就停在门口,翠柳和翠能装作话别,说了几句,翠柳也就上车往城外走。
    翠能看着翠柳的马车离去,开始提心吊胆,这翠柳虽说装作了男人,可实际还是女子,这要怎样才能巧妙地回来?再说她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出城,这要遇到坏人,识破装束,可怎么是好?
    翠能在那着急的很,转身就见李氏站在自己身后。翠能刚想问妻子话,就听到李氏在那含笑询问:“三弟走了?”
    “走了!”翠能虽然不解为何不让家里的下人晓得这件事,但还是回答李氏,李氏说话时候,已经悄悄地往身后望去,看见刘嬷嬷的衣角在拐角处闪现。
    这家中虽只剩下这几个下人,但这个人的心思,还是难猜。李氏心中想着,面上神色没变:“这家中现在有了几两银子,我想着,也要去买几个小厮丫鬟回来,小厮呢,也好让他们跟你出去,毕竟你以后是要去做生意的人。”
    “这事儿就交给你。”翠能口中应着,似乎也看到了刘嬷嬷的衣角,有些明白妻子的意思,声音不由提高了些。
    他们夫妻的对话,江太太在房内已经听到了,江太太也晓得,这到时候要出去做生意的,是翠柳,不是翠能,但江太太更清楚,自己出面反对,只能暗自生闷气。
    这会儿嫣儿已经从小院里出来,跑到江太太跟前,把小脑袋埋在江太太腿上,什么话都不说,江太太伸手抚摸嫣儿的头:“怎么了?”
    “娘又不舒服了,说要躺一躺,我想进去服侍娘,舅母说,让娘好好地躺着,我帮不了什么忙。”嫣儿抬头,十分地忧心忡忡。
    江太太把嫣儿抱起来:“好乖乖,你对你娘的孝心,我都晓得呢,你啊,就什么都别想,等过几日,你舅母请了先生来,你跟着先生读书识字,再有丫鬟服侍你,你娘见你读书识字,这心情一好,身子骨也就好起来了。”
    读书识字,有丫鬟服侍?嫣儿的眉不由皱紧,不是说了,舅舅家这会儿没银子吗?怎么又是要请先生,又要有丫鬟服侍自己?但嫣儿不敢问,只能乖巧点头。江太太见嫣儿乖巧,口中不由有些苦涩起来,若是翠柳也……但很快江太太就叹气,罢了罢了,由他们去吧。
    翠柳的马车先从朱朝奉的店面前绕了圈,接着才出了城,翠柳计算着出城的路,打算等走到离城三十里的地方,就打发这车回去,自己找个歇店歇下,等到明儿一早,再雇个驴,把自己送到离城一里的地方,就打发走了驴,找个废庙换了装扮,再进城去,进了城就回江家,这样江三爷就长长远远地在外面待着,等到有用时候再让他出来。
    翠柳心中盘算的清楚,就掀起车帘瞧瞧,这会儿马车正要经过一片树林,翠柳瞧着日头偏西,等过了树林,也差不多有三十里地了,到那时候,再打发了车。
    翠柳刚想把车帘放下,就突然感到车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接着马就狂叫起来,然后就听到车夫在那使劲勒住缰绳的声音。
    翠柳猝不及防,差点就被从车厢里摔出去,还不等翠柳稳住了身形,头顶一阵风过,车厢顶棚已经被什么东西掀翻,一个声音在那大笑:“今儿发利市,遇到了出去做生意的客人。”
    劫道的?翠柳也曾听过有劫道的,可是这几年太平了许多,这是从哪儿来的?不等翠柳想清楚,马车就被拉着停下,接着车帘被掀起,一个大汉的脑袋探进来,瞧着翠柳,阴恻恻地笑:“小子,你今儿运气不好,遇到我们弟兄们发利市,来啊,把这人给我捆上,扔到河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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