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姓是北山镇大姓,周刘庄的后生绝不敢对这些老头、妇女下死手!
    果然,我们决定给刘寡妇出头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全村,现在见我们三人赤手空拳,就迎着周小楼的大队人马堵住桥头,鸿烈村内顿时群情激愤。
    农村的事就这样,只要有人登高振臂一呼,往往应声者云集,这就是羊群效应。老段头、暴牙刘带着二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手拿家伙吵吵嚷嚷赶来了,沈主任与三四十个年轻妇女,也都提着铁锹、钉钯一一来到桥头,排成队站在我们身后。她们的后面,竟然还有几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里的武器竟然是扫帚。
    到底是山里人彪悍,鸿烈村名副其实。别人打到家门上了,这里的村民还是不再管姓段还是姓陈,宗族矛盾先放一边,大家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张华山扭头看了我和刘希玉一眼,死里逃生,我们又赌胜了一回,不约而同地长长松了口气!
    山里人衰老快,暴牙刘其实五十岁不到,看着象六十岁,其实硬朗着呢。他是退役士兵,他从众人手里拿过四五把钉耙,耙齿朝上,摆在桥头,不让拖机机强行通过。
    抢人的队伍已经到了桥对面,周小楼身穿黑色新衣,戴着礼帽,胸前挂着红花,一副新郎倌模样,骑在一头高大的骡子上走在前面,喜气洋洋,威风八面。吹鼓手吹吹打打着,来到红莲河桥头。他们身后,是五辆手扶拖拉机,第一轮披红挂绿,是准备让新娘坐的。后面四辆站满了手拿铁锹、钉钯、镐头的村民。
    跟在车后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此时怕有上百人。
    张华山背着手站在桥头,我和刘希玉抱着臂站在他后面。我们身后十几米处,则是鸿烈村的老弱妇孺。周刘庄来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鸿烈村出战的除桥头三位大将是年轻人外,其余都是老头和妇女。看得出来,鸿烈村出动老弱妇孺这这阵势,让周刘庄的后生们都愣了一下。他们停下了脚步互相交头接耳,显然这阵势让他们有点茫然,不知该咋办好。
    只有周小楼未停步,他骑着高大的黑骡子走上桥面,一直走到张华山面前四五米处站定,双手一抱拳道,“在下周小楼,我妹让陈小月家弄死了,我这当哥哥的来为我妹讨回公道,诸位这堵着桥头是要闹哪样?”
    张华山也一抱拳,“周小楼,你妹死在谁家里,你该去找谁家算账,这事与陈小月何干?还讨回公道,国家哪条法律允许你通过抢人、扒房讨回公道?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在犯法吗?”
    此时四辆拖拉机上的周刘庄后生已经手拿家伙呼拉拉下了车,就在红莲河对岸的公路上摆开了架势。场面一时很大,来来往往的车辆顿时被截断。也难怪这里过去是红娘子起义的地方,现在还真很有点两军隔河搦阵的味道。
    周小楼昂然道,“人都死了,你跟我谈法律,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这种事别人吧还是少管,这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想尥蹶子回天都去。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
    在这落后的农村,人死为大,人死了便占了理儿闹事便有了底气。
    张华山反唇相讥,“看来你就是地头蛇了,今儿我们还就是要给刘家人出头,你这违法犯罪的事儿我们管定了!”
    周小楼嚣张地说,“你说我违法犯罪?那我告诉你,在俺们这,婆婆家逼死人命,娘家就得要个说法,这事说到县里市里省里我们也占理儿。陈小月以为请了几个外乡人,我周小楼就会怂了么?妄想!我告诉你,我老妹不能白死!”
    张华山冷笑一声,他对周小楼的威胁嗤之以鼻,“欺负老弱病残、孤儿寡母,也不嫌丢人。废话少说,有种你就放马过来罢!”
    “狗日的,给我打这几个王八蛋——”周小楼抹不开脸面,他压根没把我们三人和一堆老弱妇孺放在眼里。他从身后一个小伙手里接过一根短棍提在手上,左手一摆,“驾!”双腿一夹,高大的黑骡子就横冲直撞向张华山冲上来。
    张华山依然背着手,我左手暗暗弹动,一颗石子准确击中黑骡鼻子,这牲口骤然遇袭鼻子吃疼,暴跳颠簸,前腿人立而起。周小楼手抓不牢,“扑嗵”滑落桥面,又被骡子后腿一脚尥到了大腿上,顿时“啊”地惨叫一声,惊惶间一头栽到了河下。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一人一骡“扑嗵”“扑嗵”二声,一前一后从高高的石桥上轰然跌落河面。
    红莲河两岸顿时乱了套,惊叫声连连,我心里也扑嗵一下,这可是大黑骡的后踢,这要是把这混蛋腿踢断了,那今天的事儿可就不好收汤了。幸好周小楼从水里浮起,嘴里大骂,手腿并用不再沉没,我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刘庄的几个年轻后生冲下河,七手八脚地将新郎倌周小楼拖上岸,象落汤鸡一样瘫坐桥头高声叫骂着。大黑骡则顺流冲出好远,自己扑腾着上了岸,甩了甩身上毛发上的水,站在河边芦苇丛内静静地吃开了草。两个小伙向黑骡跑去,想把它牵回。
    鸿烈村的老人妇女轰然大笑,尤其是妇人们笑得东倒西歪,你推我搡,打打闹闹,十分欢乐。
    周小楼被踢得不轻,虽然腿骨未断,但成了落汤鸡,现在是瘫坐在哪。礼帽漂在河面随波逐流,渐渐没了影儿,这让周刘庄的山民们气炸了肺。大黑骡突然尥蹶子,成了械斗的导火索,被激怒的周刘庄后生提着家伙就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张华山脚下一挑,一根钉耙到手,与刘希玉肩并肩,将这些山民给挡在桥上。山里民风剽悍,这些后生身手灵活,奈何桥面逼窄施展不开,根本突不破我们三人的防线。张华山、刘希玉可是天都市资深混混,这些年就是一路架打过来的,对付这些山民根本不在话下,噼里啪啦的混战中,先后有五六个后生被他们掀下了桥,“扑嗵”“扑嗵”地跌落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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