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巴嗒巴嗒抽烟,庄中国面色铁青,黯然神伤,说起一段悲惨的往事。
    原来,那一年楚良深秋时节失踪,栈桥帮血腥内斗,庄西风上位成了大哥。到了冬初,爷爷和庄爷爷傍晚顶着寒风巡道归来,偶然看到一个年轻妇人带着一对小儿女哭哭啼啼,徘徊在孤山与墨城市交界处的铁道边上。
    他们巡道几十年,一看便知道这娘儿仨个要寻短见,两个老人便训斥了她一顿,又好一顿劝解,这个妇人才带着孩子们离去。
    但第二天晨,他们离开赵小亦家再巡道到此时,还是发现铁轨边只剩下妇人的一双手臂,她和孩子已经被夜里驶过的列车碾成肉泥,残肢、血渍和肉酱都已经变成黑色,淋漓粘在道轨、枕木和石砾上,惨不忍睹。
    他们摘下妇人残腕上的一对绿色手镯,它们竟然能在列车的剧烈碾压中幸免于难,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后来他们报了警,不久他们便知道,这个妇人正是楚良的媳妇吕春兰。夫君被害死后,她又被逼着带着一对小儿女卧了轨!
    这对手镯他们没有上交,而是悄悄保存了起来。想起咋天在离他们不远处,暮色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带着三个年轻人就在不远处的林边徘徊着,那个人分明是在港务局装卸队干过一段的农民工柳连昆。
    两个老土匪跟柳连昆很熟。此人生性豪爽,很讲义气,原是天都海洋机械集团的工人。那些年机械集团的前身还是规模不大的机械厂,柳连昆便是厂造*反*派天工联的骨干。改革开放后,因打砸抢被判刑三年,缓刑三年。被判刑后他曾在港务局当过一年装卸工,监督劳动,偶尔还会来巡道房喝几杯。
    联想到道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老鬼秘笺”,两个老匪顿时明白了一切,楚良虽失踪,但妇人还是被人逼到了绝路,与一双儿女卧轨而亡,楚家惨遭灭门。
    这惊天血海大案,让两个老匪的绿林血性骤然被迸发。他们开始悄悄调查,想找到姓柳的,割下他的人头,为妇人母子三人讨回一个天理公道。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柳连昆的姘头姜清莲,弄清了柳连昆的底细。
    原来,来监督卧轨的柳连昆,可不是装卸工那么简单。柳爱国荣升天都机械集团董事长后,柳连昆便重新回到机械集团,担任公司保卫处长,其实就是柳爱国的保镖。此人江湖浑号小鬼,是泰东省混混界猛人之一。
    楚良妻儿卧轨后,柳连昆便潜回家乡琅琊市大珠山乡龙湾村避风。两个无法无天的老匪潜到大珠山后,原想弄死柳连昆为被逼死的楚良妻儿讨一个公道。但是,未等他们动手,当天夜里两个老匪便受到枪击险些丧命,他们逃出龙湾后,不得不停止侦查。
    原来龙湾村是柳氏兄弟的老巢,是柳爱国的家乡。柳爱国的弟弟柳卫国,一直是龙湾村的大队书记,同时也是龙湾橡胶集团董事长、总经理。
    这趟调查虽然差点丧命,但总算没有白去,还是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在泰东省道上,老鬼、阎罗、小鬼之名可谓如雷贯耳。他们深藏不露,是一群令人闻之色变的恶魔,来无影去无踪。
    因为,既然柳连昆是索命的小鬼,那么老鬼、阎罗是谁已经不言自明!
    这让见识过大世面的两个老土匪倒吸一口凉气,小鬼柳连昆不过是柳氏兄弟的麾下马仔,他们已经明白楚良失踪的背后那深不见底的缘由。他们已经老了,早已经退出江湖,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差点与老鬼当面较量。垂暮之年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家对手,只能及时收手,饮恨返回天都。
    本来这些事他们都准备带到棺材去呢,但现在天都公司和李珉受到生命威胁,我们正在对抗老鬼,他们这才决定将这段惊天隐情告诉我,目的就是要提醒我,李枫云、李珉母女已经惹上大麻烦,这是一场生死角逐,有我无他,不能存一点幻想!
    爷爷将手镯庄重地推到我面前,我拿起手镯,已经明白一切。
    爷爷喘息着说,“石头啊,这是‘老鬼’故伎重演,跟当年楚良被人弄死时情形一样。欺人太甚,真以为有千家诚罩着,他们就可以在天都市为所欲为么?石头啊,我们让冰冰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不能犹豫侥幸,要赶紧主动出手。你要记住,你不弄死他们,他们对你老板和你,对我们所有人,将来都是不会手软的!”
    斩草除根!
    赵多、赵余、于冰都吓得脸色煞白!
    庄爷爷将一碗酒一饮而尽,抹着眼泪,“我老庄家前世造孽啊,小风这个畜牲与这帮恶徒搅和在一起,当人家的木偶,总有一天,他会受到报应的!”
    我紧咬银牙,这一瞬间想起了爸妈、卉卉洇洇和京儿姐弟。我揣起手镯,又给庄爷爷倒上酒,“爷爷、庄爷爷,我都懂了。你们都不要难过,谢谢你们,剩下的事,由我来办吧!”
    庄中国抓着我的手,“千万不能大意,告诉李珉,不要不敢下手,更不能指望警察。自古警匪一家,千家诚只手遮天,指望警察会误大事的。石头啊,为你老板,你要替天行道,也为冤死的楚良老婆孩子讨回公道!”
    我默默地点点头,心里既高兴又沉重。天都公司现在是惹了泰东省道上两股最恐怖的黑恶势力,“老鬼”找到了,那么老子就有可能除掉他们。可还有一个“老板”依然象鬼影一样,无影无踪。但“老板”的事,我没敢跟他们说,我不想我的亲人们生活在恐惧之中!
    离开孤山我直接回了巡道房,将这对玉镯放进床下的箱子里保存。回到公司已经快十一点,上半夜是项东升值班,见我的车驶进停车场,他刺溜一下就从戴院房顶滑了下来。
    或许是放不下小亦婶子情况,或许是心灵感应,我们刚进宿舍,本想给骞小兰宿舍打电话,却见李珉棉睡衣外披着面包服,用双手拉着前襟掩着怀匆匆走了进来。我捅开炉子,项东升关上门,接过她的面包服,请她在炉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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