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在空中翻腾一圈,平稳落地后,膝盖一软也差点摔倒。
    “舅舅……”
    “大大……”
    两声尖利、稚嫩、惊慌的叫声响起,宋京带着弟弟跌跌撞撞地钻出麻包堆,就要向我跑过来。
    “不要过来,到门外等我们……”现在依然危险,我摇晃了一下,嘴里连连惊叫。两个孩子闻言电击般站住,宋京拉着弟弟,赶紧听话地跑向厂房的大门口。
    王木匠费力地弯腰,用左手无力地提起大斧,瞪着血红的眼球,一步步走向倒地的大个子。我知道他要干啥,便挡住了他,“不能杀人,让他自生自灭!”
    “凭啥?”王木匠瞪着血红的眼球,怒视着我。
    我身体软绵绵地走到大个子巨大的身子边,此时这个强人就象一座山体塌倒在地,右手捂着脖子,左手捏着大腿自救,身体开始抽搐战栗。小岛尖利的獠牙并未刺穿动脉,但猩红色的浓血仍从脖子和大腿上汩汩往外冒,成了一个血人,苟延残喘,一双要吃人的双目仍瞪着我。
    回首向小岛看去,它静静地侧卧在一个麻包上,目光悲怆、无力地看着我。它后脖子上被利刃划开一个八九厘米长的大口子,血也在汩汩流出。我迅速脱下t恤撕碎,将它的脖子包紧系牢,又将王木匠右肩和左臂伤口都包扎起来,王木匠也用左手帮我,合力将我左臂伤处简单包扎止血。
    接着,我踢开弹*簧*刀,又用布条将大个子右腿和脖子伤处包扎起。见王木匠眼冒怒火瞪着我,我解释道,“王大哥,他是畜牲,但你我不是,我不想背上人命。他死不了,他的同伙会找到他的!”
    王木匠气得冷冷地哼了一声,骂道,“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就是救了也是废人一个!”
    我没理会王木匠的不满,拍拍小岛的脑袋,在我的鼓励它费力地站了起来。带着小岛,我们拖拖拉拉精神委糜地走出大门。见到宋京带着弟弟李瑞正战战兢兢看着我们,我膝盖一软便蹲跪到他们面前。
    李瑞哭着扑向我怀中,“舅舅,呜呜,血啊血……”
    宋京看到王木匠和小岛也满身是血,吓得“哇”地哭了一声,迅速又忍住了,抱着王木匠,叫道,“王大大,幸好你帮我舅舅,呜呜……”
    生死攸关的打斗说起来长,其实也就一会。太阳已经西坠,废弃工厂院内略暗了一些,院外树上知了仍在聒噪,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我将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亲吻着他们被吓得雪白的小脸蛋,来不及安慰他们一下,与王木匠带着他们走出车间到院内。
    “大兄弟,赶紧去卫生所拾掇下吧?”
    王木匠伤处不是要害,此时已经缓过劲来。他左手提着斧头,鼓凸出的两个血红眼球子瞪着我。
    “王大哥,我叫李三石。谢谢你救了我们,小弟会牢记在心,他日如有用得着小弟处,定当舍命相报!”我摇了摇头,向他抱拳致谢。虽然王木匠象程咬金一样是简单的三板斧,要没他相助,老子支撑不了十合。
    “李兄弟,这些人来头真不小啊,你快带着燕子和孩子们逃吧。我去卫生所包扎一下,一会去给你们断后。对了刚才那箭,是谁帮我们?”王木匠将斧头竖在地上,用左手拉着我的右手问。
    我知道是谁,却故意摇头道,“这种人仇人多,不知道呢王大哥。”
    提着斧头的王木匠一脸茫然、歪歪扭扭地走了,从这个粗夯汉子眼球鼓凸的双目中,我分明看到了一丝忧伤!
    在杂草中找到一截锈铁丝,让两个娃儿带着小岛走出废弃的面粉厂,宋京小脸煞白,不解地问,“舅舅你干吗?”
    我告诉他们我要闩上门,便将大门关上并从里面闩上,再用铁丝拧死,才从院头翻了出去。刚才的生死相搏,如果不是张功成、余伯乐暗中相助,我和王木匠都难生还,从小打打杀杀,未曾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这让我隐隐胆寒,甚至失魂落魄、不寒而栗!
    刚才这两个大块头,可不是普通的小混混,不管是那个神秘的“老板”还是庄西毒、荆拥军派来的,都太不同寻常了。三个娃儿已经找到,如果目标是要除掉我李三石,从学校门口至村庄这七八百米,以他们的身手不难做到,可他们没有。这说明他们根本未将我放在眼里,同时真正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
    难道他们是为了确保除掉许雁和张婶?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两个手无缚鸡之的妇孺何需如此大动干戈。难道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让他们觉得不能失手?!
    门外大巷道内却阒无一人,只有一红一只白两只公鸡摆着架势想打架,几只母鸡在巷道两边草丛内啄食。离开这个恐怖的面粉厂,宋京马尾巴甩动着,和弟弟一边一个搀着我的手,我们走进东西向的狭窄横巷。
    或许不久前才下过雨,小巷道路还是湿的。两只公鸡的斗殴被我们冲断,冲去抢母鸡从草丛下啄出的蚯蚓。小岛精神委糜地走在我们旁边,步伐略显疲惫,背上伤处血渗出已经将绑布染红。
    两个娃儿身上沾满白色的灰尘,他们虽小却都懂事了,他们没有问妈妈和奶奶咋没来,姐弟俩叽叽喳喳地告诉我说许妈妈开了玻璃店,生意可好着呢,张奶奶和许妈妈见到我肯定很高兴。说雪儿太小想奶奶、妈妈,老是赌气气许妈妈、张奶奶……
    出了巷道到了村子中间,眼前是条大沟,里面臭烘烘的全是污水和垃圾,一条大沟将这座大村庄分成两半。沟坎上长着杨槐树或灌木,有的地方长着向日葵,杂草很深。沟两边都是密密匝匝的平房小院。
    树下乘凉的老人,忙碌的妇女或吵嚷的孩子,都远远地避开我们,或好奇地观望着。村人的冷漠令我很费解,也令我有一丝愤怒,便问宋京道,“京儿,你们让人截了,为啥没人去告诉你许妈妈、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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