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下午在面粉厂那个凶残的大汉,王木匠失去意识前,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他唯一的遗憾是再也见不到那个鲜花一样的女人,再不能为她和娃儿们遮风挡雨。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他又悠悠醒来,打了一个寒颤。
    感觉自己躺在东风小货车狭窄黑暗的后排座椅上,上方的车窗留了一条小缝透气,冰凉的雨星儿冻醒了他。只听前排驾驶座上有人轻声道,“别特*么乱动,挂吊瓶呐。我们要走了,感觉咋样?”
    对方的声音并不友好,王木匠不敢回答,心里恐惧至极,身子一动不敢动。同时也迷惑不解,手腕上确实插着针,这些人穷凶极恶,为啥又这么好?
    副驾驶座上有人冷冷地奚落开了,“皮外伤你少装死,你说你啥鸟人,乘人之危下三烂。么的真该让他们剥了你的皮,或切了你那玩意当太监。吊瓶完了赶紧滚回去,外面还有落网的。”
    车外风雨声浓,闪电使车内阵阵惨白,王木匠哆嗦了一下。
    驾驶座上的男子沉稳些,也和蔼多了,叮嘱道,“后面那几人死不了,别动他们,警察会弄走。里面都擦了,一会下车别乱摸留下指纹。好了木匠,再见!”
    他们下车走了,风雨声中隐隐听到汽车引擎声远去。王木匠心里感慨,李兄弟还真是个人物啊,手下都厉害人,下午在面粉厂一支暗箭放倒了大个子。想想自己连哄带吓,白睡了人家许雁三年,确实是乘人之危,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那一年春天,许雁玻璃店刚开张不久,外号叫三彪子的市痞朱山带人来收保护费,见许雁长得美艳,便动手动脚,当时就想硬拉她进屋办事。当时王木匠与徒弟在隔壁听得明白,便怒从心头起,提着大斧冲进玻璃店赶走了三彪子。
    不久后的一天傍晚,宋京与同学打架被班主任柳老师留下,许雁接她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恰好被从狗肉馆酒足饭饱刚出来的三彪子瞅见。这混蛋便偷偷溜过去,截住许雁拉到村南场院上的大草堆边,想奸淫她们母女。
    许雁是开铁工店出身,她护住宋京,与三彪子好一顿撕打,拼命挣扎呼救,最终因力气小了些,母女俩都被打晕。已经疯狂的三彪子脸被抓花,顾不得血淋淋地流了一脸,便撕扯许雁身上的棉衣匆忙办事。
    民兵连长石舂子晚上正好来狗肉馆吃请,许雁的叫骂声、求救声、宋京的哭喊声,惊动了狗肉馆门前客人,石舂子带人当场捉住朱山救下这母女俩。三彪子被扭送派出所,后来被判了死刑。从那开始,石舂子便常来玻璃店,对许家很关照,一来二去便和许雁睡到了一张炕上。
    所谓隔墙有耳,这一切王木匠全看在眼里。一次又一次,许雁的叫声让他心痒难耐,彻夜难眠。
    一天下午张婶赶集去了,石舂子中午饮了酒又来了。王木匠中午也饮了酒,他再也熬不住了,等石舂子心满意足离开后,便厚着脸皮来到玻璃店,软硬兼施,最终逼迫许雁也顺从了自己。
    当木匠的走村串户,睡过的婆娘媳妇自然不会少,那些娘们都是自己往上扑的。对许雁他确实有愧,他是霸王硬上弓啊。人家骂得一点不错,自己就是个混蛋,幸好这些兄弟大仁大义,否则以他们的手段,自己下场不定多惨呢!
    他细思极恐,再不敢往下想了。
    吊瓶挂完了,他小心翼翼下车,扒后车斗上瞅一眼,闪电惨白的亮光中,果然见车厢里背靠背捆着四个大汉。这些猛人这会儿双脚双手和脖子都捆着,头耷拉在胸前看着象死了一般,十分安静。伸手够着,湿淋淋的分明又是热的。
    左右瞅瞅,满世界风雨声,林间一片黑暗。
    都走到林子边了,他心有不甘便又趸了回来。雷声隆隆,闪电不时将林内照得雪亮,狂风暴雨让他睁不开眼,身子让雨水一淋透心凉阵阵哆嗦。搜寻一遍车厢内,后排座椅下分明扔着几把短刀,两支手枪。他拿起一柄短刀,走到车后费力地爬上车斗,象屠夫一样毫不犹豫一一抹了他们的脖子。
    闪电划过,他能看到黑色的血滋了出来,迅速被雨水洇散。依然昏迷中的四个歹徒脖子上发出噗噗、嗤嗤、嘎嘎的怪声,身子抽搐或战栗,象鸭子被人捏着脑袋抹了脖子时的动静一模一样。
    在垂死的歹徒身上擦了擦刀柄,他用自己汗衫隔着捏着刀尖,跳下车扔回驾驶室后排椅下,然后歪歪扭扭扬长而去。
    当天夜,他就住在许雁家的上头房,每一个抽屉、衣柜、盒子都打开看了一遍,衣裳、枕头、被单、梳妆盒内的梳子和马牌油、空气中甚至马桶上,到处都是许雁的香味。想起过去三年那美好的一幕幕,不禁伤心欲绝,呜呜咽咽地流了一宿眼泪,黎明前才抱着许雁的枕头迷糊过去。
    许雁在风雨中稳稳地驾着车,前面路面坑坑洼洼,前方地面指示标志影影绰绰,一片黑沉沉的脚手架儿象一座山一样迎面扑来。
    她迅速松开油门换档减速,车子驶到近前,原来是到了泰东省第一条真正的高速公路天泰高速的施工段了。道路转了一个大弯,这是一个桥梁工地,偶尔与大货车互相让道,凶险万分。
    她不敢开了,便靠边停车。
    我重新坐回驾驶座,开着车在泥水中缓慢行驶。
    雷声依然不停炸响,雨不依不饶地下着,闪电掠过瞬间能看出,这段临时路是占用的农田。路面积水很深,都快淹没轮胎,这让我提心吊胆,发动机一旦进水便会熄火。好在车不多,临时路面做了处理,水底下很硬,应该是被铺上了一层沥青,车轮不会陷住。
    前文中我们叙述时出现过高速公路,为什么这里又说天泰高速是泰东省内第一条“真正的”高速公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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