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微寒,月色朦胧,马车一颠一颠缓慢前行,街上没有像昨晚那般热闹。
    车厢内面对面坐着,我摊开手,义正言辞道:“把钱还给我!”
    大猫咪双手相扣枕在后脑,慵懒地靠在车板上,道:“给出的东西哪儿有要回去的道理?更何况,皇家威严不可侵犯,你调戏皇子,那是要坐监的。和命相比,本王只收两百一十两,你觉得这买卖划算吗?”
    我自认为自己是耍无赖不要脸的好手,遇到一戒,我有了天下第二也挺好的觉悟,遇到这只大猫咪,我便有了做张飞的念头。
    黑!真特么太黑了!
    “得得得,我认栽,权当花钱买了身新衣裳。”我拍拍门板,叫到:“师父,停车。”驾车的师父仿佛是没听到,我提高了二十分贝音量,又叫了两声,依然没有停车的迹象。
    我向大猫咪射出眼刀,打开车门,刚探身出去,欲开口,就一把被他握住小臂拉回去。由于物理学上一个叫作惯性的东西,妞儿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倒他怀里。
    空气瞬间凝结,那叫一个尴尬,我们好像不熟,是吧?
    挣开他的手,妞儿乖乖坐到一边,取下身后的包,开始在里面掏小药包。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十一说的没错,你很有趣。”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半信半疑看向他,灵光乍现,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的?”
    “感觉。”
    信了你的鬼!
    我眯着眼,疑惑道:“一男的信什么感觉,你就不怕你感觉犯错啦?配合的还挺认真。还是说,你原本就是男女通吃?不对呀,你不是喜欢那个江心儿么,那你还帮我?哦~我知道了,你是知道她要和别人成亲了,所以拿我来气她的是不是?应该是了,我经常那么干,有时候还是挺灵的。弱弱问一句,皇子可以嫁人吗?”
    “可以。”
    我惊讶道:“所以说,你也愿意给她做侧夫?哇塞,好有爱。啧啧啧...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着了什么魔?”
    大猫咪的脸越来越黑,想要吃人一般,我突然想到了南行跟我说的,没人愿意去相信江心儿的真实为人,果断伸出爪子捂住嘴。
    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歉。
    我在别人车里,还是个没牌照的车,万一惹急了他想杀人灭口,也就是抬一下手这般轻飘飘的,好哇拉。
    “我的意思是,相府小姐,人间绝色,智貌双全,仙也,亦妖也,你们着魔般爱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天地可鉴,我是发自肺腑真心赞誉的。”
    大猫咪将上身略往前倾,道:“你怕我?”
    我缩了缩脖子,点头。
    再往前,“为什么?”
    我整个人往下缩了缩,委屈道:“我没想划破她的脸,真的,是她想打我,一戒才出手的。你想替她出口气的心情我理解,但能不能别毁容?我怕疼,让我选个舒服的死法成吗?”
    大猫咪把脸靠在我面前,双手撑在我的座位两侧,问:“想怎么个舒服法?”
    我老实回答:“毒药有没有?见血封喉那种,你给我吃那种就成。”顺便掐住脖子,口吐嫩舌比划了一下。
    他坐回原处,保持手作枕的慵懒姿势,问:“她为什么要打你?”
    我哪儿知道去!
    “我也不知道。二话没说上来就要打那种。”
    “像她。”
    “啊?!”愣了三秒神,违心道:“大爱,绝对的大爱。这才是真爱,包容,绝对的包容。”我刚一说完,他的脸再一次划满黑线。
    不好意思,妞儿是又说错什么了吗?
    哆哆嗦嗦道:“不要这样吓我成不?我胆子很小的。”
    “你?胆子小?哈哈哈...”大猫咪狂笑,笑得我脾肝肾剧颤。
    胆呢?
    胆子已经破了,就不要再提这个器官的存在了。
    “昨晚那么个场面,你拍拍屁股就关门睡觉去了,还说自己胆子小?”
    我纠正道:“不好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拍的是南行,没拍屁股。”
    “本王连夜派人调查,庙里二十三条人命确系崔家所为。”
    “人抓起来了吗?”
    “崔成泽暂且看押。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置他们?”
    我答:“以命抵命,主犯从犯通通咔嚓掉。”
    他无奈一笑,道:“崔成泽原本是雁城世袭的侯爷,母帝登位后将东禹凤国二十七座城统一收回重新分配管理。为了安抚崔家,五哥娶了崔家的嫡女崔瑛为王妃,后又娶了崔瑛的外甥女崔珏做侧王妃...”
    啥?“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有点儿没听明白。咱先撸一下哈,你五哥先娶了崔家的女儿,又去了崔家儿子的女儿,是这个意思吗?”
    他点头。
    我由衷感慨问道:“那你的两个嫂子都生了娃,孩子和孩子之间论谁的辈分?”
    大猫咪迟疑一下,道:“生出来都是逍遥家的孩子,应按兄弟相称,只不过五哥尚无子嗣,。”
    此时,各种大房迫害子嗣的戏码在我脑海里播放,从甄嬛传到甄嬛后传,绝对不带循环播放...
    我举手,“问最后一个问题,崔珏几岁?”
    “十二还是十三,本王也不是很清楚。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继续。”
    我就说吧,这个年代的女人只要来大姨妈就可以嫁人生娃,是真的,对不对!对不对!所以,以后别再提妞儿绑大蝴蝶结那茬了,那绝对是我人生中最不堪的失误!败笔!
    大猫咪继续道:“雁城及周边十二镇方圆三百里都是五哥的管辖范围,国法的实行与否都在他的掌控内。况且死的都是些流民,无人替他们做主伸冤,就算有人把事报到邦陇,也会被压下来。这回如若不是牵扯到南行,你和那个和尚很可能已经被灭了口了。”
    我挥了挥肉爪子,不削一顾说道:“就是有了南行,我才差点香消玉殒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真的想让我们闭嘴的是谁?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我也懒得说。等等,你跟我巴拉巴拉说这一堆,是不是想要告诉我,那个崔姥姥只是会赔南行点儿精神损失费,接着无罪释放,再然后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该抓小男孩儿抓小男孩儿,是吗?”
    大猫咪点头。
    我摊开手,鄙视地冷哼一声,道:“所以说,我就不爱和你们这些权贵玩儿,生命在你们眼里犹如草芥,毫无价值。怪不得你们都喜欢江心儿呢,都是一路货色,所以,特别惺惺相惜,是吧?”
    大猫咪歪着头眯着眼威胁我道:“怎么?你又不怕疼啦?”
    我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要真想折磨我,娇弱如我,也没办法反抗。只是,但凡你有一点南行的善良,你就把我的死伪装成崔家干的。好歹末了会有人帮我们二十四条命讨个说法。但!别太狠,不然祸及你的两个嫂子就不太好了,更何况你的小嫂子还只是个孩子。”
    “你与本王说说,谁会帮你报仇?是那个和尚?还是倩幽庄主?”
    我撇撇嘴,“谁知道呢。我的直觉告诉我,会有的。”
    和尚自身都难保了还帮我报仇?他想我都不舍得,回头再和他一起走黄泉路,估计两个人都到不了轮回渊,迷路迷到天堂去都是有可能的。
    包子都要去给别人冰床了,哪儿会想到我。
    黑大叔听他的,柳千羽不出门,只剩一个拓,还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但妞儿坚信,但凡知道我是被崔家弄死的,拓肯定会让那个崔姥姥变成刺猬。拓啊,姐姐要死了,你得多给我烧点纸钱啊...我去!想什么呢,怎么昏里昏动的?
    啊,酒!
    我冲着大猫咪咕囔道:“你都给我喝的什么酒,怎么现在才开始上头?那个谁,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地方再叫我。别吵我睡觉,妞儿很凶哒。晚安。”
    一屁股坐到地上蜷着身体就在木板上,心大如我,闭上眼就入睡了,再醒来,已经是轻萝银帐,高床暖枕...
    “啊!!!!!!!!”
    夏天还没到,敞着膀子睡不冷吗?小肌肉还挺结实的嘿...
    呸,呸,呸!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谁!这是哪儿!
    魂啊,魄啊!你们速速归位吧!虚弱地将最后一丝魂识塞进了身体里,我裹紧被子艰难地坐起身,看清了罪魁祸首。
    新一任的天下第二耍无赖!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大猫咪起身坐起,背靠在床头板上,咔吧左右转动脖颈,捏着后颈闭眼道:“这里是我临时住的别院,我为什么不在这儿?”
    我将自己缩成一团,问:“那我为什么在这儿?”
    他慵懒地睁开眼,淡定道:“那你应该在哪儿?你睡之前说要去哪里了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似乎,没有。
    不对!这也不是重点!
    重中之重是:“我衣服呢?”
    “脏了。”
    “然后呢?”
    “脱了。”
    “再然后呢?”
    “大概洗了吧。”
    不要脸!他怎么能回答地那么自然,坦然,不以为然!
    这算什么?一晚上情?
    “呜呜呜呜~~”
    没错,妞儿哭了,不是嚎啕大哭,嘤嘤啜泣,哭出了凄凄惨惨软软绵绵。
    “别哭了,我会娶你的。”
    我抬头,骂道:“你脑子有病吧!呜呜呜~”继续埋头哭。
    “王妃?”
    抬头骂:“滚!”低头哭。
    小破身子的第一次啊,怎么就这么被我在酒后稀里糊涂就糟践了啊!妞儿都金鱼禁了八年多,压了一肚子的火没泄,怎么难得酒后乱个啥,竟连个滋味都没尝到呢就结束了!
    呜呜...说好的狂风暴雨呢?汹涌如潮呢?电流呢?酥麻呢?爽呢?呜呜....都没尝到,这叫干的是个什么事儿啊!
    等等!
    没有感觉?是没有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
    挨千刀的!这货框我!
    不过就是换了套睡衣睡裤松了小白兔,我就这样乱了方寸,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妞儿绝对不是什么纯清的少女,至少和包子分手后不再是。以前要干个啥那叫出轨,现在我单身了,干个啥叫解决生理需要。
    妞儿怎么就能那么自然坦然不以为然呢?因为我是瓶子么。
    瓶子的花心多情是出了名的,然,多情专一也是闻名全球的,两者之间的转化媒介就是有没有那个值得我守护的人。
    眼泪在我这儿不值钱,果断收起。
    “幼稚!”丢给他两个字,无视发愣的大猫咪,妞儿灵活得跳下床,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坐下来对大猫咪说:“能不能给我套衣服?”
    “不能。”
    “无聊!”
    我从衣架上抽出他的外袍套在身上,背上小包包,径直打开门往外走。打量一下自己,松松款款的袍子穿上去颇有bf的工装风。掰了一根树枝,随意盘了个髻用它固定。
    我有一张嘴,想去哪儿,问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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