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路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四周人潮拥挤,喧嚣又吵闹。伊芸芸拘束地站在公交车站牌附近,她脚边是一个十分破旧的棕色行李箱,看上去颇有些年头——拐角处都几乎磨烂了。
    她手里拿着不甚上台面的礼品袋子,未施粉黛的素净小脸紧绷着,抿着唇盯着前面的马路。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且独自一人来到这么大的城市。她本性就沉默寡言,现在更是怯弱自卑得说不出话了。
    秋日飒爽,天高云淡,风却有些紧,她觉到几分凉意,拉紧了衣领。这时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赶快手忙脚乱地拿出来接听,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名字:风行哥。
    手机是很旧的型号了,很卡,信号差的很,断断续续得怎么也听不清楚。电话那头的男子也不甚耐烦,“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撂下这么一句话随手挂了。
    伊芸芸的心跳得很快,刚刚还觉得冷,此刻手汗都要把礼品袋的纸绳濡湿了,她慌忙在衣服上擦擦手。
    她很紧张。
    正紧张得心跳如鼓,一辆拉风的黑色大奔“唰”地停到她面前,车停的又急又快,掀起的风使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车门被拉开,钻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很白,带了一幅夸张的墨镜,上身橙色T恤下着白色短裤,还烫了时髦的卷发。他径直走向她,一边将墨镜下拉至鼻梁,露出略带有一丝不耐烦的、眸光潋滟的好看眼睛。
    “你就是伊芸芸?”
    他微微挑眉,快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薄唇轻启,语带探究。
    伊芸芸点头,试探着开口:“风、风行哥?”
    “我是。”风行点头,又把墨镜拉上,“上车吧,我带你过去。”
    “谢谢。”伊芸芸咽了口唾沫,鼓了很大的勇气将手上的礼物递给他,“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风行哥不要嫌弃。”
    风行扫了一眼,压下自己几欲嗤笑的唇角,接过来和伊芸芸的行李箱一起丢进了后备箱里。
    车上。
    风行带上蓝牙耳机,播放着喜欢的音乐,一边开车一边跟着哼唱。从后视镜里可以很清楚地瞥见伊芸芸十分老实地坐在后面,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上。
    见状风行有些轻蔑的笑,这世上还有这种人,真是他妈的活久见。
    说起来伊芸芸算是他远房堂妹,但是对于风行来说,这种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绕的便宜亲戚跟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硬要说起来的话,就是风行的外婆和伊芸芸的奶奶是表姐妹的关系吧。
    不得不说人各有命,风行外婆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在当时那个年代也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后来又认识了在京城当干部的外公,七八十年代就在城里过上了好日子。
    而伊芸芸的奶奶却跟其他农村妇女一样,一辈子扎根在山窝里。
    听老妈喻虹嫣说,伊芸芸命途多舛。
    她爹不务正业又爱酗酒,一家子穷困潦倒。又重男轻女,在伊母生下伊芸芸后对母女俩不是漠不关心,就是动辄打骂。伊母本就身体不好,加上产后没有及时护理,不出几年就病死了。
    几年后的冬天她的酒鬼爹也由于醉酒跌下山崖摔死了。
    虽说一种程度上或许是种解脱,但彼时仅十四岁的伊芸芸跟奶奶两人相依为命,还是过得相当困难。
    伊芸芸白天上学,回来就照顾老迈的奶奶。因为穷,考上了高中却交不起学费。且学校离家极远,想要同时兼顾上学和照顾奶奶是不可能的事,伊芸芸一咬牙,从此辍学。自那以后,她的生活就被去镇上打工、田里耕作和家里的琐事填满了。
    这一来就是六年,在伊芸芸快满二十岁时,奶奶终于还是驾鹤西去了。家里只剩下她自己。奶奶在时,别人还有所忌惮,奶奶一走,村里那些地痞流氓没了顾虑,对她一个孤女百般骚扰。
    伊芸芸无可奈何之下,想起奶奶的嘱咐:若是遇到困难,可以找在Z城的喻虹嫣姑妈帮忙,遂忐忑不安地拨出了电话。
    风行的老妈喻虹嫣是个女强人,但也是个心软的老好人,一听自己的老姐妹的孙女过得这么凄惨,当即就让伊芸芸去Z城找她。
    本来伊芸芸也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实在没想到喻姑妈居然这么热心,叁番两次地给她回话让她过去,说要照顾她。
    自打奶奶去世后就没有感到一丝温情的伊芸芸忽然就泪流满面,满心满眼都是感激。由于实在是不堪其扰了,当下便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去Z城的路。
    风行对此简直嗤之以鼻,若要真这样,他们家还做什么生意呢?干脆做慈善机构好了!更可恨的是老妈自己工作忙,却要伊芸芸住在他们兄弟俩那里,要他们好生照顾她。
    Exm?
    什么身世悲惨小白花,不过是来蹭吃蹭喝蹭住的乡下土包子罢了。
    他风行潇洒自在惯了,凭什么要他去照顾一个压根没见过面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表妹?
    风行一向眼高于顶,本来就很瞧不起这样的土包子,想到老妈的再叁嘱咐,心里憋的那团火越燃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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