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那些人都散了吧。
    裹着线毯,窝在沙发里的左右,迷迷糊糊又睡了会。忽然之间,她闻到一股葱花的鲜香,还有微甜的水果香。
    她看到,有个人,正蹑手蹑脚地在客厅里,忙来忙去。他没有穿拖鞋,尽量不弄出声响来。
    “你煮了什么?向一鹄!”虚弱的左右,睡眼朦胧从毯子里钻出来。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影,影影绰绰的。
    “你醒了?太好了。那准备吃饭吧。”洪亮的声音,显然不是来自向一鹄。
    正在左右迷糊之际,想要看清那人。那个家伙已经身手矫健的,一把拉开了窗帘。只听“刺啦”一声,声控的窗帘居然被这厮,生生拉开了半面,摇摇欲坠。耀眼的阳光一股脑的,被扔进了房间,撒了左右满头满身。
    眼睛刺痛的左右,只能用手遮住双眸,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想死啊,华光燊!?”
    “晒晒太阳,对生病的人很有好处。”华光燊又大力的,把另一面的窗帘拉开:“左右,你这个窗帘不太好用,一会儿我帮你修修吧。”
    “滚!”左右心疼着自己大几千的自动窗帘。她左右环顾,怒极了想找到趁手的兵器扔过去,她嘀咕着:“向一鹄,你这个老混蛋,吃里扒外!”
    她的诅咒尚未落下,一只大手突然贴在她额头上。手心有厚厚的茧子,却干燥而温暖。她的心突然之间颤抖了下,因为那感觉似曾相识。只不过一贴之后,他便拿开了手掌,抓起了桌子上那盒药。
    “还好,不怎么发烧了。”华光燊放心的舒了口气:“这什么药啊,都是英文,看不懂。你别吃错药啊,左右。”
    左右咬着嘴唇,披头散发,怒视着对面躬身的男人,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人发发烧对身体好,排毒。能不吃药就别吃药,是药三分毒。再说,药补不如食补。”华光燊根本没注意到左右的情绪,他一转身从厨房里捧出,装在不锈钢饭盒里的热汤面,还有一碟子削好的雪梨块,都放在左右面前。
    “我跟你说,以前在部队上,但凡我的兵感冒发烧了,我都会给他来一碗家传清汤面。一碗下肚,再出一身汗,根本不用吃药,百病全消!”他带着几分得意,把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放在饭盒上:“你家厨房太干净了,连双筷子都找不到,幸好我带了一副。擦干净了,你赶紧吃吧?”
    左右低头,盯着那一饭盒香气扑鼻的清汤面。面条是手擀的,根根分明藏在汤水中,一颗胖乎乎的荷包蛋沉浮其中,上面撒着碧绿的小香葱,味道与色相都分外诱人。还有那瓷碟上的雪梨块,晶莹滋润,大小均匀,还悉心的插着牙签。
    她抬头望着半蹲着的男人,他笑眯眯的,狭长的大内双弯弯的,她皱着眉,狐疑问道:“你做的?”
    “对啊,趁热吃。”华光燊咧嘴一笑。
    “我不饿!”左右哼了一声,把垂到额前的长发,努力捋顺。但不争气的肚子,却发出了一阵蜂鸣。
    她微微蹙眉,用靠垫捂住小腹,侧了头,低声道:“没有洗漱,我不吃东西。”
    “不就没洗脸没漱口没梳头吗?”他大咧咧地把温热的毛巾递给她:“你走得动吗?不如擦擦手,直接吃饭。有力气再去洗脸,放心吧,我又不嫌弃你。”
    “你?!”左右长眉微挑,被他噎得几乎岔气。
    “左右?”华光燊突然眼神直直地盯住了对面的女人,眼神认真而专一。
    “你想干什么?”她警惕地绷直身体,不客气问。
    “原来,你也会有眼屎啊……哈哈。”他指指自己的眼角,哈哈大笑。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毛巾劈中了。
    “滚出去!滚!”左右被气得抓着自己头发,崩溃地尖叫着,声音又哑又阴沉。她咳嗽着,脸被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喂,喂,开个玩笑,你至于吗?”华光燊吓了一跳,他立刻跳到她身旁。
    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拍了几下又按摩几下。她开始还挣扎着,但他的怀抱实在坚固如铁,挣扎起来费力。而且,他拍背的手法,对于缓解咳嗽,确实很有效。甚至,他按摩了几下后背和脖颈后方,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都没那么沉重了。
    “好受多了吧?咱这几手压箱子底的功夫,连我师父都赞不绝口。”华光燊有些小得意。
    就在这时,他才隐隐嗅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还有自己怀中,弱不禁风的女子,柔弱无骨的曲线。腾的一下子,他脸红心跳,条件反射般推开了她。第一次,他们如此靠近的距离,他的心脏擂鼓一般狂跳着,大狼狗几乎不知所措了。
    “抱歉……对不起……我?”他嗫喏着,想要解释。
    她却冷静下来,盯着他,直到对方胆战心惊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她这才捋了捋头发,用捡起毛巾擦了擦脸,最后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开始吃面。
    面条劲道,汤水清香,还有那个荷包蛋,鲜嫩滋润。她吃得很慢,胃口却渐渐好起来。他就蹲在她对面,看着她冷着脸,秀气的吃着面。
    “怎样?还合口吗……”华光燊小心翼翼问。
    “食不言寝不语。”左右挑眉,眸光里却有了些温度与生气。
    他老老实实点头,又屁颠屁颠取过来饭盒,为她碗里添了汤。难得听话的,看她吃完了最后一口汤面。
    “吃好了?”他笑吟吟问。
    她点点头,用轻若羽毛的声音说:“谢谢。”
    “吃饱喝足,那就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吧?艾爷爷说,你这是心病。如果能把心里淤积的郁闷,都讲出来,病就好了大半。正好今天我休息,我很乐意做你的听众。”他煞有其事,舒舒服服盘腿坐在地毯上。
    左右的唇角,旋起一抹阴森森的冷笑:“我累了,想休息。”
    “你都趴窝好几天了,人不能总躺着,越来越没精神。”华光燊完全没有看出来,对方半眯的眼睛中杀气腾腾。
    “你是我什么人,管得这么宽?”她哼了一声。
    “我们是同事……咱们还算得上,是朋友吧?”他认真回答:“傻子都能看出来,悠然的经历让你受刺激了。左右,你是不是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挫折,悠然的事我们都帮她了了。你算自己人,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你发话!”
    “谁跟你是自己人!”左右顺手抄起面前那一碟子雪梨,狠狠摔在华光燊探过来的俊脸上:“滚,现在就滚,不然我抽不死你!”
    盘子应声落在地毯上,雪梨东倒西歪也撒了一地。他虽然没有受伤,但也吓了一跳。慌忙之中,捡起盘子,用手往盘子呼噜着雪梨块,嘴里嘟囔着:“要不是看到你生病的份上,我一定得好好管管你这臭脾气!”
    她挣扎着跳下沙发,不顾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抬脚就踹着捡水果的大狼狗。吓得他连滚带爬地,扔下盘子跳到门口。
    “左右,你以为这样假装愤怒,就能让自己显得很强大吗!过去就是过去了,有什么不可以面对,不可以解决的?幼稚!懦弱!任性!”华光燊微微蹙眉,冲口而出。
    “你不幼稚,你不假装,你不懦弱!至少我还没有玩失忆这么无聊,这么低级,这么不堪一击!”左右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几个意思?你说我吗?”他焦躁地挠着自己的短发,张口结舌想要解释:“我……是失忆了,因为执行任务时出了车祸,又不是故意假装的。”
    “是吗?”左右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她被他无心的一击,撞痛了满心的伤口。是的,很痛很痛,她本能地反击回去,不顾一切。
    她停在距离他一米的安全距离。她笑容清冷,眸光如同淬了毒的暗器:“你真的什么都记不住了吗?烈火哥……你把她也忘了吗?童昕!”
    华光燊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有些发黑。这个名字,就像藏在潜意识里的一枚钢针,猝不及防就扎进了他的心。可是,痛感蔓延开来,但心里那个人影依旧模糊而闪烁。是的,似曾相识却又影影绰绰。他张嘴想说话,却喉咙发苦,什么也没讲出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凝视着彼此。一分钟,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看到他,深棕色的眸子里,来来去去的挣扎与纠结。刹那间,她突然清醒了。她退了一步,靠在墙壁上,却冷静的按开了房门。
    “你走吧,别烦我。”左右的声音低哑而寒冷。她脸色苍白,仿若游魂。
    华光燊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房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他突然扭头,大声解释。但房门却在他身后,紧紧关闭了。
    这边的房门才关上,对面的房门第一时间打开。喵喵和陈皮几乎同时探出了头,忧心忡忡瞪着垂头丧气的男人。
    “华少……你到底做了什么?小姐姐嚷嚷着,要抽死你,恐怕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然后,是向一鹄浅笑的俊脸。他靠在门框上,姿势慵懒,眼神充满了同情,和一抹幸灾乐祸。
    “哈士奇,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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