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里最灿烂的那一季。
    医院。
    木澈看到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病服的女生正端着一大盆花走在楼梯上,木澈知道那是风信子。她的手因为过度关节处发白,有些吃力地往上走长。
    木澈不由自主地停住,看着她。女孩大概是因为木澈直视的目光有些尴尬,朝木澈笑笑点点头。木澈这才看清她的脸,很漂亮的女生,特别是她的大眼睛和长长的睫毛。
    眼前的女孩和秋遇真像,她们的清澈得像湖泊一样的眼神,她们的样子,她们娇羞的笑容,她们同样喜欢风信子。木澈想。
    可是她的脸那么苍白,苍白得几乎找不出什么血色。
    “让我帮你吧。”看着女孩弱小的身子木澈忍不住说。
    “啊,谢谢你!”她小心翼翼地把花交在木澈手中,木澈碰到她的指间,没有温度般冰冷。木澈疑惑,女生闹到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你要去几楼?”木澈欣赏着手中的风信子,是安静的黄色,带着淡淡香味。
    “四楼。”木澈愣了愣。他知道四楼是白血病病人的房间,原来这个女孩是白血病。
    女孩带着木澈来到了病房前,以主人之姿邀请木澈进去。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除了这是在医院以外这应该是很舒适的一间房间。有浴室,沙发,电视,衣柜,床还附带一个小阳台。
    女孩示意木澈把花放在阳台上。黄色、淡紫色、桃红色、蓝色,阳台上有很多颜色的风信子。
    “你很喜欢风信子吧?”
    说到风信子女孩很兴奋,拿起花洒为这片小花海浇水。“嗯!风信子象征的是生命。它们虽然同样生命很短,可是盛开时可以那么灿烂美丽!”她又转过身看向我,
    看着女生的神态木澈说“你和我的一个朋友真像。”
    女孩咧嘴笑笑,又马上镇定自若。“你真是的,还用那么老套的理由和女生搭讪。”
    “不是,我是说真的。”
    “逗你的了。我叫夏念,不过我喜欢别人叫我念夏。你叫什么呢?”
    她们真的太像了,有那么几秒木澈以为眼前的就是秋遇。因为秋遇也同样如此,认识她的那年她也是说“我叫秋遇,不过我喜欢别人叫我遇秋。”
    “那叫你念夏好了,我十八了,你多大?”
    “十七。”念夏招呼木澈坐在沙发上。
    十七岁的女生啊,不是应该在度过自己如花的青春时光吗???床的旁边有一张小书桌,上面有精美的画册和书,念夏说“我十五岁就以为白血病住进医院了,但是我很努力哦,一直都有在看书。你念高几了?”她竟在医院待了两年。
    “高三毕业了,可还有大学啊。”木澈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更多的是对这个美丽女生的怜悯。
    她这个年纪应该念高二了,她那么漂亮一定会有很多男生或者有个男朋友了。她应该快乐地活着,有下一些青春的记忆,尽管会抱怨上课太累,抱怨学校一年四季都要穿着呆板的校服。而她整天面对的就是消毒水,吃药,打针输液,偶尔遇上像我这样的路人聊上几句便会得到莫大的安慰,也许某天会在医院结束生命。为什么不能让她做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呢?
    “真好。马上就可以上大学了。我大概没那个机会了。”念夏的话语里充满了憧憬于惋惜,她笑得有点牵强,“唉,不说这个了。你来医院不会生病了吧?”
    “没有,我爷爷在住院,他心脏不好。你也别那么说,很多人都治好了!”木澈看着这个女孩有说不出的感觉。
    那年高考后的假期,木澈每天去医院看爷爷都会来陪念夏说说话。他总觉得念夏身上有太多似曾相识的感觉了。??那片我们的时间海。
    遇秋,秋遇。
    木澈认识秋遇是因为高一时成为了同桌。
    秋遇微笑着说“我叫遇秋,不过我喜欢别人叫我秋遇,你也这样叫我吧。”她的大眼睛像湖泊,长睫毛眨眼时会碰到眼睑。
    俊朗帅气的少年总会收到别班女生的送的生日礼物和情书,每当这时候秋遇总会皱着眉头对木澈说“你不喜欢她们就叫她们不要这样了。”
    秋遇很直接,有天放学拉着木澈在安静了的走廊上说“我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吧。”
    木澈看着秋遇哭笑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就真的成了男女朋友,此后木澈生日时桌子上便只有遇秋的礼物,她得意地说“我替你全退回去了。”
    他们在一起就是那么简单又甜蜜。
    可是这个世界也同样是善变的,快乐的人不会一直快乐下去。
    那样一个平静的早上遇秋跑到木澈家楼下,她的眼神不再那么清澈有些模糊了。她故作镇定对木澈说“我生病了,不去学校了,是来向你告别的。”
    从遇秋的眼神里木澈已经感觉到了遇秋不愿多说。他没有逼问,“嗯,有事情打给我。”
    然后他看见遇秋哭了,木澈连忙抱住她,但是遇秋挣脱开木澈走了。
    木澈发现,自己已经很喜欢这个女生了。
    念夏说她想去日本的街头看漫天飞舞的樱花。
    木澈说好等你的病好了我们一起去。
    念夏依然是漫不经心的笑着“恐怕是没有机会了,如果你也喜欢可以带女朋友去。”
    木澈不说话,他想不到什么好的词语来安慰念夏,每当提到死念夏都是漫不经心,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又有几个人会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那样一个平静、安详、单调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午后,木澈的爷爷走了。老人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安静地合着眼睛。
    那一天,木澈清楚的感觉到了生与死。
    残酷的现实可以随时剥夺掉一个人生存的权利。由不得谁。
    木澈在家里人回家后,还是去了念夏那里。
    门没有关,木澈推开门走了进去。念夏坐在床上,头发放了下来。没有接受化疗所以头发没开始掉,像瀑布一般散落在后背。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却不能够让她的脸就这么红润起来。看见木澈,念夏无力地笑了笑“你来了。”
    “嗯,在看什么?”
    “我的花啊,它们开得真好。”
    木澈看向阳台。是啊。开得真好。
    念夏咬着下嘴唇,良久才开口“木澈,真的很谢谢你来陪我,有你在我才不会觉得孤单无聊。你知道吗?我从没有过男朋友,很想感受爱情,可是也许没机会了。你,你能抱抱我吗?”
    木澈沉默了。念夏突然紧张起来,手扯着衣角,“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这种要求。”
    木澈上前去轻轻抱住了念夏,“不会的,爷爷走了,你不能在离开了。”
    念夏急忙问“你爷爷他……走了?”她的眼里突然闪着泪光。
    “傻念夏,你一定不会死的。”木澈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哪一天也会突然离开。“做我女朋友。”
    “木澈。”念夏认真地看着他“我希望你不是出于对我的同情好吗?”
    木澈点头。
    生生死死。
    那是木澈第二次看见念夏的父母,他们的面容是那么沉重。
    木澈永远记得念夏的父亲说“念念,昨晚走了。”
    木澈不愿意相信。他发疯般地找到那个年轻的护士。
    护士奇怪地说“夏念在一年前就去世了。”
    木澈惊愕了。
    他来到念夏的病房,什么也没有,没有念夏,没有她的父母,没有风信子。
    只有浴室,沙发,电视,衣柜,床还附带一个小阳台。
    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过人。
    木澈落魄地走出病房。难道一切都不是真的吗。
    他又来到了第一次遇见念夏的楼梯间。
    念夏站在哪里微笑,她的头发没有掉像瀑布一样,她的脸上有了光泽。
    木澈欣喜地笑了“念夏!”
    “请叫我遇秋,念夏就是遇秋。”
    “那你还会回来吗?我们说好去日本看樱花的。”
    “不了。”她摇摇头,“我死了,我要走了。”
    “那念夏存在过吗?我念故事给你听,你喜欢养风信子,那是你吗?”
    “那是念夏,所以也是我。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明白了,原来是你一直活在我心里。”
    木澈走出医院,阳光打在身上却并不温暖。
    一个女孩从木澈面前走过,她手里的,是一盆盛开的风信子。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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