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方才掐过那处的手,有些笨拙地用拇指来回揉搓了下林泽的下巴,林泽很明显地身体僵硬了下,但这次也没有躲,细密长睫轻颤了颤,就如受惊的蝴蝶般小心翼翼地遮掩着情绪和困惑。
    顾钧讪讪地收回手,悄悄握拳将拇指窝进了掌心,滚烫。
    完蛋了……顾钧心中哀嚎一声,老子这回可真是栽了!可特么的我为什么会栽?是被他叫了声‘妈’还是做保姆培养出的爱心?
    如果此刻眼前有弹幕,顾钧眼前应该飘过无数草泥马……
    说好的清心寡欲独自修行呢?搞半天自己还是盘随时都能燃烧的蚊香!
    自己是蚊香也就算了问题是人家是什么品种?是和他一样能驱蚊防虫的曲里拐弯的香还是敬神拜佛笔直笔直一碰就断的香?
    就算老子有美貌,可他也瞧不见啊……拿什么掰弯……啊,不对,现在的重点应该不是这个吧?
    内心咆哮体:重点是老子究竟是为什么会栽得这么明显?!
    有好感和确认栽了,还是有本质区别的,顾钧脑海中一片兵荒马乱,但若是林泽能看见,也只能看见眼前这位顾警官那张英俊的脸上嘴角略紧绷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弧度。
    “顾警官……”也许是太过安静,又或许是方才顾钧的举动让林泽十分疑惑,他先打破了沉默。
    “咳咳……”顾钧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嗓音微带着些许嘶哑,“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你、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的,”林泽无意识地伸舌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顾钧眼神一暗,“是我一直在给你找麻烦。”
    “是啊,很大的麻烦……”顾钧长呼了一口气,叹道。
    林泽脸色一白,“对、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顾钧一愣,忙摇着手解释道:“你别误会……”眼角余光瞄到自己在林泽面前晃悠的手,真是……赶紧停下无用功的爪子,“我说的另一件事,不是案子。”
    “……?”林泽微抬头,不解。
    “林泽,你……哎,还是算了,”顾钧没法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些他内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我们还是谈谈你父母的案子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林泽颓唐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顾钧差点被气乐了,“你、你、你不知道就敢拿自己做诱饵?林泽,谁给你的胆子?”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我是人?他们杀了舒老板,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和过去还有联系的大概就剩下我自己了,如果他们真的和我父母的死有关系,那应该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然后呢?引他们自投罗网还是你给云城再添一桩失踪命案?”顾钧说完这话突然一阵后知后觉的心慌压过了胸中的恼怒,“你知不知道如果对方真的反应迅速,今天这抚安巷11号或许就是命案现场了,又或许你林泽再过二十四小时就成了公安系统中的失踪人口之一了,如果有人会为你报案的话!”
    “到那时,顾警官,你会为我抓凶手吗?”林泽忽然笑了,他从刚才起就一直面朝着顾钧,“顾警官,我一直记得你说过‘你是警察’,所以如果这里真成了命案现场,我希望来的是顾警官。”
    林泽的笑,浅淡、脆薄,仿佛一声轻轻的叹息就能将它吹走,但又如一支小钩子般往顾钧的心口试挠了几下,而后倏忽消失,钩尖却在顾钧的心口留下了疼痛的痕。
    “林泽,你得搬家了。”顾钧将视线从林泽的脸上移开,漫无目的地在空荡简单的屋内来回游走着,“不过我想,这点你也早想到了。”
    “只能说明老天或许真的愿意在最后给我一个不错的运气吧,”林泽坦然道:“我把自己给押上了,顾警官,麻烦你了。”
    原以为林泽会因为被自己看穿流露出几分不安或羞赧,却没想到彻底说破后林泽反而自在坦然了,顾钧的心理微妙了起来,有些出乎意料但似乎这样的林泽更吸引人了,苍白、单薄甚至可以用柔弱来形容的这人忽然有了强硬的内核,或者是说他一直都拥有着强硬的内核,只是平时被包裹住了,无人察觉罢了。
    刘子跃烦躁、窝火,而且是相当烦躁且相当窝火!即使是在借题发挥将张涛臭训一顿后,他心里的那股邪火还是没能消散多少,还没从终于让那个做事不着四六姓顾的靠边站的暗自庆幸中醒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背上了一口巨沉的钢筋铁锅。
    吴芳的案子是顾钧破的,虽然目前存在了不少对他破案方式的诟病,可证据和事实都证明了此案没有疑议,那他刘子跃要接手的案子是什么?十五年前的旧案!
    住了一段时间医院的刘子跃觉得自己可能是吊针挂多了,脑子里也进水了,顾钧的名声和案子完全是两回事,他怎么一开始就认为是一回事呢?顾钧是不是奉公守法自有监察部门去调查,而他刘子跃只管查案,查刑事案,查曾经被高高挂起的悬案,查一桩牵扯无数人的旧案,其中还包括省级领导,简而言之就是他刘子跃要干的就是得罪人且吃力不讨好的活。
    查不出,只能证明他刘子跃确实能力不行。
    查出了……呵呵,刘子跃应该更愿意承认自己能力不行吧……
    如果刘子跃听到了张建军和顾钧的闲聊,他应该会哭,哭郭局真是个偏心眼没原则无下限的领导。
    郭局如一尊弥勒佛般地镇守在他的办公室里,手里依旧捧着他心爱的黄山毛峰,案子既然被翻出来了,就算没有结果也必须要走个过场,这种事刘子跃比顾钧合适。
    再好的黄山毛峰泡到第三次时,也淡了,很难再咂摸出荡气回肠的滋味了。
    已年过八旬的贺老爷子精神矍铄,贺天凌规规矩矩地站在花圃边上静静等候爷爷侍弄完他心爱的花草后再拨冗来搭理他这个孙子。
    老爷子偏爱月季,家里人便四处收集不同品种孝敬哄老爷子开心,花圃中除了月季外其它种的就是瓜果蔬菜了,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就是这些既能开花也能吃,比那些开了花后就等死的花草有用多了。
    一家人也只敢默默地瞅两眼占据了花圃大半江山的月季,然后一副月季也是会结出可食用果实的恍然觉悟感。
    整个贺家大概也只有贺天凌知道爷爷为何这么喜欢倒腾月季了,是因为奶奶,也因为早逝的长子,也就是贺天凌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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