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打电话给云城的救护中心,查一下刚才的救护车是什么时候接到的求救电话,车上的救护人员能否联系上?救护车车牌号是海D63315或者是316,五分钟前刚进入高速。”
    “是。”余一非快速地拨打着急救中心的电话。
    对方在守株待兔,而刘子跃正好成了这只兔子。
    高速飞驰的车辆,顾钧心中的迷雾越来越重,而他有种感觉,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像这辆几乎要失控飞出去的车子一样,穿破迷雾直接撞上隐藏在背后的真相上。
    离云城高速路口不到八十公里的地方一片狼藉,碎玻璃和出租车的保险杆散落一地,蓝灰色的出租车被一辆大货车重重地挤在了高速路边的山壁上,半辆车都快被挤没了,高速护栏已经被撞断,如果没有护栏这一下的缓冲,出租车很可能成为一块铁饼。
    变形的车里不断地渗淌出鲜血,大货的车头还死死地压在出租车上,猛烈的撞击将大货的车窗玻璃也震碎了,碎玻璃上也沾染了血迹,大货车车头里是空的,肇事的司机逃逸了,车祸现场聚集了不少路过的司机,他们其中有些人试图打开车门救人,但被挤变形的车门卡死了,司机的头都被撞扁了,脑浆都流了出来,已经断了气,而后座上的乘客也浑身是血,看不出死活,乘客手里抓着一截黑色的带子,抓得很紧。
    顾钧几乎是和救护车同时赶到了现场,而这时从对向也开过来了拉着警笛的海市交警的车,而海市的救护车还没有到,这里离云城救护中心更近。
    坐在后座的刘子跃在撞击的时候被直接震到了车座下,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双腿被挤撞变形的车门给压断了,而他的头也重重地撞到了被挤进山壁的车门上,顾钧从满是玻璃碴子的后窗探身进去后,好不容易才在刘子跃的颈部探到微弱的脉搏跳动。
    刘子跃手里的黑色带子是他随身背包带子的一截,被人用刀割断了。
    比较幸运的是后座并没有被大货车的车头正面挤压住,顾钧和余一非用警车后备箱的工具强行拆下了后车盖,也顾不上碎玻璃在手上和臂膀上留下的伤口了,余一非比较精瘦整个人钻进了车里,想办法把刘子跃的腿从变形的车门下挪出,两人合力将刘子跃从车里搬了出来,整个过程中刘子跃一声未吭,深度昏迷中。
    司机没法搬出来,只能等消防前来破拆,顾钧让余一非跟着上了云城的救护车,他自己开着警察跟随在后,海市的交警查看过顾钧的证件后,也没有阻拦,救人要紧。
    云城第一人民医院,刘子跃被送进了急救室,得到消息的郭局和谭书记也赶到了医院,看着余一非硬掰开刘子跃的手指才拿出的那截背包带,两位领导的眼眶都泛红了,尤其是谭书记,刘子跃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感情不一样。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郭局走到顾钧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是顾钧反应快,刘子跃很可能……郭局不敢想下去了,他沉重地看向手术室的灯,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子跃的家人?
    双腿开放性骨折,很严重但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脑部受到的撞击,不排除病人醒不过来的可能性,也就是植物人状态。
    刘子跃的母亲听到后当场瘫倒,妻子则抱着刚上初中的女儿放声痛哭,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天要塌了,闻讯赶来的同事们也是心情沉重,刘副队虽然平时不算太可亲,但相处这么多年下来感情都在的。
    顾钧回家前特地先在局里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可身上的血腥味还是被林泽闻到了,林泽瞬间脸色发白,伸手想抱顾钧又怕顾钧身上有伤口,哆嗦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别怕、别怕,不是我的血,是我救人时沾上的,我没事。”
    林泽伸手摸上顾钧的手臂,然后顺着手臂把这人从头往下摸了一遍,“出了什么事?”
    “刘副队出了车祸,”顾钧没隐瞒,“我和余一非去接他,刚好赶上。”
    “车祸?”林泽检查顾钧的手蓦地顿住了,“什么样的车祸?”
    “正在查,肇事司机逃逸了,”顾钧伸手抚上了林泽蹙起的眉心,“乖,别再看了,一会又头疼,我如果需要你帮助会和你说的。”
    “顾钧,我帮不上忙了,”林泽紧锁着眉头将头抵在顾钧的肩窝处,“很模糊,好多影子,我……”一声闷哼从林泽的口中逸出,尖锐的疼痛从脑海深处炸开。
    “宝贝、媳妇,你听我说,”顾钧按揉着林泽的头,“你男人是警察,还是特厉害的警察,宝贝你得信任你男人,你得给你老公显摆的机会,听话啊,今天我开了太久的车还跑了好多路,腿有点不舒服,一会给我扎几针呗,”说着顾钧低头吻了吻林泽,“这个只有媳妇你能行。”
    林泽的眉心缓缓松开了,但也没马上离开顾钧的怀抱,静静地相拥着,顾钧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林泽的肩背就跟哄孩子似的,林泽悄没声息地伸出右手找到顾钧的左手,手指交缠紧紧扣住。
    沐浴后还残留的他人的淡淡的血腥味林泽不是第一次从顾钧身上闻到,可唯有这一次让他心惊肉跳,那感觉就像是整个人突然一脚踏空了,来不及反应的慌张。
    顾钧安慰着林泽,可他的心从飞驰在高速上时就没踏实落地过,看到刘子跃手中那截死死抓住的背包带时,顾钧心里涌上了股让他自己都害怕的暴戾冲动,他甚至怀疑当时要是有人敢阻止他把刘子跃带回云城,他会杀人!
    医院里听到刘子跃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了,耳边都是他家人绝望悲痛的哭声,顾钧觉得自己手上身上沾染的血迹都成了他无能的罪证,这些血让他头晕也令他恶心,出过无数次现场的他居然也会有晕血的这一天!
    幸好,家里有灯亮着,有人在等他,有只细瘦微凉但有力的手握着他,让他心中那股子暴戾渐渐平复,也让他在怀中人熟悉的味道中逐渐地将血腥惨烈的画面剥离,眼底泛起的猩红也得以缓缓消褪。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当他看见生死未卜的刘子跃时,他害怕了,他怕躺在那的人是他自己……如果他死了,林泽怎么办?
    刘子跃遭遇车祸一案,引起了两市公安的重视,海市公安高度配合,表示全力搜捕肇事司机,并将沿途所有监控点的录像都调阅翻查了出来。
    大货车是从海市前往云城的第二个高速口长庄口进入高速的,它进入的时间要早于刘子跃乘坐的出租车开到长庄镇,但过了第一个休息站后有段监控上显示这辆大货就跟在出租车后面了,很长一段时间大货开得很守规矩,开最外边的道,车上应该没装什么货物,大货的车速不慢,始终和内道的出租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车祸发生前的有段不到十秒钟的监控录像,出租车前方有车突然急刹,录像中可见出租车车身猛地一歪就从内道避往外道,大货似乎也是猝不及防狂按喇叭但车速却未见丝毫的降低,录像结束前就只能看到大货以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冲向了已明显慌乱的出租车。
    现场很混乱,殃及了好几辆车追尾,但索性没有再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事故,但慌乱中那些惊魂未定的司机或乘客们也没有注意到大货司机是什么时候跑的,甚至开大货的是几个人都没能看清,等理智渐渐回来时,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也就是报警叫救护车,乱成一锅粥,不同的司机将电话打到了两市的急救中心。
    刘子跃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老局长留下的东西也不见了,就连刘子跃的手机也不见了,谭书记虽然知道有人联系过刘子跃,可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去找到这个神秘的线人,随着刘子跃手机的失踪,如果刘子跃没有删除他的通讯记录,那个线人的安全……
    凌寒北一直在等他贺哥的指示,他手中的东西究竟该怎么处置?
    贺天凌也遇到铁板了,这块铁板不是别人,正是顾谦!
    顾谦坚决不同意让顾钧掺和进来,如果因为这件事顾钧出了任何意外,他顾谦从此就当不认识贺天凌这个人!贺天凌憋火,但还不能直接甩脸子给顾谦,他不敢也不舍得,可特么的他是谁?那个混小子顾钧又是谁?谦儿,在你心里我难道不应该是头一份重要的人吗?!
    贺天凌没摔电话,但他特么地想亲手捏死那个叫顾钧的!这个顾钧比那条疯狗郭晓临还遭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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