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晚隐约对李云舒有印象,李家世代清贫,家无长物,唯有一块传世玉珏,不知从哪一代传下来的。阖家穷得只喝得上照人影的稀饭也没变卖典当过。可李云舒十五岁那年,他家来了歹人强抢玉珏,杀了他的爹。
    好好的一家人阴阳相隔。
    此后多年他与母亲相依为命,不受人恩惠,不卑不亢寒窗苦读,十九岁那年进了大理寺,从此飞黄腾达。
    恰巧,上一世她和宁蕴还未闹掰之时,有一次他和自己说起这个大理寺少卿,还夸他颇有孝心,多年来一直追查父亲死亡的真相和那块玉的下落。她想起宁蕴颇为得意地说:“只可惜,他这辈子都找不到那块玉了。”
    以前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这些细节,她终于回味过来哪里不对——他那神情,分明知道玉佩的下落?
    李云舒垂手立于老夫人身侧,眸子看着面前的青瓷花瓶,稳重又端庄。
    老夫人见了娘家后生,心情颇好,为他们介绍:“这位是你们的表兄,李云舒。她们是你的两位表妹,晚晚和倩云。”
    李云舒端方地朝她们行礼:“表妹。”
    姐妹俩微微屈膝还礼。
    “云舒进京赶考,要在府上住几个月,他学问深,知识渊博,你们姐妹学问上有不懂的尽可能去问他。”她笑着叮嘱李云舒:“你这两位妹妹,资质平平,你有闲便多多费心。”
    李云舒点头:“是。”
    第13章 寿宴
    李云舒眼神纯净,气度不凡,他学问渊博又是个耐心蛰伏的人,否则也不会不动声色追查他父亲的死因十余年不止不歇。
    他和自己是同类人——从寿安堂出来的时候,陆晚晚心想。
    她知道他寻找真相的线索,他——或许能帮助自己。
    同类人应该互相合作。
    细雪沙沙的落,停在她的发间,黑绸般的青丝顺在腰侧,衬得她越发肌肤如雪。
    ————
    她们到府门时,陆建章和陈柳霜母女已经等着。她俩婀娜而出,陆锦云看向门口,不由一惊,陆晚晚长得好看,打扮之后美得逼人。纤长的脖子藏在柔软的围脖下面,露出小节雪白的肌肤,金玉装饰后的女子如披着绚丽的光,明媚夺目。
    陆锦云身上穿着锦安坊裁的最美的一件,可跟她比起来,跟个丫鬟似的。
    陆建章很欣慰,这个女儿不是凡物——她会嫁进国公府,哦不,以她的美貌,嫁给太子也不是不可能。他踩着女儿的肩膀,从此官路亨通。
    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在庙堂之上呼风唤雨的风光模样!
    “父亲,夫人,久等了。”陆晚晚低笑,声音温婉。
    陆建章心情很好,对陆晚晚很有耐心:“今天去国公府,人多复杂,你要当心。”
    陆晚晚一一应下,格外乖巧听话。
    从头到尾,陆建章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陆锦云,她气极了,父亲的眼中没有她!只有陆晚晚!
    她没办法接受自己从父亲的掌心宠成了无足轻重的人。
    都怪陆晚晚!她把一切都怪到陆晚晚身上。
    是她分走了父亲的关注和宠爱。
    三姐妹乘同一辆车,恰好陆晚晚坐中间。
    陆锦云很极,掐了把她的手腕。她用足了力气,恨不得把那块肉给她掐下来。
    陆晚晚不动声色,她忍着。她握着陆倩云的手,痛得轻挠她的掌心。陆倩云一抬眼,就看到她在使坏。
    陆锦云见她没反应,手上更用力。
    马车驶过一个水坑,颠簸了一下。陆倩云顺势一倒,歪在陆晚晚身上,她出其不意地捏着陆锦云的手腕,一折,陆锦云感觉从手指到肩膀,整条胳膊都没了知觉。
    “啊,我的手!”陆锦云惨叫。
    陆建章和陈柳霜在前面的马车里,根本听不见她的惨叫。
    为了赶时辰,马夫也不敢贸然停下来。
    “二妹妹,你怎么了?”陆晚晚问她。
    “我的手,你们伤了我的手。”陆锦云大哭。
    她和陈柳霜有计谋,今日宁蕴会出席谢夫人的寿宴。为了挽回她上次在宁夫人面前失去的颜面,陈柳霜会找机会让她当场弹琴。她自幼习琴,颇为勤奋,在京城若她弹琴第一,便无人敢称第二。
    她胸有成竹,要打漂漂亮亮的一仗。
    可她的手使不上劲了!
    陆晚晚回眸看了陆倩云一眼,她抿着唇低头,一脸无辜的样子。
    车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她没动手,陆倩云手无缚鸡之力,那肯定是陆锦云自编自演的苦肉计。她又要搞什么花样?陆晚晚纳闷。
    她轻轻握住陆锦云的手,问:“马车方才颠簸了一阵,是不是撞到哪里了?”
    陆晚晚不知道,陆锦云可比谁都清楚,刚才分明有人捏了她的手,她才使不上劲。陆倩云是个没用的哑巴,这有这个来历不明的乡下丫头,她会邪术!
    “你还要装!”陆锦云抬起巴掌,挥向陆晚晚的脸。
    陆晚晚紧握着她的手,浅笑:“二妹妹,镇国公府就快到了呢?你确定你要这幅样子见宁家夫人和公子?”
    陆锦云不敢哭了,她脸上精心化过妆,脂粉会被眼泪糊花。
    她收了眼泪,放了狠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晚晚真的被陆锦云弄糊涂了,她不像是装的啊!难道真有这么巧?老天爷也看不过她胡作非为了?不,不会是老天爷,老天无情,否则上一世她也不必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牵起陆倩云小小的手,下了马车。
    雨雪潇潇,京城白了大片,谢家门前香车宝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红灯彩绸映得这冬日也暖了几分。
    来往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人过处,香似春雨。满京城的王孙公子闺阁少女都盛装而来。
    “陆大人,陆夫人,大小姐,里面请。”谢家管家出来接他们,态度礼貌客气。
    管家不认识陆大小姐,却认识主母御赐的步摇。太后赐物,何等尊贵,主母说送就送,她定不是寻常赴宴的小姐。
    怠慢不得!
    陆建章很是受用。他的官位说低不低,可在国公府面前,还是需要仰视的,十多年前,他跪在地上仰视谢家的资格也没有,可是现在,他受贵礼被迎进谢家大门。
    这都得益于他有了个好女儿。
    陆晚晚缓步进门,在一众宾客的目光中从容而行。
    “这是哪家小姐,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一个少女坐在花坛上,看着款款行过的陆晚晚,问她身侧的同伴。
    这真是个美人,同为女子,她看了都艳羡。
    她的同伴也很惊艳:“不认识,我也没见过。咦,她身边的是陆锦云吗?”
    “陆锦云?就是那个用锦安坊的衣裳假装自己做的,送给她祖母做寿礼的陆家二小姐吗?”少女讶异。
    她的同伴嗤嗤笑道:“可不是么!”
    “那她还有脸来?”少女笑得格外天真爽朗:“要我是她,我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那她旁边的会不会就是她家大小姐?”
    “大小姐?不会吧?”同伴说:“不是说她家大小姐是乡下丫头吗?”
    “乡下丫头怎么了?英雄不论出身,妙人不在家世,要她真是陆家大小姐,我倒觉得那气度倒比养在京城的名门闺秀二小姐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少女掷地有声道。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不看了,来来去去就这些人,没意思。我去找怀琛哥哥,昨儿他说带我去红香楼吃酒,结果晚上自己跑了,看我不找他算账。”
    少女叫徐笑春,是谢怀琛姑姑的女儿,今年十五岁,身材纤长瘦弱,容貌清丽。她杏目圆睁,眸光熠熠。脸颊小巧精致,是自然精心雕琢的美人。
    笑春拖着同伴,往后院走了去。
    从早上起来,谢夫人就忙着招待客人,忙得晕头转向。管家来报说陆晚晚一家到了,她忙里偷闲叫人将镇国公请到阁楼上。
    镇国公谢允川四十来岁,长得高大结实,气度英勇威严,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鲜衣怒马。
    “何事?将我催来。”镇国公问她。
    谢夫人笑容狡黠:“我跟你说的那丫头来了。”
    她拉着镇国公凭栏而站,指着正随管家进园的少女。
    “那就是她了。”
    镇国公瞥了眼,那孩子看上去还挺本分,仪态优雅,他说:“还行,不过比起你就差远了。”
    谢夫人心里甜丝丝的,面上却板了板:“年纪一大把,少来揶揄我。”
    镇国公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年纪越大,我便越爱说真话,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谢夫人怕他再腻下去,抽回自己的手:“和你说正经的呢。琛儿呢?快让他来。”
    “琛儿?”镇国公心里一个咯噔:“一早就没见他,也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
    谢夫人敛了笑意:“今早我让你去给他讲兵法,你不是说他学得挺快?”
    镇国公面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是……是吗?”
    谢夫人拧着他的胳膊,稍稍用力:“是不是又诳我?说,琛儿去了哪里?”
    “夫人饶命,饶命。”镇国公痛得龇牙咧嘴:“我说,昨夜琛儿说有朋友约他去红香楼吃酒,怕你不同意,让我帮忙打打掩护。不过他跟我说了,他今天肯定会回来。我这就去找。”
    他脚底抹油,准备逃。
    “站住!”谢夫人喊住他。
    镇国公脚步一顿,腰背挺得笔直,就差顺势给她敬个军礼:“是!”
    谢夫人头疼,谢允川这老子当得没大没小,喝醉的时候甚至还和怀琛称兄道弟,满京城再找不出这样一对父子了!如今他还纵着儿子外出喝夜酒,等今儿过了,她得想想法子治治这父子俩。
    “你和我去见陆家人,让下人去找琛儿。”谢夫人拽着镇国公。
    镇国公嘿然一笑,反手捉住她的手,纳入掌心,轻声说:“谨遵夫人命令。”
    谢夫人嗔笑:“没个正形。”
    下了阁楼,镇国公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威严,方才在阁楼上低眉顺目的人就跟不存在似的。
    他大跨着步子,走得骄傲又得意。
    “舅母,今日你是寿星,怎么还在这里?”徐笑春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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