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瞄了周围一眼,见没人,悄悄伸出尾指,勾着她的手指,然后轻轻一抓,就将她的手捏在手心,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对,挺好的。”
    覃秀芳怕被人看见,赶紧低斥:“哎呀,你放开我,被人看见了。”
    “你的手太凉了,我帮你暖暖。”沈一飞紧了紧,握住她的拳头不松手。他的手掌很大,几乎比覃秀芳的手大了三分之一,正好将她的手包裹在手掌里。
    这都快到夏天了,哪里还冷?覃秀芳哭笑不得,又拿他没辙,唯恐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她赶紧转移话题:“我看我哥最近还非常忙,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是最近又有什么事吗?”
    提起这个,沈一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她说了实话:“还在盘查江市潜伏的敌特分子。”
    “上次不是都抓到了吗?”覃秀芳抬头,错愕地望着他。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结果他却说没有。
    沈一飞轻抚了一下她的头:“潜伏的敌特分子哪是那么容易一网打尽的。大部分已经落网了,应该还有极少数在潜逃,如果是小喽啰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的头目还没落网。这种人能统领全市的敌特分子,跟其他市的反动分子联系,甚至还能通过特殊渠道跟国党取得联系,随时都可能策划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听他这么说,覃秀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她有点疑惑:“连你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吗?”
    沈一飞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耐心地解释:“上辈子在余氏化工厂发生了一场特大爆炸,席卷了方圆三四里的土地,除了炸弹的威力,还有大量的强酸强碱溶液喷发出来,方圆几里几乎都被夷为平地,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
    覃秀芳知道,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但下半辈子却要终身与轮椅为伴。覃秀芳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无声地安慰他。
    沈一飞冲她笑了笑:“都过去了,当时死了好几百人,有敌特分子,有普通百姓,还有我们的同志,因为炸弹和强酸碱的作用,很多死人都面目全非,有好几十具尸体认不出是何人。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被送去了医院,后来江市一直相对平静,没再发生过大的反动活动,很多人都倾向于那个人阴差阳错死在了他们自己策划的这场爆炸中。”
    但这辈子,他阻止了那场轰动全国的大爆炸,改变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许多人的命运,同时似乎也改变了云狐的命运。根据目前查到的许多线索,老六很可能不是云狐。
    听他这么说,覃秀芳不禁有些忧心忡忡:“没办法抓到这个人吗?”
    这个人就像一颗不□□,太不让人安心了。
    沈一飞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吧,有我跟你哥在,肯定没事。说不定那个人早就死了,咱们只是自己吓自己。”
    覃秀芳诚心期盼,事情就如他所说的这样,那个人已经死了!
    ***
    有男人去接覃秀芳这个事,第二天就传到了秦渝耳朵里。
    他当即拧起了眉,靠,哪个混小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他妹妹。
    秦渝恼火得很,直接叫郝丰:“你去打听打听,昨晚接秀芳的是谁。”
    不一会儿,郝丰就回来了,他看了秦渝一眼,硬着头皮说:“是沈副团!”
    “沈一飞?”秦渝意外极了,“你是不是搞错了?沈一飞怎么会跟秀芳扯在一块儿?”
    沈一飞那么跳脱,他妹妹那么安静,怎么看都凑不到一块儿才对。
    郝丰看着秦渝不相信的脸,有点同情他:“那个,我听说,沈副团这两天还去了覃秀芳同志的店里帮忙,今天好像也在。”
    “什么?”秦渝蹭地站了起来,脸色跟打翻了染料缸子一样,很是精彩。
    闷了几秒,他将军帽戴上,对郝丰说:“我出去一趟,有人找我,你先看着办。”
    郝丰连忙点头,他清楚,秦渝肯定是去找沈一飞的麻烦。这两人会不会打起来啊?他要不要去找毛政委汇报一下情况?
    秦渝直接来到饭馆。
    这个点,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没有客人,桌椅板凳都被收拾好了,门敞开着,他走了进去,还没到后院就听到了他妹妹的声音。
    “沈一飞,我来吧,不是你这样洗的,这碗有油,得用热水才能洗干净,你等一会儿,我烧点水,你别洗。”
    沈一飞连忙说:“那我去烧水。”
    他力气大,单手一用力就提起了一桶水,覃秀芳见了便去烧火。
    沈一飞倒了一锅的水,搬了个凳子坐在覃秀芳身边,抓起她的手:“忙了一上午,手酸吗?我帮你揉揉。”
    秦渝进来就看到沈一飞像条毛茸茸的大狗一样,凑在他妹妹面前摇尾巴,更可气的是,他妹妹竟然还真把手递给了他,语气非常自然地说:“你轻点哦。”
    “你们在干什么?”秦渝脸都黑了。
    听到他的声音,覃秀芳脸马上爆红了,非常不安,跟早恋的学生被家长逮着了差不多。
    她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哥,你,你怎么来了?”
    秦渝阴沉地注视着二人,准确地说应该是瞪着沈一飞。
    沈一飞自来熟得很,当着秦渝的面抓过覃秀芳的手,力道适中地揉着她的手腕,笑嘻嘻地说:“大舅哥,你不看见了吗?”
    秦渝肺都快气炸了,上前抓住沈一飞的领子:“谁是你大舅哥,沈一飞你他娘的不要脸,赶紧给我滚。”
    “哥,你快放开,沈一飞的腿上有伤,你别这样。”覃秀芳赶紧劝道,同时将自己的手从沈一飞的爪子下抢了回来。
    秦渝听到沈一飞的腿伤,稍微顿了一下,松开了沈一飞的衣领,拉着覃秀芳的手:“你出来,咱们谈谈。”
    “秦渝,这是咱们的事,我出去跟你谈,你别为难她。”沈一飞站了起来。
    覃秀芳看着他们俩这副不对盘的样子,头痛死了,真让这两人单独谈,打起来怎么办?打伤哪一个她都心疼。
    她赶紧挤到两人中间:“哎呀,沈一飞,你看着火,别捣乱,我跟我我哥出去聊聊。”
    说着,她拽着秦渝就往外拖。
    沈一飞犹豫了一下,选择相信她。
    秦渝黑着脸被她拖出去,没好气地说:“你别被这小子骗了,这小子最狡猾了,我们小时候没少吃他的亏,经常好事是他的,黑锅我们背。”
    覃秀芳完全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过往,好奇极了:“他怎么坑你们了?”
    秦渝紧抿着唇不说话,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妹子胳膊肘往外拐,纯粹是好奇,一点替他打抱不平的意思都没有,就更别指望她跟他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了。
    见他眼神不善,覃秀芳摸了摸鼻子:“你,你不想说就算了,别这么看我嘛。”
    深吸了一口气,秦渝克制着发火地冲动问道:“你跟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别上了他的当,他说不定是耍你玩的。”
    覃秀芳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他:“哥,你真觉得沈一飞是这样的人吗?”
    对上这样坚定的眼神,秦渝实在做不出昧着良心去抹黑沈一飞的事。他恼火地扒了扒头发:“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我可没听说他打恋爱报告。”
    覃秀芳的脸一下子烧红了:“哎呀,哥,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覃秀芳实在不好意思说,沈一飞直接跳过了谈对象这一步,奔着结婚去了。而且她哥现在都这么生气了,要知道沈一飞想结婚,肯定更暴跳如雷,说不定两人马上就要打起来。
    结果她这一犹豫,让秦渝以为沈一飞压根儿没跟她谈恋爱,就对她动手动脚,更生气了。
    “好个沈一飞,欺负到你头上了,秀芳你等着,哥哥给你作主。”说着他就跑进了厨房,拽起坐在灶台前烧水的沈一飞,“走,我们去找毛政委。”
    覃秀芳急了,赶紧过去拦着他:“哎呀,哥,你别冲动,你听我说……”
    沈一飞捏了一下她的脸:“好了,我跟你哥去一趟,你乖乖在店里等我,碗不用管,等我回来收拾。”
    秦渝看到沈一飞竟然当着他的面就对他妹妹动手动脚,更愤怒了:“你小子耍流氓,跟我走。”
    沈一飞一点反抗都没有,乖乖跟他走了。
    覃秀芳追了出去,却见沈一飞对她摆了摆手:“没事的,我正好也有点事要找毛政委,你在店里等我。”
    覃秀芳哪里坐得住,她赶紧锁上了门,准备追出去,结果走到半路,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拖着两个小女孩,看到她,立即上前,抱住了她:“秀芳……”
    走在路上,乍然被个不认识的人抱住,覃秀芳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了她,认真打量了一番:“你,你是……瑞香阿姨?”
    徐瑞香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住地点头:“是我!”
    覃秀芳错愕极了,短短两个月不见,徐瑞香瘦了一大圈,衣服套在她身上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刮走一样。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脸,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青青紫紫,看不清原来的样子,眼睛被挤得眯起,只剩一条缝,也难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将她给认出来。
    “瑞香阿姨,你,你怎么成这样了?谁打的?”覃秀芳扶着她,气愤不已。
    “我爹打的。”小的那个女孩子怯生生地说。
    大的那个抿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大吼:“那不是我们爹,他不是。”
    覃秀芳顿时明白了,徐瑞香又遭遇了家暴。她立马掀起徐瑞香的袖子,果然,胳膊上也有触目惊心的伤痕,可能是因为有一段时间了,伤痕变成了深紫色。
    “身上还有吗?”覃秀芳冷静地问道。
    徐瑞香没看到过她这样严肃的表情,愣了一下,咬着唇,犹豫了半晌才说:“我……我胳膊痛。”
    “这里吗?”覃秀芳轻轻碰了一下她姿势有点奇怪的左臂,徐瑞香忍不住叫了一声。
    覃秀芳明白了:“你可能伤到了骨头,走,跟我去医院看看。”
    果然,到了医院,医生说,徐瑞香的左臂骨头被打得错位了,已经好几天了,整只手臂都肿了起来,要是再这样拖下去,这只手以后都不会利索了。
    覃秀芳听后吓了一跳:“那现在还有得治吗?”
    “幸亏你们来医院了。”医生捏着徐瑞香的胳膊,“忍一下,我要把你的骨头推回去。”
    他捏着徐瑞香的骨头,摸了一会儿,忽地一个用力,只听到卡擦一声,医生松开了手:“你试试这只手。”
    徐瑞香蜷缩了一下手臂,还是有些痛,但能弯曲了,不像以前只要一动就钻心的痛。
    “好了,谢谢医生,我的胳膊不会废了吧?”徐瑞香激动地问道。
    医生笑着说:“不会,这几天这只手不要提重物,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覃秀芳松了口气,但还不放心,又把徐瑞香带到了潘沁雯那里:“娘,你给瑞香阿姨检查一下,看看她身上的伤严重吗?”
    潘沁雯看到徐瑞香这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这些年在医院里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事了,一下子就猜到了缘由,为了避免给徐瑞香压力,她没有多问,像平常一样,温柔地笑着说:“好,瑞香,你进来,脱开扣子,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覃秀芳和两个孩子守在帘子外面,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年龄稍大的女孩子问道:“姐姐,娘说你能帮我们,你可以帮我打他吗?”
    这个他不用问都知道是谁。能让亲生女儿问出这种话,那就是个畜生。
    覃秀芳蹲下身,看着小小的两个姑娘,她们脸上也有伤,不过没徐瑞香严重,而且已经结痂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覃秀芳还是问道:“你们身上有哪里痛吗?告诉姐姐,姐姐带你们去看医生。”
    两个小女孩摇头,大的那个说:“没有了,娘挡着我们,我们没挨什么打。”
    覃秀芳听了更加心疼,伸手摸了摸她们枯黄稀疏的头发,温柔地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我叫招娣,妹妹叫来娣。”大的指着自己和妹妹说。
    覃秀芳听到这两个名字就皱眉,好恶臭的名字。
    覃秀芳实在不想叫这样的名字,索性略过:“你们俩多大了?”
    招娣指着自己说:“我十岁了,妹妹六岁。”
    覃秀芳一点都没看出来,她们俩一个才到她的小腹,一个到了她的胸口下方,不光个子小,而且也特别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两三岁。
    轻轻地摸了摸她们的头:“饿了吗?姐姐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可是娘……”两姐妹肚子都饿了,有些心动,又不放心地看了帘子一眼。
    覃秀芳从潘沁雯的办公室里找了一个饭盒:“没事,待会儿咱们给你娘也打一份回来。”
    两个小姑娘这才答应了,不过她们还惦记着徐瑞香,不肯在食堂吃,最后覃秀芳给她们一人买了两个大肉包子,给徐瑞香打了半饭盒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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