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姐在房间。”
    丫鬟对杨水生伸出了自己的右胳膊,向门边摆动了一下,杨水生恍然回神,他点点头,径直的走了进去里,小姐正坐在桌子边看着一本书,上次杨水生来的时候,她没看完的那本书,当时她和杨水生聊过许多有趣的话题,关于西方的催眠论。
    “先生来了?”
    小姐微笑的看着他,但是面容憔悴,杨水生的眉头皱了一下,觉得她的生命开始衰退了,不过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了,他想起了院子里的那株奇花。他现在有把握治好她的病,此时此刻只是顺便查看一下她身体的情况,稳定一下现状。
    阿离从药箱里取出腕枕放在了桌上,小姐熟练的将手搭上了腕枕,一双秀眉了然的看了杨水生一眼,他抬起手腕,提了一下衣袖,将自己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小姐的手腕上,那细微的脉搏在皮肤之下微微跳动。
    脉搏果然与之前已经大为不同了,如院中的那株奇花一样,开始凋零陨落,他估算着她的生命还能延续多少天,心里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沉重感。
    “十四天。”
    杨水生突然开口说出了这个数字,赵家小姐不明所以,开口问他:
    “什么十四?”
    杨水生听到之后,淡淡的说:“从小姐患病至今,唯有十四天的寿命,十四天之内不会死,但是十四天之后身体的脏器会全方面的衰竭,任何人都救不了小姐。”
    她听到了之后没有畏惧,反而淡淡的笑了笑:“原来是十四天,他只活了十四天,他用最后一口气等到了我,对我说他必死无疑了,将我交给了思成……”
    “你知道张开……?”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小姐看着他,眼神深邃而忧郁:“你知道他刚回来的时候我多么开心吗?他送给我礼物,珍贵的夜明珠、玉石,价值不菲,我想过他用任何方式发迹,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劫走庚子款的海盗。”
    “当他和我说他必死无疑的时候,我没有怀疑他,我相信他会死,会被他的海盗同伴杀死,我是陪着他一起等死的,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吗?”她的语气悲伤柔弱,“十四天,还有五天的时间,我也在等死的这条路上,也许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我不想知道我是被谁杀死的,也许是那群海盗,或是父亲的仇人,但是等待死亡,让我感觉到了痛苦。”
    “你不会死的,我会治好你的病的。”
    杨水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院中的那株花朵,那株花朵将用它的生命延续赵家小姐的生命,活着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无论是无意的付出,还有有意的付出。
    小姐以为杨水生是在安慰她,她淡淡的笑着,对杨水生声明自己的生命是无所谓的,但是杨水生却十分冷静、认真的看着她,他不愿别人随意的放弃生命,尤其是当她的生命已经不属于她自己的时候,因为她的未婚夫还在等着她。
    “我会治好小姐的病的,只需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小姐并无太大的反应,身边的丫鬟却惊讶至极,杨水生瞄了她一眼,早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是杨水生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开口说:“院子里的那株花快枯萎了,小姐不介意将那株花送给我吧?”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
    杨水生对她道了一声谢,随后和阿离一起搬着那株花离开了小姐的庭院,阿离感觉杨水生有点怪怪的,来到小姐这里之前整个人有些颓然,但是离开的时候却仿佛很高兴,似乎是收获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她瞧了他手中讨来的那株花,难道……
    “先生敢对小姐下保票,难道这株花是关键?”
    杨水生看了一眼阿离那双清澈但又精明的大眼睛,他微笑了一下,说:“先前我研究解药的时候,总是有一味药查不出个原因,但是机缘巧合,谁知道我一直要找的那个,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的那味药,其实就是我手中捧着的这个奇花。”
    “听说这个花是从西藏运来的,先生既然不认识这个花,必定也不清楚这支花的药理,先生要如何利用它呢?”
    阿离提的问题确实困扰着杨水生,不过他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向赵家小姐讨了一天的时间,专门用来查找这株花的药理药性。
    想到这里,他转头对阿离说:“你去通知一下张副官,麻烦他帮我搜集一下西藏本地特产的药物书籍,全部都要,我要俱无遗漏的检查一番。”
    阿离将杨水生的原话转达给了张副官,但是没有和张副官说为什么,张副官听到之后还以为杨水生疯了,他到哪里去给他弄那么多有关西藏的医术。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到各个书店搜查有关的书籍,足足有一车多,全都给杨水生运了去。
    各类书籍堆在杨水生的房间里如小山一般,任谁看到都会叹息“呜呼哀哉”,偏偏杨水生拍着手叫好,张副官不理解他,问他:“你要这么多书籍到底是要干嘛?”
    “扩充自己。”
    张副官不解,而杨水生则淡淡的笑了笑。
    夜里,赵府寂静的仿佛没有生命存在一般,而杨水生沉浸在医术之中,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个活着的生命,一眼阅过大部分医术,有些他早就读过,因此没有一会儿,堆在他身边的医书变得越来越少,但是他却始终都没有找到有医书记载那株奇花。
    一阵夜风吹过,窗子悄悄的打开了。
    烛火在黑夜中摇曳了一下,杨水生有些恍然,从医书中抽出了自己的思绪,他放下医书,转身想要关上窗户的时候,他的身体顿了一下,感觉黑夜中隐约有一个人影。
    黑影!
    他猛然想起了前几次出现在府中的尸体,以及那个来回穿梭在赵府之中的神秘人。
    巡夜人的火苗依旧在远处飘荡,但是距离这里还很遥远,不知为何,杨水生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先前的那个黑影已经退隐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可是杨水生的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他觉得那个黑影就隐藏在黑暗中。
    他紧张的向那边走去,脑中想起了前几次出现在府中的尸体,脚步变得越来越缓慢,将要靠近那边的时候,他的脚刚刚搭在了石桥上,就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声。
    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些揪紧了,眼前确实有人存在,他刚要开口呼喊巡夜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杨先生?”
    杨水生在原地犹疑了一下,他后退了两步,这时,遮盖明月的云朵瞬间消散,一束洁白的光芒让杨水生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他惊讶的看了一眼那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王戊,怎么是你?”
    “先生。”王戊的声音有些恐惧,“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反正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他说话的声音瑟瑟发抖,杨水生惊讶的发现,他的浑身都湿透了。
    “你不会是掉进河里了吧?”
    “我……我好像是……出来起夜的,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呢?”
    他的声音由恐惧渐渐的变得有些疑惑,有惊无险,杨水生索性放下心来,想起自己还没有读完的医书,杨水生开口对他说:“行了,大半夜快回去睡觉吧!”
    王戊木讷的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杨水生着他的背影,疑惑的猜想“难道没有巡夜发现他吗?”他摇摇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繁杂的医书依然堆积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却翻阅,然而他心中却并无倦意,他有意觉得自己此次将会有巨大的收获,那些书籍在他的眼中恰如一座待发掘的宝藏。
    天色刚刚晴朗,一缕清澈的阳光照在了客房的门前,阿离端着早饭过来敲了敲门,里边一片死寂,无人应门,她轻轻的推开门,阳光照射在了屋内。
    一排排杂乱的医书堆在她的面前,医书的后边,疲倦的身影仍然没有入睡,一脸倦意的翻阅着医书,他身边的书籍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脸上的表情告诉阿离,他仍然没有查阅到有关那种奇花的资料。
    阿离将饭菜放到了一边,扯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开口说:“先生,你该休息一下了,你这样恐怕没有给小姐治好病,自己反倒是先病倒了。”
    杨水生将医术放下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不会的。”
    “那你先将阿离端来的饭菜先吃了吧。”
    杨水生先前心里还有些着急,但是翻阅了一整夜的医术,虽然没有查到那朵奇花的线索,却收获了不少的知识,内心反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对阿离点点头,“好,吃饭。”
    吃过早饭之后,杨水生休整了一下困乏的身体,盯着一屋子的书籍,心中感觉有些愁闷,他让张副官搜集有关西藏地区的医药书籍,可是他一股脑搜集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籍,里边什么都有,不少书籍不但没有用,甚至是完全属于谬论。
    不过昨天一夜,他还是有所收获的,这一堆杂乱不堪的书籍里边夹了一本古书,乃是《素问经略》,据传《素问经略》早已失传,现今所存的经略是明代的陈士铎根据道家典籍撰写的一部系统性的医术,但是与真正的《素问经略》却大有不同。
    他有心去好好钻研这本医书,但是此刻赵家小姐的病症容不得他分神,他只好先将那本《素问经略》放在了一边,打算继续研读医书,寻找记载那株奇花的典籍。
    其实,就算没有找不到记载它的书籍,不了解它的药理,杨水生也有办法,只要以人或者动物来做活体实验,通过观察人与动物服用药物之后的情况,也可以判断药物的药理,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杨水生不愿用这样的方法。
    就在这时,门被人猛的推开了,杨水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副官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将一本无名医术扔在了杨水生的面前,开口说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要查找医书的原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为什么将那个山西商人给忘了。”
    杨水生先前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怎会忘了如此重要的一点呢,这株花是那个山西商人从西藏弄来的,他必然清楚这东西的出处,否则也不会随意将它送给赵司令。
    他翻开了张副官给他丢过来的那本医术,那本医术上边记载了许多杨水生没有见过的奇珍异草,当真是一个医学宝库,他在里边翻了几页之后,眼睛猛然瞪大了。
    这里边果然记载着那株奇花的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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