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一阵子,我让她跪在你面前,你也扇她巴掌,再拿刀划了她的脸,好不好?”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显得无尽的温柔。
    谢情被他的口气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好!你不要做这种事情!她虽然打了我,我也动手了的,她也吓得够呛了,你别发疯。”
    “你怎么这样没出息?就白白吃这亏了  ?”他语调轻慢,像在哄小孩子。
    “反正你天天骂我没出息,也不差这一回了,你不要伤人。”谢情顿了顿,又劝了一句,“我跟你,现在这样,她就够痛苦了…”
    程拙砚却反问:“我和她…你就不痛苦?”
    显然答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多说无益。难得谢情肯主动给他打电话,程拙砚便换了个话题。
    “你现在在哪里?”他问。
    “房间里躺着呢,今天月光很好。你呢?”谢情顺着他的话讲,又一次揭过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程拙砚听了她的话,整个人靠在落地窗上,抬起头望向天空。
    “小情,中国的古文里,是不是人们会借了月光同爱人传情?”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他好像也不介意,自说自话地继续往下接着说:“我小的时候,被逼着学中文,只觉得烦得很,这会儿却又后悔没有好好的学。我此刻与你看着同一轮明月,总想对你说些浪漫的话,却只记得我母亲时常念‘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怎么听怎么觉得还是不吉利…如果是你,你会说什么?”
    谢情像是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说:“我只记得小时候背过《月赋》,‘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你是说我是美人?这算不算调戏我?”他看着月光,唇角微弯,语调轻快。
    “你说算就算吧。”谢情也笑了一声,“哦,还有‘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叫你早点儿睡的意思。”
    “可惜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怕是今晚都睡不了…”
    “有时候我想想,你也挺可怜的。就算你想停下睡一觉,别人只怕也不能让你停,只能这样一路走下去。”
    “是。我若不做刀俎,那就立刻变成鱼肉了。”
    “鱼肉多好啊,我的梦想,就是当个咸鱼呢。”
    “什么是咸鱼?”
    …
    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说了半天无关紧要的话。
    程拙砚握着手机,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多年,他们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谈话,竟然是互相都看不见对方的时候。他们有无数次的裸裎相对,肌肤相亲,身体曾经那样紧密的贴合,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的,没有爱恨的交流过,像是纯粹的两个灵魂的对谈。
    没有处心积虑的防备,一个想握紧,一个想逃离。
    他很想问一问谢情这是为什么,可是办公室的门敲响了,是秘书来催他。
    他最后看了一眼夜空,说:“小情,我陷在无尽的泥沼里,你就是我黑夜中唯一的光。”
    电话那一端是轻浅的呼吸声,没有挂断,也没有说话。
    这一次,门开了,许丞直接进来了,“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程拙砚叹了口气,按掉了电话,直到挂断的那一刻,电话里还是只有呼吸声。
    *
    不知道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程拙砚竟然一直没有回来。
    然而夏希怡竟然也一直没有消息。
    抢来的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谢情不死心,把手机卡抠了出来,藏在补妆的粉盒里。
    她其实很想趁着这段时间仔细策划怎么离开,可是她发现Wundt教授说对了,她还真的做不到。
    地下室的阴影犹在,她每计划一步,脑海里都会自动涌上恐怖的回忆,打断一切思路,严重影响她的判断力。
    这种时候她就很庆幸至少自己有一份工作,她需要在程拙砚的控制下保持精神上的一点独立,保持她能够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的假象,保持她的一点爱好和追求。可以说这份工作,是她生活里唯一的轻松和期待。
    难道她真的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过一辈子吗?
    下午的预约被取消了一个,谢情坐在办公室里,大雨敲打着窗户,发出单调的啪啪声。她正望着雨幕发呆,前台打来电话,说是何牧云要晚一刻钟才能来,问她要不要等,她才想起今天最后一个病人是何牧云。她当然可以推了说请他另外再约,可是何牧云身为一个中国人,平时比德国人还准时得令人发指,今天居然会迟到,这就很不寻常了。
    “没事,我等他吧,反正下班我也没什么事情。”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何牧云到底想做什么。
    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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