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是一首庆贺新婚的歌曲,主要是咏唱新娘就如桃花一般美丽,嫁去夫家能宜家宜室,高启提起这首诗,是何用意?难道他还在执着着上次他曾经提到过的话?
    “阿瑛,以后我要娶你。”
    这句话已经被她封在心底深处,而此时,借着《桃夭》这首诗,它又慢慢的从记忆的匣子里钻了出来,就如春天里的藤蔓,迅速的攀爬了上来。
    “阿瑛,我为什么提到《桃夭》,就是希望有一日,我能骑马过来娶你,而鼓乐奏的就是这首歌。”高启的笑容依旧是那般温和从容,仿佛他提到的事情就必然一定会发生:“阿瑛,太后娘娘说我今年十四,不适合再在宫里住着了,我过些日子就要出宫了。”
    “恭喜你。”慕瑛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在宫里住着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内心深处渴望的是宫外的自由自在——虽说慕府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地方,可总要比宫里强。
    高启的脸色有些沮丧的神色:“可是以后我就要看不到你了。”
    慕瑛心里微微一动,有些窘迫,高启说得这般自然,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阿瑛,你要等着我,等着我去大司马府求亲。”高启走上前一步,盯住了她的脸孔不愿移开目光:“我心悦于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
    “阿启!”慕瑛只觉得耳朵发烧,第一次听到这种大胆直白的话,让她几乎快要停止了呼吸。她想挪开步子,可半分也动弹不得,只能倚靠着桌子站定了身子:“阿启,你快别这般说,被人听见了该会如何呢。”
    “阿瑛,你别躲避。”高启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相信我,这一辈子我都会真心对你,绝不会有半分虚假,我会为了你快乐而去做任何我能做的事情。只要有我在,就会尽全力来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恍恍惚惚间,慕瑛见到了一个身影倒在她面前,胳膊上还插着一支白羽箭。
    那便是高启,从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保护着她,他的关注无处不在,柔情就如洪水将她吞噬,让她几乎要淹没在这春水之中。
    “怎么样,好不好?”高启的声音是那般温柔,就如阳光照射进了她的心房。
    说个“好”字仿佛很容易,可那个字却始终说不出口,慕瑛猛然抬头,正对上了高启柔情脉脉的眼睛:“阿启,这些事情不是我能答应的,求你不要再提。”?
    ☆、第章
    ?  宫里寂静了差不多半个月,忽然有一日喧哗了起来,就如一锅平静的水,忽然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锅底柴火旺旺,国内热气腾腾。
    不关心的人,吵闹得再厉害也不会去管,而自有喜欢看热闹的宫女会来通风报信。
    “皇上回来了!”映月宫里很快得了消息。
    慕瑛正与小筝在廊下逗着一只鹦哥说话,听到外边有人嚷嚷,小筝从朱红上的扶栏那边探出身子:“兰心姐姐,皇上回来了,公主殿下怎么还没到呢?”
    兰心从绿树那边绕了过来,一脸紧张:“只有皇上回来了,而且……”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担忧:“皇上是被抬着进了盛乾宫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听者惊心,慕瑛手中的粟米洒了一地。
    “大小姐!”小筝看了慕瑛一眼:“我这就去盛乾宫那边探听消息。”
    “快去,快去。”慕瑛伸手推了推她:“快些去打探打探。”
    王氏从窗纱后边探出了头,手里拈着一根绣花针,看着慕瑛俏生生站在廊下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这次进宫,大小姐与皇上的关系,仿佛忽然间发生了变化,变得实在太快,让她几乎都看不透了。
    照理来说,皇上怎么样了,跟大小姐有何干系,为何这般急巴巴的派小筝过去打听?莫非……她忧心忡忡的将绣花针在自己的头发上刮了两下,以后会成什么样子,现在谁也没办法说出个八九不离十出来。
    盛乾宫里也是一片动荡不安,留守宫中的江小春见着赫连铖被抬了进来,大惊失色:“干爹,这是怎么了?”
    江六摆了摆手:“噤声。”
    赫连铖生病了,病得还不轻,这得病的原因,却是跟盛京的气候有关。
    盛京地处北边,极为寒凉,虽然此时已经是二月,但却依旧是春风不度。下葬那一日,赫连铖伏棺哭泣,不让他们将太皇太后的棺椁放到已经挖好的坑中,四五个内侍都没有能将他拉下,最后还是上官太傅与南安王好说歹说,这才将他劝走。
    和内侍们拉扯之间,赫连铖的衣裳前襟被扯开,他并未在意,失魂落魄的跪在那个大坑前边,眼睁睁的看着棺椁慢慢的放下去,失声痛哭,这安葬前后约莫有一个时辰光景,等他起身想站起来的时候,天旋地转,眼前一片发黑,唬得高太后连声喊着召太医。
    王院首匆匆过来诊脉,说赫连铖感了风寒。
    这风寒之症,可轻可重,若是不仔细调理,要人命都有可能,高太后很是紧张,当即下了懿旨护送赫连铖回京。
    本想有王院首打理着,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可这一路颠簸下来,赫连铖的病眼见着愈发的重了几分,急得王院首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没停过,要是皇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条老命陪上都还嫌少。
    若是什么重症,那倒也罢了,只不过区区一个风寒……王院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会是这般情状,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着这种情况的,有这么多人精心照顾,赫连铖的病情反而重了。
    仔细想来想去,王院首觉得这问题应该是出在人多手杂上边。
    “江公公。”王院首拉着江六往一旁走,压低声音道:“皇上这病,有些蹊跷。”
    “蹊跷?”江六脸色一白,两条腿直打颤:“王院首,请直言。”
    “不过是区区一个风寒,在下想着应是手到擒来,皇上喝上几日汤药便好,如何会反反复复?只怕是有哪里出了问题。”王院首神色严肃:“江公公,务必留心,这几日只能劳烦公公你寸步不离的守着皇上,千万别假手他人。”
    江六点头应承了下来,钻进了赫连铖的车舆,不敢离开半步,王院首则盯紧了熬药的宫女,谨防她们在药上做手脚。
    他们两人严防死守了几日,没发现半点端倪,只不过赫连铖的病也渐渐的开始有了起色,看到那红色的宫墙,江六与王院首两人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
    “江公公,虽说皇上有所好转,可这事情却不能放松。”王院首皱着眉头道:“原先皇上的病越来越重,就在我们两人商议以后就慢慢转好了,这便越发蹊跷了。”
    江六点了点头:“可不是?”
    江小春在一旁听着脸都涨红了:“干爹,我去叫人将那些随行的宫女内侍都抓过来,好好拷问一番!就不相信重刑之下没有人招供!”
    “稍安勿躁。”江六压低了声音:“若是你现儿就怒气冲冲的跑出去,那些有心的人只怕就已经自己寻了短路了呢,咱们先别打草惊蛇,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等着明日再动手,将那些人全部抓获。”
    “我听干爹的。”江小春点了点头:“且让他们再多过一天快活日子。”
    江六几人商量妥当,迈着步子出来,就看到有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姑娘朝这边走了过来,江小春“咦”了一声:“是瑛小姐身边的小筝。”
    “她是来打听皇上病情的罢?”江六脸上露出了笑容:“看起来瑛小姐对皇上也颇为关心哪。”
    江小春眉毛一抬:“干爹,要是让瑛小姐来照顾皇上,皇上的病会好得更快。”
    王院首点了点头:“那自然是,若是这人精神好,那病就去得快了。”
    “江公公,皇上……”小筝走到了江六面前,一脸关切:“皇上怎么就病倒了?”
    “唉……”江六皱了皱眉,满脸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处:“皇上这病重得很呢,他方才还说想见见瑛小姐,不知道瑛小姐有空过来没有。”
    小筝犹豫了一下:“我回去问问我们家大小姐。”
    对于皇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缠上了自家大小姐这回事,小筝到现在都没有想通,她觉得与其让皇上缠上,还不如让那高大公子缠上呢。
    高大公子个性好,与他说话,真是如坐春风,而且他特别体贴人,比起皇上这个暴戾性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小筝今年已经十四,已经知晓了这男女情分之事,从高启的眼中,她分分明明看到了一种眷恋与爱慕,她暗自想着,若是大小姐及笄以后能与高大公子定下亲事,这一辈子就不用发愁了,肯定会过得万分如意。
    可没想到事情总是在不断变化,这次回宫以后,皇上好像对大小姐也有些兴趣了,这让小筝有些惶恐不安,别看皇上现儿可能对大小姐好了些,可谁知道将来呢?大小姐的父亲可是皇上的心病呀。
    “小筝姑娘,你快回去问问罢。”江小春有些着急,想了想,朝前边走了一步:“我陪你一道去映月宫。”
    小筝被缠得没有法子,点了点头:“好罢,你且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映月宫,江小春一见慕瑛站在走廊下边,直接扑了过去跪倒在地:“瑛小姐,求你去看看皇上罢。”
    慕瑛唬了一跳:“小江公公,你这又是为何?”
    “皇上病得厉害,方才嘴里一直念叨着要见瑛小姐呢。”江小春抬起头来,眼中尽是哀求:“瑛小姐,你便过去瞧瞧罢。”
    他可没有说谎,干爹说在回来的路上,亲耳听到皇上喊了瑛小姐的名字,他只是将这时间推后了些罢了。江小春仰面望着慕瑛,抹了一把眼睛:“皇上病得可真重,我这个做奴才的只能在一旁看着,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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