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容晞呼吸微滞。
    只觉自己的那颗心,怦怦直跳个不停。
    可她清楚,这种感觉,绝不是惧意。
    ******
    时光嬗变,转瞬间,汴京便入了冬。
    今日容晞的心里有些紧张,可她也不知为何紧张,明明不该是她紧张的。
    慕淮几日前,双腿又恢复了过来,今晨一早,他决定不再坐轮椅,而且也不准备去翰林院治学。
    而是,要去嘉政殿。
    庄帝昨夜赐了慕淮上朝用的朝服,今日他便头戴玄缨远游冠,外着绯绫绛纱朝服,瞧着龙章凤表,眉目矜然。
    容晞原本好端端地垫脚,为男人理着衣物。
    慕淮昨夜没休息好,现下有些困倦,便闭目垂首,与容晞额头相抵。
    二人呼吸相织,容晞双颊蔓上了绯红,小声道:“殿下…您这样…奴婢会弄不好的。”
    慕淮这时睁目,直起身子来打量了容晞一番,问道:“你身量…是不是也高了些?”
    这话带个也字的缘由容晞再清楚不过,昨夜慕淮便说,她有的地方捏起来终于丰腴了些,还难得露出了欣喜之色,说终于把她喂胖了些。
    容晞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侍卫推着轮椅进室,恭敬地问向慕淮:“殿下,这轮椅该放于何处?”
    慕淮面上笑意渐敛,不复适才同容晞独处时的轻松。
    他冷声命道:“放把火,烧了。”
    侍卫应是后,容晞的脸却变得愈红。
    她不禁想起昨夜,二人共挤于那轮椅的一小隅地方。
    慕淮仰视着她,语气带着蛊惑,命道:“吻我。”
    思及,容晞不敢再往下回忆。
    只暗暗庆幸,这轮椅被烧了甚好。
    第16章 粗野
    积北之风凛然若刮骨割肉刀,正红的宫墙前日刚被涂了漆,瞧着格外新簇。
    慕淮这日并未带任何侍从,只携了容晞往东华门处走,这一路上,容晞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发觉这衢云宫果然离嘉政大殿极近。
    经行过的宫女太监们见到慕淮竟然未坐轮椅,而是正步履稳健行走在青石板地,边恭敬地冲他施礼,边流露出又惊又骇的神情。
    像是见了鬼一样。
    但这宫里的诡异事向来不少,也没人敢多讨论。
    白玉栏杆均精刻着盘龙,矗立成排自为基座,围绕着那重檐庑殿、壮观恢宏的嘉政殿,让人深感天家威严。
    上朝的臣子们拾阶而上,连低声交谈都要万分小心,因为在嘉政殿外的广场上说句话,便有回音响彻。
    惟有略有些急促的哒哒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慕淮看向了远方,见嘉政殿不远的横门处,李瑞正挽缰勒马,不由得觑了觑目。
    旁的臣子皆需从宣华门处步行进殿,李瑞有特权,可骑马进宫。
    容晞知晓自己不宜再跟着慕淮,便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在东华门处止住了步。
    齐国皇子到年岁时,便要开始听政。
    庄帝在世的儿子有三,年纪也是相近,慕淮腿好之后,便都要开始同大臣一样上朝。
    齐国与缙国的矛盾愈深,先前几月两国在边境接壤处小有交锋,皆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如今攻伐缙国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吞并缙国,是先帝慕祐的夙愿。
    慕淮心知肚明,他母妃出身不高,若想登上那个位置,光凭庄帝的宠爱不够。
    文功、武治每样都不可或缺。
    李瑞凭何嚣张,原也是征战无数,拿命换来的,他虽看着矍铄英勇,但身上也是战伤无数。
    出征前,慕淮主动请缨,庄帝虽不舍慕淮亲自上战场,却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封了慕淮为龙镶将军。
    李瑞在朝堂上却直抒了不屑和鄙夷,言慕淮毫无经验,从未真刀实枪的上过战场,一个腿疾刚好的皇子,别再因愚勇贻误战机。
    尹诚却向庄帝力保慕淮可担得此军衔,说如若这次慕淮不出征,哪里来得历练机会?
    李瑞早就看尹诚不顺眼,只是在军中,至少有十万的兵士只听尹诚的号令,这才不敢动他。
    便对庄帝和慕淮道:“既然殿下偏要出征,那不如便携两万兵士做为支援的后军,托运粮草如何?”
    庄帝看向慕淮,问道:“芝衍,你觉得李将军的提议如何?”
    李瑞让他押运粮草,原就是不想让他冲锋上前,慕淮知晓他的心思,面色却是平静异常。
    慕淮神色笃然地看向庄帝,回道:“儿臣无异议。”
    话毕,李瑞唇角微牵。
    庄帝颔首。
    慕淮首次随军出征,他多少对此也存有隐忧,押运粮草也是军中大事,此责不小,对慕淮也是个锻炼。
    庄帝赐了慕淮龙镶将军应有的兜鍪和髹黑玄光甲胄,宣旨的太监退出衢云宫后,慕淮将那把极重的玄铁长刀抽了出来。
    “——哗”的一声,利刃出鞘时泛着粼粼的银光。
    容晞站在慕淮身后,听见此声顿觉有些悚然,那刀刃上映着慕淮深邃的墨眸,隐隐掩着勃然的杀机。
    待知晓慕淮不日便要远征后,容晞的心境竟也如那些丈夫在外的深闺妇人一样,有了担忧。
    明明慕淮不在,她能轻松不少。
    虽说是押粮草,但战场无情,慕淮还是有送命的可能。
    一想到慕淮有几率回不来,容晞的心便紧了几分。
    她了解慕淮的性情,他绝不是会躲在兵士身后当缩头乌龟的那种人,他请缨,是想冲锋在前。
    这几日,他瞧着阴郁了许多,又逢上极寒的深冬,慕淮看人时,那眼神都如寒刀,剜着人心。
    临行的前一日,慕淮于深夜从枢密院归宫。
    容晞备好了晚食,想着慕淮至少要出征一月,还在面颊上淡扫了胭脂。
    如此作态颇有女子情思,容晞心中暗感不妙,她属实不应该对慕淮产生别的感情,就当本本分分地做好奴婢,对他这个主子有忠心即可。
    若生出旁的情愫来,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刚要将脸上的胭脂卸掉,慕淮便归返至了寝殿。
    殿外簌簌落着小雪,慕淮身上犹带着清寒之气,甫一进室,便走向了容晞的方向。
    容晞还未来得及向他问安施礼,慕淮便倏地拥她入怀,冰冷的唇熟稔地吻着她。
    他一言未发,吻势如落雨般密密匝匝。
    略有些汹涌。
    容晞轻唔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双脚都被慕淮抱离了地面。
    他力气很大,她觉得自己就要被亲化了。
    许是对权势的野心和渴望,又许是压抑多年的触底反弹,慕淮如今日这般未发一言、直入主题是寻常。
    容晞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时常觉得,他这般对她时,是要将心中的躁意和积火疏解和发|泄。
    慕淮松开她后,见美人眼神略有些迷|离,双颊带着淡淡的霞粉,染上自发的红晕,靡然又艳丽。
    容晞终于匀过气来,见慕淮已经将她抱举在了梨木罗汉床上,忙道:“……殿下…奴婢今日来月事了,不可……”
    慕淮停住了动作,墨黑的眸子却仍遍染着晦色。
    他与容晞相处的这几月中发现,这女人是个有心机的,有时会同他玩手段,经常编些谎话来诓骗他,以此躲避他的亲近。
    许是最近他有些惯着她了,她的胆子竟然也变肥了。
    待慕淮攥住了她的手腕时,容晞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觉慕淮平日勤勉,还算严于律己,但对这事却从来不克制。
    便在他攥着她的手向下移时,小声劝道:“殿下……这种事,若是总这么做,会伤身子的。”
    慕淮掀眸,嗤笑一声后,竟是回道:“怎么?怕我以后会喂不饱你?”
    话刚毕,容晞的面色又红了些。
    这人明明也是个读圣贤书的皇子,怎么与她说话时却这么直白粗野。
    当然,比这还让人面红心跳的话,他在入夜后说的更多。
    慕淮松开了她的手腕,见容晞眼神闪躲,便知她心中又在打着小算盘。
    这女人本是他的小奴婢,现下却经常同他这个主子玩心眼,他总要给她些教训尝尝的。
    慕淮用手钳住了她的下巴,随即拇指也覆上了她的柔唇。
    微粝地慢慢摩|挲时,不由觉得,她近来容貌是愈发出众,那副柔媚无依的祸水模样也是愈发惑人。
    容晞觉出慕淮的目光明显不善,却丝毫都猜不出他究竟动了什么心思。
    那双深邃的眼,明显弥散着危险。
    ——“来月事了?无妨。”
    慕淮的语气很低,亦很轻。
    随后,他低首亲了她一下。
    容晞眼皮颤了颤,正不明所以时,只见男人薄唇微勾,手又捏住了她的下巴,语带命令地道了让她心惊胆寒的两字——
    “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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