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不知道萧戈又想做什么,但看着白术赤裸趴在那里,隐约是明白萧戈准备继续折腾白术,她靠在轮椅上冷眼看着,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人身上。
    早上白术离开后,负责给她送餐的嘉昃给她说了一句话。
    “粮草补给丢了。”
    她之前没见过嘉昃,但也知道怀海王府是有细作的,本以为会混个王府护卫之类,不可能深入这后门宅院,所以应该是没办法给她传递消息的,只是她万万是没想到还有嘉昃这样忍辱负重之人,竟然混入后宅做性奴,倒是十分罕见。
    且不说细作一事,如今萧国正与锦丘开战,两军在日环湾对垒,萧国金虎将军戴知春仍征南大将,负责军队派遣与调度,萧戈父亲怀海王领命督战,两军在锦丘摆了十二大阵,锦丘输多赢少,但萧国伤亡数量却每日剧增。
    萧国地处中原偏北,军队多是北人,不适应锦丘湿热及瘴气,士兵多患温病,且如今气候转暖,如今正值青草瘴时节,蚊虫泛滥,被叮咬后易患疟症。疟症传染性极强,并没有专门治疗的药物,所以萧国士兵只能靠体质硬抗。
    戴知春与怀海王上报萧国小皇帝,所以朝廷派了一支军医队伍,由专研奇难杂症的大夫组成,前往锦丘支援。
    这个消息她在眠禅寺便已知晓,之后命人通知了锦丘在萧国的探子,并让手下的人给梁丘传信,助锦丘一臂之力。
    梁丘国君胆小怕事,但太子饶脩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果决聪颖,有治国之才,虽然梁丘国君一心想独善其身,但饶脩却多次劝谏与锦丘协同抵御萧国进犯。只可惜梁丘国君不敢,龟缩梁丘皇城归岚按兵不动,并未接见锦丘求援的使臣,致使锦丘如今孤立无援。
    不过不出兵,但暗杀总是可行的。
    梁丘不想明面上得罪萧国,但多少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萧国野心昭然若揭,青丘繁于内斗平乱,如今也只能是梁丘和锦丘相互扶持,若是锦丘被灭,梁丘焉能幸免?
    所以梁丘虽未出兵助阵,但太子饶脩却派了一支死士,在萧国军医开赴日环湾途中进行截杀,那支军医近七成被斩于通盛府,在萧国庙堂上下震怒之际,调往日环湾的药草又全被青丘在萧国安插的人手烧毁,如此,萧国与锦丘这一战已经溃了叁分。
    至于如今粮草被劫,她暂时也不知道谁做的,但总归是萧国皇室吃亏。
    锦丘不可失,这是叁丘共识。
    至于粮草,应当不是叁丘兵马劫掠,萧国粮草运输并不走边线,而且军队辎重粮草目标太大,不易运输躲藏,要是叁丘之人多半会烧毁,而不是劫掠。
    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萧国某位封侯或是藩王干的。
    怀海王府自然也难逃嫌疑,毕竟怀海王封地最靠边境,屯兵积武多年,收买押运粮草的官员,里应外合将粮草劫走,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些都需要萧国人自己慢慢查,和她关系不大。
    嘉昃跟她透露这个消息,意在告诉她,萧国和锦丘这场仗打不下去了。
    之前若说萧国拿下锦丘有九分胜算,如今堪堪不过四成。
    粮草丢失,前方战事又吃紧,缺粮少药,军心不稳,如何继续下去。
    重新征粮最少也要半月,到时疟症泛滥成灾,他们根本无力再战。
    若是之前粮草药物到位,戴知春在疟症大范围爆发前快刀斩乱麻,直逼锦丘腹地,虽说可能伤亡眼中,但说不定还真能拿下目标,而如今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出半月,萧国肯定要从日环湾撤兵。
    萧国肯定会派人调查粮草丢失一事,楚州和肃州这边肯定是跑不了的,萧戈到时肯定要应付这些官员,不会再有空闲来琢磨花间淫事,若粮草真是他们弄走的,那他可能近两日就要安排下去……不过人还是会留在楚州,挡人耳目。
    她离开萧国最佳时间,也就是这段时间。
    但萧国皇族可不会让她安然回到青丘,最有可能是在出了萧国地界后,派人刺杀她。而青丘……不说也罢,肯定是也不愿意她回去的,就怕她又搅起风云,让内乱不断的青丘风雨飘摇。
    “唔——”
    压抑的闷哼声让她倏然回神,月初掀起眼帘看向声源,萧戈已经在一张太师椅落座,饶有兴致地看着札工手握竹筒在白术背后慢慢推刺,竹筒顶端有细针,这是札工镂身或肤札时常用的工具,细密戳刺下,皮肤下很快就会冒出细小的血珠。
    月初抬眸看着白术阖眸隐忍的样子缄默不语,嘉贞和嘉昃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在教坊司鲜少有需要肤札的奴隶,除非是犯下大错被处以墨刑,只有极少数贵人喜欢奴隶上留有特殊印记,才会制定特殊的图案由札工在奴隶身上雕青。
    萧国开国一百七十年时废除了墨刑,但却有雕青之习在小范围内流传,据传最初还是皇室某位皇贵妃肩上绣着艳丽的花卉,深得当时的帝王宠幸,荣冠六宫,这雕青的风气才慢慢流行起来。
    肤札的过程很痛苦,因札工的技术而略有不同,但人力不可能时时精准,所以下针时自然深浅不一,且图案越复杂耗时就越长,需要承痛也就越久。颜料被装在针尖慢慢镶进皮下,然后涂上药膏,会红肿好多日,才会慢慢长好,形成最后的雕青图。
    “要对弈吗?”萧戈单手托腮,挥手让侍从将茶盏点心撤下去,将玉石棋盘摆上。
    月初斜睨了他一眼:“不想,你棋品太差。”
    萧戈将两盒美玉棋子摆好,捏着一枚青色的棋子在指尖把玩:“我本就不善棋艺,你让一让本世子又何妨?真当这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般聪慧?”
    月初就那么静静看着他,萧戈起身走到她面前,两手压在轮椅两侧,压低身体将脸凑近她的鼻尖,低声道:“你不跟我下,那这些棋子就全放你身下两张小嘴里,如何?”
    月初微微收紧指尖,冷冷看着他:“无耻。”
    “下还是不下?”
    月初推开他的肩膀,推着轮椅停在棋盘前,从棋盘里捻起一枚黄玉棋子落在棋盘上,双手交迭架在身前,倦厌道:“落子。”
    萧戈站在原地低笑,踱步走回棋盘边,将棋子落下。
    “早点听话不就好了。”
    月初厌烦道:“一个世子,哪来那么多废话。”
    “本世子和别人一般是无话可说的,但对你,总是特别一些。”
    萧戈见她每次落子都很快,忽然说道:“就这么下棋没什么意思,不如讨个彩头?”
    月初收回落子的手:“你也不用开口,反正赢不了。”
    萧戈被她怼得忍俊不禁:“自负。”
    月初直直看着他:“和你比,差远了。”
    争锋相对,一触即发。
    萧戈拂袖落子:“那你赢了,本世子答应你一个条件。”
    月初没说话,指腹摩挲着凉凉的黄玉:“不用。”
    反正她想要的,他不会答应。
    出尔反尔这种没品行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驾轻就熟。
    竹林的风轻轻地吹着,月初不动如山,心情莫名地沉静。
    越是临近归期,她越是能沉得住气。
    离开萧国,她再回来,定然是不会让萧国和萧戈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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