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磊看了一眼射中腕部的树枝,阴阴地低笑起来,慢慢地将它往外抽,并没有阻止那个年轻男子冲过来抱起舒晚。
    “晚晚!”易沉澜等了了许久却不见舒晚回来,看不到她总是有些不安,便过来寻人,谁知一踏入后院,就看见这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怀中的女孩满身脏兮兮的泥水,一张白净的小脸毫无血色,唇瓣却被鲜血染的殷红,看着虚弱又可怜。易沉澜不敢再打量下去,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细小颤抖,“晚晚……是不是很疼?你忍一忍,我马上给你治伤。”
    “阿澜师兄……”舒晚身上确实很疼,眼泪也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那个人武功很高,我打不过他……”因为重伤,她的声音极轻,听起来像是含着一丝委屈。
    “没事,我对付他,”易沉澜的语气温柔极了,终究流露出几分心疼,“晚晚不怕,休息一下,我很快杀了他。”
    舒晚眨了眨眼睛,眉宇间满是担忧的意味,连她都打不过史天磊,易沉澜怎么可能有胜算?史天磊能听出他的声音不是自己要找的“少主”,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可是身体实在太疼,舒晚的眼前阵阵发黑,终于闭上双眼歪在易沉澜的肩膀上昏迷过去。
    史天磊早就抽出了树枝,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眼睛却仔细地端详着易沉澜:“你是谁?”
    “易沉澜。”他坦然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史天磊忽然仰头大笑,笑够后他倏然停住,用阴毒的眼神盯着易沉澜,“你是哪来的下贱东西?!也配冒用我少主的名字?!你这么紧张这个小丫头,她还叫你师兄,你是不是江玄风的种?”
    “你们一个两个,真是让我没办法给你们一个痛快。”
    史天磊话音刚落人已至,没有拼上全力,还是用刚才老猫逗耗子一样的手段,他不想直接把人打死,那就没得玩了。
    只可惜他疾步奔至,却不见易沉澜有丝毫闪躲,他用一手牢牢地揽着舒晚,微微侧身护着,另一手竟毫无畏缩地迎了上来——
    两只手掌猛然相触,史天磊自满又阴冷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却立刻被易沉澜的掌风掀了出去!
    他猛地吐出几口鲜血,满眼地不可置信:“雪山招?!你怎么会我主人的独门武功雪山招?!不……不……你体内分明没有雪山真气……你是用烈阳真气动了雪山招!你是谁!你是谁!”
    史天磊似乎已经陷入癫狂,粗重的喘息着,双眼赤红如同野兽,“放我出去的那个人……他的声音……他又是谁!他是谁!他——”
    忽然他咳住了,不断张合着嘴却再也发不声音,手掌传来剧痛,他惊恐地低头去看,那只刚刚和易沉澜相触过的掌心发黑,正在渐渐地化脓流血、皮肉翻卷、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而他的胳膊也开始逐渐化掉……
    易沉澜见毒已发作,立刻打横抱起舒晚,稳稳地将她护在怀里,转身快步离去。
    他一句话都没再与史天磊说,而史天磊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嘴里不断的发出“哬”“哬”的声音——
    那人说,他叫易沉澜……
    他使用的雪山招是最顶层的招式……
    就连毒术,都是主人留下的毒经中那一方剧毒……
    他就是少主!他就是少主啊!
    史天磊的脸皮涨红,浑身的肉都破烂不堪,唯有眼神还定定的追随那早已看不见的身影。
    他还有话要交代,他守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没有来得及说啊……
    然而他的身体却无可抑制的渐渐化作一滩血水,不甘的神情逐渐消失不见,就连被污血浸透的破烂衣衫都被化的无影无踪。
    ……
    易沉澜抱着舒晚来到周远的炼药房,顾不得礼数一脚踢开了房门。
    周远似乎在试什么新药,给自己浑身上下都扎满了金针,正仰面闭目躺着,一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样子。
    易沉澜轻轻地将舒晚放在一边,紧锁着眉头扫视了周远一遍,随即不假思索地飞快下手拔了十几根金针,果然不出三声的功夫,周远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醒来就沉了脸,抱怨:“你要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拔我的针?你知不……”
    “周师叔,”易沉澜声音透着哀求之意,“晚晚受了伤,我瞧不出深浅,请您看一看她。”他看过了,却到底是功底不到家,只知舒晚受了内伤,却不敢妄动内力给她。
    周远立刻翻身坐起,胡乱地将自己身上的金针拔掉,忽然“嘶”了一声,凝视着易沉澜:“你也受了伤?”
    “我没有。”易沉澜的声线很稳,完全听不出他此刻丹田处如同刀绞、浑身的经脉仿佛被撕扯开一样的痛。
    他的烈阳真气还不如舒晚浓厚,拿这个和史天磊拼是毫无胜算的,他只有用上上一世独步武林的武功——雪山招。
    可是他体内没有雪山真气,唯有用烈阳真气去提,可这两种武功一个至阴一个至阳,混乱在一处,虽然仍有威力,却大大地损伤了他的身体。
    易沉澜感觉的出自己丹田尽毁,经脉淤血凝涩,已经是回天乏术,没有必要让周远浪费时间给自己看,“周师叔,您快看一眼晚晚,她伤得很重。”
    周远压下心中疑惑,去探舒晚的腕脉。一摸脉门他就皱了眉:
    “怎么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这里谁有这个胆子,居然敢伤晚晚?”
    易沉澜凝滞了一下,微微启唇:“不知那人身份,不过不是终山派的人。”
    还不等周远接着说话,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声:
    “他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我们快些!”
    “这贼子竟残杀了如此多的人!门主这次不必囚禁他,直接杀了便是!”
    忽然舒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师弟!你可无事?”
    周远捏住舒晚的脸颊,塞了一颗药给她,看她咽下,拍了拍易沉澜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这才一边出屋一边扬声道:“我没事,舒师兄在追捕何人?他应当来过这里,晚晚受伤了。”
    “晚晚怎么在这里?!”舒戚大惊,立刻闯了进来。
    一进门他看见舒晚身边守着的易沉澜,脸色立刻又沉了几分,顾不得考虑别的,他立刻跑到舒晚身旁,看了一眼便痛心地低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史天磊呢!”
    他猛地回过头怒视着易沉澜,“史天磊是怎么跑出来的?!是不是你放他出来的!是不是你!”
    周远在一旁皱了皱眉:“舒师兄,他们俩一大早就过来了,一直都在这。易沉澜怎么会有时间去放出史天磊?”
    “不是他……”舒戚低声喃喃了一句,随即目光变得更加阴沉,几乎想杀了易沉澜,“可史天磊是来找你的!他疯了一样的找你,为什么现在你好端端的?!我的女儿却变成这样!”
    “是你与他勾结好的?!你勾结你父亲的旧部用意何在?!你这冥顽不灵、烈性难驯的魔头之子!果然是条怎么养都养不熟的白眼狼!”
    舒戚狠狠抬脚踹在了易沉澜的腹部。
    易沉澜立刻被他踢的翻倒在地,丹田处的剧痛猛然扩大,他低咳一声,想抿紧嘴唇,却仍有一丝血丝从唇角慢慢流了下来。
    “他居然勾结那史天磊,他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终山派对他还不够好吗?丧尽良心的贱种,杀害了多少同门?!死一万次都不够还!”
    “是该死!我看他那魔气怎么也去不掉,干脆杀了算了,还世间一个清净!”
    “直接杀了也太便宜他了,应当把这魔头五马分尸!”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易沉澜倒在地上,闭了闭眼喘了口气,让剧痛稍缓得以开口。他睁开眼睛时并无其他的神色,眼底只有一片焦灼。
    对上舒戚那双恨恶的眼睛,易沉澜的声音几不可闻,“先给晚晚治伤……”
    第25章 牵肠挂肚
    舒晚沉沉的陷入梦中。
    她看见山间的竹林中,有一个漂亮极了的小少年,他靠着一棵竹子坐在地上,哭的极其伤心。
    小孩子难过的呜咽让她觉得揪心,她跑上前,想要摸摸他的小脑袋,帮他擦掉眼泪,一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比他的还要小。
    连声音也不受她的控制:“阿澜师兄……”
    小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已经初具凤眸的模样,好看的像观音座下的小童子。
    他的目光怯怯的,带着一丝期盼。
    舒晚看的喜爱极了,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的场景忽然变了——
    四周都是嘈杂混乱的声音。
    “誓杀魔头!清肃武林!”
    “为江湖除害!”
    “攻上雪夜山!将易沉澜挫骨扬灰!”
    她看见江扬手持执天剑冲向易沉澜,而易沉澜既没闪避,也不抵抗,叫他直直地刺中了胸口,长剑穿透身体,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他倒在地上,乌黑的长发铺开,容颜依旧美的叫人挪不开眼。
    舒晚猛然记起,她穿越时的前一个晚上就梦见过这个场景,一模一样的,就是这个画面。这是她初次见到易沉澜的模样,她甚至记得,易沉澜用那样绝望的声音说的那句“我想要的东西……终于也能得到一次了……”
    果然,易沉澜微微启唇,他的脸色那样苍白,神情痛苦更胜上一次,声音绝望到让人不忍卒听。
    然而他却说的是:“晚晚,阿澜师兄来陪你了……”
    ……
    舒晚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好多好多梦,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江扬正在一边守着,见她睁眼,他立刻眉开眼笑:“小师妹!你可终于醒了。这几天周师叔耗尽了心血,总算把你的小命保住了。如今你醒了,我们大家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我昏迷了很久?”她的声音哑极了,虚弱的不得了。
    “哎呀晚晚,我去给你倒杯水,”江扬很快端了水过来,“你喝一些润润喉咙,看看这声音,昏迷了五天,可不是很缺水么。”
    舒晚就着江扬的手慢慢喝了些水,慢慢地张望了一圈,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低声问道:“阿澜师兄呢?”
    她昏迷前,只记得自己被阿澜师兄抱在了怀里。他的怀抱十分有力,分外的叫人安心,她记得阿澜师兄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全然是守护的气息。
    可是……可是他怎么样了?
    看出舒晚的紧张,江扬挠挠头想了想,“阿澜他……还活着。”
    这话耐人寻味,舒晚立刻着急了:“什么意思?阿澜师兄受伤了?是史……是被那个怪人打伤了吗?他伤得是不是很重?现在可醒了?”
    她说的急,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江扬赶紧站起来拍抚了两下:“你你你、你别着急,那个……阿澜是受伤了,伤得也不轻,但是他不是那个叫什么史天磊的人打的,是师父打的。”
    舒晚脑子“轰”的一声,声音都带了哭腔:“他打的?他为什么要打阿澜师兄?你说伤得重是怎么严重?伤了哪里?我要去看看!”
    说着舒晚就要下床,江扬立刻去拦:“别别!晚晚你不要乱动!你的伤还没好,周师叔说过你要静养的!”他真的很着急,明明小师妹的问题他都认真回答了,可是为什么好像并没有安慰到她,反而让她更着急了?
    “小师妹!你别不顾自己的身体,阿澜也是罪有应得,他……”
    “你胡说!”舒晚像个愤怒的小兽一般怒瞪着江扬,气的苍白的小脸都有了红晕,“别拦着我!你走开!”
    “干什么呢!怎么还吵起来了?”周远端着药从外面走进来,皱眉看了眼江扬,“阿扬,你先出去吧。”
    舒晚立刻可怜巴巴地看着周远:“周师叔,阿澜师兄怎么样了?他伤得很重,到底是伤了哪里?现在他在哪呢……”
    他的手臂还在不在?舒晚惊恐地睁着眼睛,生怕周远说出易沉澜有任何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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