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妤向墨瑆伸出了手,“褚雁给我按了按穴位,今天好多了……”
    听闻是褚雁的功劳,墨瑆向褚雁微微点头示意。
    褚雁师从药灵子,以她的医术,照顾颜妤,绰绰有余。
    对于墨瑆的感激之意,褚雁莞尔一笑,当是回应。
    墨瑆视线又回到了颜妤身上,坐在了榻旁,拨了拨颜妤脸颊的碎发,“今日胃口如何?”
    褚雁看着墨瑆温柔的举动,原本宁静无波的眸光动了动,很是意外,传闻中的战神也有这般铁汉柔情的一面……
    她从小就跟在大哥褚麟身后,墨瑆与褚麟乃好友,她见墨瑆的机会,自然也见得多。
    只是,墨瑆性子冷,她怵得慌,不太敢接近。
    一听到墨瑆温柔低哄的嗓音,颜妤就忍不住撒娇了,“不好,也就带点酸味的吃食,能吃上一两口。”
    一旁的褚雁道:“臣女见院子里的杏树,结满了杏果,不如臣女采摘一些下来,制成杏果羹给您试试?”
    一听,颜妤眼睛一亮,点点头。
    褚雁:“侯爷,可否借用一下展云?他武功好。”
    说完,两边脸颊迅速飞了一朵红霞。
    墨瑆倒也没有拒绝,褚雁高兴地提起了裙子,飞快地出去了。
    倒是颜妤,见了褚雁那娇羞的模样,她心里头像堵了一口石头。
    她能拒绝要褚雁当她的陪侍女医了么?
    那褚雁,长得端庄秀雅,待人接物又不卑不亢,那一股子灵秀的书香气质就很吸引人,若红袖添香起来,简直就是才子佳人。
    墨家家训不得纳妾,她倒不担心褚雁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只是,这么一个清水芙蓉一般的佳人在他们的院子里,她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但她不敢提,也不能提。
    褚雁是文绣郡主精挑细选过来的人,她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最关键是,如今她这样的情况,有医女的照料是最好的,走了一个褚雁,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什么燕来。
    她此刻心头不舒服,就想到前些日子她见宇文邧的事,想必墨瑆也是这般难受。
    墨瑆也感应到了颜妤情绪有些低落,弯腰将人抱到了怀中,“怎么了?”
    她钻进了墨瑆的怀里,回抱着他的腰。
    过来好一会,墨瑆哄她:“不如,带你出去院子里坐坐?”
    她挺喜欢在游廊檐下看院子里的景致的。
    她点了点头,只要墨瑆陪着,去哪里都一样的。
    夫妻俩出了院子,已不见褚雁与展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摘好杏果。
    侍女们迅速摆好了贵妃榻,墨瑆将她放到塌上,靠着靠背,拿了薄毯给她轻轻盖上。
    颜妤的兴致并不高,但也陪墨瑆在聊着。
    这时,一个侍卫进来了,像是有要事要禀报。
    墨瑆抬了抬下巴,“但说无妨。”
    “宇文邧在天牢里自缢了。”
    宇文邧用自己的腰带,吊死在了牢里。
    墨瑆下意识地看向颜妤,颜妤也怔住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她有一点想哭,不是因为宇文邧哭,而是,因为他的死,等于她重生后关于前世的记忆,彻彻底底成为了一场梦。
    前世所发生的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醒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宇文邧能得到应有的下场,多亏了墨瑆智勇双全,化解了大瑨的一场浩劫。
    只是,她没想到,宇文邧居然会自缢了,他就该在牢里,一辈子不得自由。
    她向墨瑆伸了伸手,想要他抱抱。
    墨瑆坐到了榻上,将她抱在了怀里,还不忘给她盖上毯子。
    “你不是问我,宇文邧究竟做了什么,让我这般恨他吗?”
    “我曾发过一个梦,梦里,他娶了我,可那都是抱有目的的,他觊觎大瑨许久了。他将颜禛的尸首挂到了城门上,胁迫我给父皇写信打开京都的城门。不仅如此,我受人蒙蔽,栽赃你通敌叛国……”
    说着,颜妤泪眼婆娑。
    墨瑆抱紧了她,“只是梦而已,过去了,就不提了,嗯?”
    颜妤摇摇头,坚持要说。
    她说到了上辈子如何死去,墨瑆如何力挽狂澜,今生,她如何费尽心思接近墨瑆。
    重生后,她要避免上辈子悲剧,就要保护靖安侯府,不再受奸人所害,她抱有目的接近墨瑆,出于拉拢之心,更是想要倚仗墨瑆的强大。
    “当初,我是抱有目的接近你的。”
    “我知道。”墨瑆轻声道,他一直都知道。
    颜妤知道他一直知道,所以才一直拒绝与她亲近。
    “所有的一切,都如梦里发生的那样,一一发生了,后来,都被我一一缓解,唯独宇文邧的出现,与梦里的不一样,但他的狼子野心都是一样的,我整个人懵了……”颜妤喃喃地说着,像是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怕你知道,我怕你介意,我怕连累你,谁知,因我的懦弱和自私,最终,还是伤害了你……”
    但墨瑆依旧原谅了她。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捂眼痛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孕期心情起伏大,还是怎么的,一想到墨瑆的无限包容和宠溺,她就忍不住心疼他。
    墨瑆掰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给她擦拭着泪水。
    她一双含泪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墨瑆。
    她何德何能,得此良人?
    “原来,这便是孕傻,为夫算是见识到了,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都醒了,不是吗?”墨瑆捧着她的小脸,轻轻地吻了吻。
    “感觉到现实是怎么样的了么?”墨瑆的嗓音,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有些低哑了。“如果,你依旧感觉不到,为夫还可以更进一步的。”
    颜妤完全没想到,她在伤心说着上辈子的事,他居然动手动脚了起来,她方才在他的带动下,也有了片刻的迷离,差点陷入到他的柔情巨网中不可自拔。
    她抬眼环视了四周,不知何时,侍女、侍卫全都退下了,红着脸急忙摁住了他的大手:“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墨瑆见她羞红了脸的模样,低低地笑出了声。
    一阵秋风刮过,不远处的几棵杏树的黄金杏果簌簌而落,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循声望去,见到了那一树金黄,回忆起与墨瑆的初遇,也是在这院子,“还记得那时,暮云似烟,杏花微雨,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那树下,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勾搭了你……”
    幸好勾搭了,要不,也得不到此生的挚爱了。
    墨瑆垂首在她的樱唇上惩罚式啃了一口,“谁告诉你,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这?”
    颜妤:“?”
    他们这辈子,有在别的地方遇过?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强调啊,褚雁是一个正面人物!不是白莲花,跟男女主的感情线,木有纠葛!但她对颜妤是有帮助的!
    至于褚麟,也就在12章出现过那么一会,可以忽略不计。龇牙/
    ☆、甘之如饴
    多年前, 也是一样的秋日,树上金黄色的落叶,像一只只飞旋的黄蝴蝶, 在袅袅秋风中,蹁跹而落。
    有一抹俏丽白色身影,在金黄色大地上奔跑, 手中扯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纸鸢,远远就听到了她欢快的笑声,那弯弯的眉眼, 似苍穹之上最耀眼的星星,扑闪扑闪的, 两颊晕红, 灵动又娇妍。
    像一只落在凡间的小精灵。
    腰身那如瀑的细软墨发, 像黑丝璎珞似,在她雪白色留仙裙上摇曳飞扬, 一张雅致的玉颜,点亮了整个秋色。
    当时的墨瑆, 也只是一个少年,心头来去只浮现出这样的一句话:天上人间,只此音容笑貌, 别无二色。
    那画面,刻画在了墨瑆的脑海里,多年来, 都未曾抹去,甚至成了魂牵梦绕的执念。
    当时的惊艳与悸动,也深深镌刻在了他的心底。
    倏地,一阵劲风吹过, 小姑娘的纸鸢被扯断,飞落在了直耸云霄的树顶。
    小姑娘嘟起了嘴,看着高高树顶,一筹莫展。
    一旁的侍女,尝试着要爬树,但不成功,也束手无策。
    墨瑆一见,唇角不由得飞扬了起来,别人都是早春和煦时节才放纸鸢,偏偏这小姑娘选在这金秋时节,那细薄的丝线哪里经得起萧劲秋风的折腾?
    向来不理闲事的墨瑆,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替小姑娘取下了纸鸢。
    当他将纸鸢递给小姑娘时,小姑娘靥边的浅浅梨涡,甚是迷人。
    甜甜地对着他道:“颐宁谢谢大哥哥,大哥哥简直就是神勇威武、天下无敌!颐宁钦佩,将来谁嫁给了大哥哥,必定是世间最幸福的姑娘了!”
    原来是颐宁公主。
    墨瑆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逗笑了。
    直到两年前,嘉胤帝给颐宁公主议亲,文韬武略的他,是嘉胤帝的最佳首选。
    而那时候的他,以为能娶回了心心念念的姑娘。
    谁知,小姑娘说:一介武夫,她不要。
    那一刻,墨瑆深深懂得了那句传言,所言不虚:颐宁公主的嘴,骗人的鬼。
    多年前那个小姑娘说钦佩他,说谁嫁了他就是最幸福的,只是随便胡诌,他却当了真。
    后来,便听闻小姑娘似乎有了心仪之人,他默默将那一幅挂了多年的、画着小姑娘神采飞扬的画像收了起来,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再后来,当小姑娘忽然说要嫁给他时,那一刻,他是有些错愕的。
    说不清是惊还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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