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一并起身,“我送送你。”
    陆九霄一顿,扯了扯嘴角道:“你至于吗?”
    “至于。”
    最终,贺凛还是将陆九霄送出了贺府,眼看他进了侯府,才放心回去西厢房——
    而两刻钟前。
    沈时葶将新熬好的柚子茶装好一蛊,正要送去西厢房。
    还未靠近书房,就从陈旭口得知陆九霄来了,正在里头与贺凛商谈要事。
    她怔了怔,便将柚子茶交给了陈旭,兀自回了翡苑。
    才踏进小室,外头便又下起了小雨。
    说起这整整二十日,那个说要她不许躲着他的人,自己却没了影。
    整整二十日,他一次都未出现过。
    有时沈时葶甚至以为那晚是她喝醉了的一场梦,可一瞧那只确实存在的银镯,就知这都是真的。
    小姑娘咬着唇坐在妆台前,心想,哪有人送出这么贵重的镯子就消失不见的?
    且他都去了二哥哥那儿。
    思此,沈时葶生出一丝恼意,“嗒”地一声,小重重阖上盛放银镯的紫木匣子。
    可此刻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恼什么。
    梳洗过后,沈时葶换上寝衣,便侧卧而下。
    可堪一沾枕,便听窗外“咔”地一声响,她猛地坐直身子,眼见自己摆放在窗台的两只盆栽正慢慢挪动,一颗心紧紧提起——
    她赤脚下地,匆匆上前,就见陆九霄一身牙白衣袍立在窗外,正推开窗要翻身进来。
    沈时葶瞪大了眼,“你——”
    她猛地捂
    住唇环视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要翻窗?”
    陆九霄抬眉,“这个时辰,走正门不好。你让让,我先进去。”
    他还知道这个时辰不好!
    小姑娘不动,眉心轻轻拧起,口吻多了几许凉薄,“陆世子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你随随便便想来就来吗。”
    那话里的恼意显而易见。
    陆九霄眉梢轻挑,眼底浮出星点笑意,啧,果然是生气了……
    他轻咳一声,“你看这雨愈下愈大,我站在这儿,该淋湿了。”
    沈时葶攥了攥心,“我拿纸伞给你。”
    反正说什么,你也不能进来。
    于是,沈时葶背身去小室外寻纸伞,正抱着红伞回来时,却见陆九霄已然进了屋,正靠在窗边把玩她的九连环。
    沈时葶微滞。
    陆九霄搁下九连环走向前,垂眸打量她,抽走她的纸伞,顺势将那只有些凉的握在里,沈时葶挣了挣,却被反握得越紧。
    他道:“阿娘生辰之后,圣上派了桩秘事给我,这阵子不在京都,今日刚回。”
    顿了顿,陆九霄补充道:“我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言下之意,他已是马不停蹄赶来了,诚意十足。
    这样
    的解释,直接又坦白,反倒叫人脸一热。
    沈时葶顿了顿,闷闷道:“世子与我说这些作甚……我又没问你。”
    陆九霄低低笑了两声,“哦,那是我多嘴了。”
    这明显的调笑让沈时葶有些恼,她奋力将抽出,“你再不走,信不信我喊人了?”
    “你喊。”
    男人朝她抬抬眉,那语气神态仿佛在说:你要敢喊,早喊了。
    小姑娘抿唇瞪他。
    好在陆九霄还知晓分寸,没再惹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院子里的花怎么还不挪走?楚久安的花,这么宝贝?”
    沈时葶一顿,故意没应声。
    陆九霄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危险,“窗台上两盆也是?”
    说着,他便转身往窗前走,一副要将那盆栽丢进雨里自生自灭的样子。
    沈时葶忙拉住他,“那是我自己的,院子里的花都是花匠栽的,和楚公子没关系。”
    “可我今日看桃因将楚的花抱进府来了。”
    沈时葶皱皱眉,“不收下,他不愿意走,在外头徘徊实在太惹眼,那些花桃因也又还回去了。”
    男人扬了扬眉,心下又爽快了。
    夜风吹进,烛火急促地摇曳,将印在墙上的两道影子吹得扭曲起来。
    微光之下,沈时葶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红痣甚是迷人,陆九霄忍了忍吻下去的冲动,看向她空荡荡的腕上:“镯子呢?”
    提起此事,沈时葶忙走向妆台,将那紫木匣子递给他。
    “我听阿娘说了才知晓,太贵重了,你拿回去。”
    “我又不是随随便便送出去的,为何要收回?嫌贵重你就看好了,丢了我可没有第二个给你。”
    话落,一阵静默。
    陆九霄心下轻叹,抬捏住她敏感的耳垂,磨了磨,至薄红,惹得眼前人轻颤了一下。
    他看了眼小姑娘赤着的双足,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沈时葶,我不逼你,也逼不了你。”
    “但你想嫁给别人,你想都别想。”
    说是不逼她,可话里话外,又哪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呢?这人的性子呐,便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诚然她并没有想嫁给谁,可也实在有些委屈:咬牙道:“你这分明就是独-裁-专-制,凭什么都是你说得算?”
    陆九霄凝了她两眼,“就这件事,只能我说了算。”
    他随从架子上拿过薄衫披在她身上,“明日见。”
    望着男人撑伞离去的身影,小姑娘两道细眉拧起,难道明日,他又要翻窗了吗?
    沈时葶望着这窗子,思忖着要不明早让桃因请个工匠来封上好了……
    这天夜里,她一夜无梦,倒是睡得安稳。
    翌日一早,她就收到了一张邀帖。
    第84章 梨红园(修)
    《芙蓉帐》84
    (男女主互动有修改,可重看)
    这邀帖,不是一般的邀帖,而是西街梨红园的入园请柬。
    沈时葶很快明白过来,陆九霄昨夜所说的“明日见”,并不是又要夜里来访。
    她揪起眉头,不解地望着这邀帖上的字,
    “去戏园子作甚?”
    许是受茴香的影响,她对戏园子并不甚欢喜。
    前来送邀帖的秦义摸了摸脑袋,“主子说了,有十分要紧的事,姑娘去了便知。”
    秦义又道:“主子还说,若是姑娘白日不去,他便另寻时辰来找您。”
    闻言,沈时葶那双如含秋波的眸子微微瞪大两分。
    听听这话,白日,另寻时辰……
    这个人,连请个人都这样霸道,他还真当自己采花贼不成?
    秦义轻咳一声,“姑娘,属下的马车在外头候着,未免人口舌,姑娘乘贺府的马车为好,属下在前头给您引路。”
    默了半响,小姑娘捻了捻绢帕,这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吗?沈时葶点了点头。
    初秋的天尚还留有余热,她着了身青梅色薄裙,临出门前,又将耳下的珍珠耳坠换成了叶草,如此,却还不够。
    她思来想去,还是抿了抿桃红色的口脂——
    未时刻,流云涌动,暖阳高悬。
    西街人头攒动,小商贩支起的铺子挤满了小道,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然最热闹的,却是那装潢风雅的梨红园,百步之外便能听到咿咿呀呀的戏腔。
    秦义将她引了进去。
    一入园内,入眼便是一个立于央的圆形戏台,座椅在四周围出了个正正方方的矩形,每一间雅座都相隔六尺,不似寻常戏园子那般人挨着人,且……
    此处并无陪酒陪客的姑娘。
    不知为何,她心下一松。
    随秦义走向视野最佳的那间雅座,“哗啦”一声,沈时葶轻挑开珠帘,就见陆九霄用扇柄支着脑袋,懒懒地靠在雕栏上。
    听到动静,陆九霄侧身看去,在瞧见沈时葶脸上那几许动人的色彩时,不禁勾了勾唇,“过来坐。”
    此时,戏台上的戏正进入尾声。
    沈时葶顿了顿,于他一侧落座,绷着小脸道:“世子寻我来此处作甚?”
    “自是看戏。”陆九霄看她那有意抿紧的唇角,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小姑娘脸皮薄,眼下还不是笑的时候。男人敛了敛神色,顺替她斟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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