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宁栖突然回头定定的看着她道:“近日我的吃食要多注意,让女医随时在偏殿候着,但凡是端进来的东西都检查一遍。”
    第51章 逼宫
    梓春也非什么都不懂的人, 想到外头的御林军,随即认真的点了点头。
    若皇上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娘娘腹中子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一想, 她心头也多了几分凝重。
    纵然喝了碗安神药, 宁栖依旧半宿没有睡着,她们皇上一如既往的心狠,狠到为了目的, 全然不顾自己会不会伤心过度而伤了腹中孩子。
    或许在他眼中, 自己就不会难过。
    她也这样以为。
    可是好像不是这样。
    哪怕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假的。
    次日醒的很早, 莫名就失去了困意,等唤人进来时,依旧是一张张神情凝重的面孔, 很显然,她们皇上依旧没有消息。
    窥见她眼下的青色, 梓春一边替她梳发, 忍不住轻声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平安归来, 娘娘若是不保重身子,等皇上回来看到必定会心疼。”
    一边戴上耳坠, 宁栖定定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目光平静, “悬崖上有一座桥, 桥边是高高的护栏,若让你一人走过去,你会害怕吗?”
    梓春愣了愣,低头不语。
    娘娘既如此担心皇上,为何平日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听闻太后至今昏迷不醒, 宁栖觉得自己需要去看看,她也不明白,既然太后如此担心儿子,为何平时还如此偏心。
    有些遗憾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是啊,有些遗憾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刚迈入布满药味的内殿,里头全是低声议论的太医,一个个面露难色眉间紧蹙,待看到来人后立马屈身行礼,“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宁栖摆摆手,一边看了眼床榻上气色极差的人,示意他们出来说话。
    杨院判也在,只是此时面上也是忧愁,“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就是忧心过度,加上头疾复发才会昏迷不醒,这时也只能慢慢调理,还是需要太后自己放宽心,不然服太多药对身子也不好。”
    闻言,宁栖顿了顿,“太后这头疾多久了?”
    想了会,杨院判才不确定的道:“怕有二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老毛病,太后娘娘又郁结于心,所以一直未曾根治。”
    二十几年那就太后刚入宫的那段时间,不过也是,身为皇后,每天看着丈夫流连在三千佳丽中,还有一个威胁她位置的贵妃,想来没有人会不郁结于心。
    这样一想,宁栖突然觉得太后熬到也不容易。
    内殿中伺候的只有太后的贴身嬷嬷,看见她过来,还犹豫了会,“娘娘怀着身子,这里病气重,可莫冲撞了龙嗣。”
    虽然她也不喜欢这个皇后,可对方腹中可是皇上唯一的血脉,这个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
    “本宫没有那么娇弱,待在椒房殿也是闲着,不如陪母后说说话,免得她太过担忧而伤了身子。”她神色如常。
    嬷嬷狐疑的看了她眼,也分不清她这话是真是假,太后先前可反对过皇上立后,这时怎么可能会关心太后。
    恰好这时病榻上的人也悠悠转醒,倒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边明媚娇艳的女子,不由让她联想到记忆中的贵太妃,可是贵太妃是个柔弱的性子,得知孩子没有保住,自己也随之大出血跟着去了。
    但是眼前的人不同,她只是看着柔软,实际却聪明沉稳,无论何时从来不会越矩。
    “哀家有病气,你看过了便就走吧。”
    老人声音气若游丝,还咳嗽了几声,宁栖端过一杯温水走上前,眉眼柔和,“并非臣妾执意留下,只是皇儿必定也很担心她的皇祖母,母后若是不好好保重身子,日后如何能看着孙儿长大成人?”
    呼吸仿佛顿了顿,太后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任由其将自己扶起来,半响,她才收回视线,张嘴被喂了好几口温水。
    看着这一幕,嬷嬷也是神色怪异,慢慢还是退了下去。
    她仿佛明白了皇上为何执意立皇后为后。
    内殿中很静,其中夹杂着几声咳嗽,又被喂下一碗药后,太后才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
    “皇帝还没有消息?”
    宁栖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从桌上端过一盘蜜饯。
    望着那盘蜜饯太后突然愣了愣,视线也渐渐落在她身上,“你不恨哀家?”
    四目相对,宁栖忽然勾了下唇角,“臣妾有名姨娘,自幼她便苛待臣妾吃食用度,但臣妾从未向父亲告状,等臣妾入宫后,姨娘才向臣妾认错,是不是真心的不知道,但臣妾也未与她计较过什么,母后可知为何?”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换作她年轻时的性子,必定将那人抽筋剥皮。
    “姨娘虽然待臣妾不好,可对父亲却是一心一意,臣妾若是与父亲告状,父亲纵然会为了臣妾责罚姨娘,可也会伤了父亲与姨娘的情谊,而且也会导致姨娘更加厌恶臣妾。”
    “其实臣妾心里多少还是想过报复她的,可直到父亲出事,姨娘因此而病倒,什么怨恨又怎比得上一家人安乐重要,若因私欲臣妾责罚姨娘,牵连庶妹,父亲也会因此而难受,一家人支离破碎,这并非臣妾想看到的场面。”
    “若是姨娘没有愧疚,她便会日日担忧臣妾会不会报复她,若是她有悔意,下半生也会在愧疚中寝食难安。”
    “其实臣妾并非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也曾有过很多荒唐的念头,可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若是因为一时快意而坏了大局,迟早会因此而后悔终生。”
    太后身形颤了颤,面色也白了几分。
    宁栖觉得对方应该听得懂自己是什么意思,疼爱景安王没有错,可若是因为一己私欲,而坏了朝政平衡,最后害的只会是她的亲生儿子,也会伤了母子情分,最后更是渐行渐远。
    “臣妾自幼没了生母,不像皇上还有太后护着,虽然母后对臣妾并不满意,可太后因为皇上而对臣妾腹中子嗣爱屋及乌,臣妾为何不能因为皇上而对太后忘记前嫌?”她目光平静。
    望着眼前眉眼柔和温声细语的女子,太后终是没忍住眼中的酸涩,抬起略带细纹的手缓缓握住那只细腕。
    “哀家礼佛多年,却还没有你想的通透。”她面生感慨。
    宁栖低下头没有说话,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效果,如果自己在太后年轻时说这话,指不定分分钟被掌嘴,可是现在太后老了,开始回忆前尘往事,也没有了那分争强好胜,所以才会觉得自己说的对。
    “你是个好的,无论从样貌还是心性,都适合陪在皇帝身边,过去都是哀家狭隘,只注重那些虚无缥缈的家世,若是换作华阳,此时她必定比哀家还慌,如何撑得起这个后宫。”太后叹口气。
    望着窗外的微阳,她仿佛陷入了回忆,“离儿是本宫的陪嫁丫鬟,那时先帝后宫佳丽岂止三千,本宫刚巧有了身孕,便只能将离儿推出去固宠,可是哪怕本宫生了皇子,先帝更在意的还是当时的贵妃,甚至预备等贵妃生下皇子就立她为后。”
    说到这,太后眼中突然出现一丝不甘,毫无血色的面上也多了抹阴狠,“别的人自然可以生,但贵妃却不行!”
    宁栖微微蹙眉,并未插话。
    “哀家收买了稳婆,贵妃果然难产而亡,可是皇上却一直要彻查到底,无奈之下离儿自作主张给本宫顶了罪,先帝纵然有疑虑可顾忌着哀家背后的母家,依旧没有再继续追查。”
    太后突然苦笑一声,“离儿被秘密处死,哀家只能将昱儿收养在膝下,这是我欠他母妃的。”
    谈及此处,太后忽然红了眼,“可先帝怨恨哀家害了他的心上人,至此再也没有来过哀家这,既然没了最后一丝情谊,哀家便也不再奢望其他,只要辞儿争气,他日终会登上大位!”
    “哀家知道幼时对皇上太过严厉,可那时若是他不争气,等待我们的只有圈禁,他是个好孩子,从未因此而怪罪昱儿,那便怪哀家吧,这一切都是哀家犯下的罪孽,怨不得旁人。”
    宁栖未曾想到她会把这些幸秘告诉自己,不过可能也是压抑的久了,急需找一个宣泄。
    可世间很多事都不能用对错来衡量,她并不认同太后的做法,从先帝立储君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因为怨恨太后而否定萧辞的出色。
    同样的,如果贵太妃生的儿子也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性子,先帝也不一定会把江山给对方,就算让他继承了皇位,但压不住其他皇子,迟早皇位也会易主,这个先帝不可能想不到。
    太后的做法太过冒险,但凡先帝狠心一点,极有可能为了死去的心上人而废后,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或许当皇帝就不该有情爱,伤人还伤己。
    “母后只是想的太多,您只需与皇上敞开心扉详谈一番,皇上定会明白您的不易,可您若是什么都不说,心结只会越来越大,很多遗憾就是不说,才会悔恨终身。”她认真道。
    闻言,太后也没有多少反应,只是面上重新染上了担忧,许是还在担心失踪的儿子。
    宁栖安慰了一番,没多久就回了椒房殿,自己劝别人有话就要说,那她自己呢?
    或许人的本质就是双标。
    她们皇上失踪了整整三日,整个宫中的氛围也逐渐弥漫着一股不对劲,前朝那边如何不可知,直到第三日,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周王贸然进京,说是担忧皇上有意外,害怕贼子借机作乱,便让兵马将京城团团围住,纵然连皇宫也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美其名曰是保护。
    可纵然如此,她们皇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刚刚张副统领派人来传话,说是一有不对劲,就让人带娘娘从冷宫方向出宫,这个时候切不可和贼子硬碰硬。”梓春压低声音道。
    宁栖合上书本,看了眼外头的那颗大树,思绪也跟着烦乱了起来。
    她并非担心乱军进宫,而是会不会是自己猜错了,这些根本就不是他们皇上的部署,对方实实在在的确是出了意外。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算最后她生下的是皇子又怎么样,她进宫并非为了当太后,也不想要着垂帘听政的天下。
    “娘娘……”梓春拧着眉看向她泛红的眼眶。
    自从皇上出事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娘娘红了眼,果然娘娘也是会忍不住的。
    “外头什么情况?”她哑着嗓子问道。
    梓春神情也肃穆了起来,“听闻好几个在封地的王爷都回京了,都说是担心贼子作乱。”
    宁栖皱皱眉,三日内消息都不一定能传到封地,这些人却跟未卜先知一样赶到京城,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娘娘不好了!”
    芝兰突然神色匆匆的从外头闯了进来,气都未喘匀,就指着外面道:“周王带人包围了外头,还与张副统领起了争执,似乎要硬闯进来!”
    闻言,梓春也是脸色一变,也未多想,就紧紧拉住宁栖的胳膊,“后面有个小门,奴婢带娘娘先走!”
    周王此时前来可想而知是何目的,娘娘绝对不能再留在这里!
    宁栖微微摇头,忽然起身拿过披风系上,“宫中鱼龙混杂,我们几人逃不出去,也应该相信张大人。”
    对方要是硬闯,那就是公然谋反,与其落得个谋反的罪名,不如等待她们皇上驾崩的消息传来,再顺势继位更为“名正言顺”,孰轻孰重对方不会不知道。
    一次失踪,什么人鬼蛇神都涌了出来。
    出了椒房殿,外头果然一片剑拔弩张,张进的人依旧牢牢把守在宫门口,与此同时另一队人也是虎视眈眈围在四周,似乎随时都能冲进来。
    一名身着蓝色祥纹蟒袍的男子正负手立在张进跟前,仿佛察觉到什么,突然视线朝宫门口看去,待看到那名明媚娇艳的女子时也是一怔,眼中瞬间多了分了然。
    “本王早就听闻过皇嫂大名,难怪皇兄舍弃后宫佳丽三千,也不愿皇嫂受委屈,若是本王有个如此貌美的王妃,本王也夜夜笙歌无心政事。”他笑的肆意。
    张进大怒,“这是皇后娘娘,还请王爷慎言!”
    梓春更是透出一丝不忿,未曾想这周王居然如此轻薄无耻。
    “本王只不过实话实说,只是可惜皇兄下落不明,不过不要紧,皇兄待本王恩重如山,本王必定会好好照顾皇嫂。”
    他余光一扫,后面的人立马端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皇嫂担忧皇兄,必定憔悴了不少,这是本王请名医用最珍贵的药材熬的安胎药,皇嫂还是赶紧服下为好。”他盯着女子腹部透出一丝阴狠。
    面对呈上来的药,宁栖也未闪避,直接伸手接了过来,一旁的人都是脸色大变。
    “娘娘!”张进似要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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