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将店里的伙计召集起来,以王哥此番的遭遇当例子,再三申明不得在店内说闲话,同时又叮嘱伙计做事的时候留点心,对面生的客人多观察一会儿,看那些人是否是纯粹的食客还是抱着其他目的。
    因为门柱上被刻了字,所以孟泽要求铺子打烊前,所有人都应该把公共区域检查一遍,看是否有特殊的符号或者是字迹之类。伙计们一一记下,并且按照此吩咐执行下来。
    孟泽说这番话,原本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个醒,减少店铺出状况的机会。
    没想到,几天过后,跑堂小二就跟孟泽汇报了一个消息。
    “最近店里有几位客人,老是去二楼吃粉。这些人互相都认识,凑在一起说些奇怪的话,但我一上楼,他们便不说了。
    “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孟泽问了一句。
    跑堂小二想了想,模样有些为难,“他们说话声音不大,我听了几句,觉得糊里糊涂的,也回想不起来。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不像在闲谈,更像是在讨论什么事。
    “就像是用一种你听不懂的暗语在讨论事情,是那样么?“孟泽追问道。
    “对,就是那个样子!”
    除了这个,这些人还有什么其他异常之处没有?”
    “没有!“跑堂小二很肯定地回答,“和其他食客一样,他们吃完粉就走了,也不会再店里多待。”
    孟泽想了想,觉得非常时刻,还是有必要盯着点。
    “这样吧,等下回他们来的时候,你给我报个信,我过来看看。”
    小二点点头,说道:“他们一般都是早上来吃,今天应该也会过来,若是来了,我叫您!”
    孟泽听说这些人是早上来吃粉,干脆就在店里多待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跑堂小二就到后厨来通知孟泽。
    “掌柜的,那几位客人来了,正在二楼!”
    孟泽问了一句,“几个人,点的什么粉?”
    “三个人,一份三鲜,一份排骨,一份碎肉。
    孟泽听了,让人下了三碗粉,自己端个托盘。上楼去。
    粉面铺的楼梯有些老旧,人一踏。上去便嘎吱作响。孟泽知道这一点,所以站在楼下等了一会儿。
    娄上隐隐有谈话声,若是不仔细听,真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孟泽耳力好,倒把这些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也难怪跑堂小二听不懂,这些对话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譬如一个公鸭嗓音说:“昨日我梦到一只鹰,鹰对我哭!
    另一个低沉嗓音说:“这是度厄之像!”
    又一个声音说:“这是大功德,全看如何取舍!”
    公鸭嗓音道:“我以身奉先锋,先锋便是鹰!
    低沉嗓音附和道:“哥哥高义,我等备薄酒以敬之!”
    三人又继续往下说,只是后面的话越发让人糊涂,什么四国、什么净士,都是些陌生的词儿。
    孟泽听不懂,也没耐心继续往下听,径直端粉上楼。楼梯嘎吱作响,楼上的人听到了动静,细碎的交谈声便歇了。
    二楼只有一楼的一半大,一共放着六张桌子,临街三张,靠墙三张。
    此刻,时间还早,除了临街那张桌子坐着三个人,再无其他顾客。
    “粉来了,几位客官请慢用!“孟泽将托盘放下,把三碗粉依次端到桌上。
    一个乡绅样的中年男子看了孟泽一眼,问道:“今日怎么换了人?你是新来的?”
    孟泽笑着点头,“是的,这原本是我哥哥的活儿,昨日里,他干活时摔了一跤,脚崴了,我来替几天。
    中年男子见孟泽年轻,又生的干净,不免心生几分好感。
    “你在这干活儿多少钱一天,苦不苦?”
    孟泽不知道为何中年男子突然问这话,心下讶异得很,然而面上却不显。
    “出门干活儿哪有不苦的,碰到个好掌柜,辛苦之外还能得些银钱。若是碰到个不好的,逃不过受盘剥的命。”孟泽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说话的是个长脸男子。
    孟泽灵光一闪,问道:“几位是修行中人?”
    中年男子同长脸男子对视一眼,问道:“小兄弟也是道友,哪个坛的,先锋是谁?”
    原来还真是信教的,孟泽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个俗人,听几位说些玄妙之音,故而有此一问,没想到问对了。”孟泽笑道。
    “小兄弟有慧根!”中年男子赞道,正欲再说,坐在他左手边那个一直闷不做声的男子暗地里扯了下他的袖角,于是中年男子冲孟泽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既已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孟泽这边也消了疑虑,将托盘收起,快步下楼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人吃完粉,从楼上下来了。孟泽正在收拾碗筷,中年男子冲孟泽点点头,跟着同伴一道走了。
    这事儿原本不起眼,孟泽没几天便忘了,直到严县令兴致勃勃跑来吃粉,顺便告知平遥县石碑的事情要结案了。
    “这么快就结案了,背后的主使到底什么人呢?”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乌龙。“严县令叹道,“自从得了你的提示,上头就换了个侦查方向。大伙儿从石碑开始查,人手多,加上这石碑也有人在研究了,所以线索很快就显露出来。这石碑,其实是前朝的东西,埋在江底很多年了。这点,从石碑本身的冲刷痕迹和上面的字迹可以辨别出来。确定是前朝的东西后,平遥县衙有个老吏,也想起了一些事情,还找出了一本县志。大伙儿把县志翻了一遍,再次确认了。”
    “前朝的东西?”孟泽有些疑惑。
    “不错,是前朝的。县志里面记载,前朝末代皇帝宠爱一个妃子,十几年没上朝,政务都荒废了,百姓的日子也越过越坏,陆续有人揭竿而起。为了名正言顺,各地都出现了一些‘神迹’,平遥县也有一个,当时的县令怕惹祸,命人将这东西丢到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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