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便见街口乌泱泱过来一行兵马。为首的红衣银甲,头发高束成马尾,腰间配一把弯刀,好不英姿飒爽。原本是沉着脸来,目光一扫,见到街角穿着蓝衣的娉婷女子,便招来副手嘱咐两句,自己打马朝这边来了。
    “小杪。上回你走得忙,衣裳落在我那里了。我还想着过两日得闲了,专程给你送去。”是有些时候不见的孟无枝。她的坐骑是西域来的汗血宝马,开口时还在路尽头,转眼就停在二人面前,“也有话要和你说。”
    她走时合德长公主尚未回京,此番回来也有要务在身,乍看见位个子高高的少年,不由得有些发怔:“这是……”
    那衣裳是她那回为了去睡白无祁买的,根本不打算再穿,只是因为那次回去得比预想要晚,孟无枝不在,也就不了了之。没成想她还记着,而且还在毫不知情的当事人面前说了出来。饶是傅明晞也有些耳热,含糊说了声那个不要了,再一比身边的人:“这位是前些时候才回京的郡王。母亲是合德长公主。”
    又比了比孟无枝道,“这是西洲都督,孟无枝。”
    孟无枝行了个抱拳礼,“见过郡王。”
    “嗯。”原本还黏黏缠缠的少年立刻正经了,矜贵地还了一礼,“见过都督。”撇去性格不谈,他是高大坚朗的身材,还有一张野性十足的脸。一旦抿着唇端起架子,还真有那么回事。
    他很识趣,往后退了退,“那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稍一欠身,转身便走。
    “听说过。瞧着倒是一表人才。”孟都督很快收回眼神,说起了正题,“过一时随我入宫。有重要的事情。”
    傅明晞大为诧异:“出什么事了?”
    “上回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回来吗?说来也巧,我在回西洲的路上偶然抓到一个朝廷缉拿多年的江洋大盗。那贼人刚金盆洗手,成了家,为了不连累妻儿,不管将从前的事情都交代了,还说了一件事。”孟无枝略一顿,把她拉到无处人处,继续道,
    “从前泾城中有一伙山贼的二当家与那大盗曾是拜把兄弟。去年时他们见过一回,那二当家和他说,他们一伙人不甘心一辈子窝在山里,预备明年——也就是今年,在大都花会时趁乱入京做些大事。我顺腾摸瓜去查,果真有此事!那时已经是二月末了,等当地官员层层上传,哪里还来得及!所以我才特地又回来!具体的,我们去宫中再细说。”
    “好,好。”傅明晞心中一阵后怕,自己独来独往惯了,若真碰上些心怀不轨的贼人,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紧接着又庆幸起这几日白无祁寸步不离的跟着,竟是无形之中保护了自己。不由得暗舒一口气,“我这儿才建好,你就来了。为得是未雨绸缪罢!”
    “嗯。我叫副手去和万掌柜说了,从今晚起,青梧街在这段时间昼夜都会有御林军巡逻,谨防那伙贼人作奸犯科。”见好友吓得脸色发白,孟无枝又笑着宽慰,“你别担心。我会叫几个得力的手下特地照看你。只是可惜,上回说好了给你送礼,这次要食言了。”
    “哪里!劳你这样为我费心,礼不礼的,不重要。”傅明晞摆了摆手,显然没有在意。
    “啧。那就好——”孟无枝也没强求,“这次我回来的巧。狗场里有只狼狗生了一窝,原想着等养大了挑只好的送给你。没成想那狗太护犊子,碰一下就龇牙咧嘴,要么就汪汪乱叫。我瞧着于心不忍,只得作罢。”
    傅明晞惊喜不已:“原来是这个!难怪你说我一定喜欢。”随后想起了什么,又说,“真的没事。我现在……已经有一只了。”
    *
    京华城郊。
    随着展花台的建成,原本在城外临时摆摊的花匠陆续都迁去了城中。前些日子还熙熙嚷嚷的地方,一下子冷清不少。为了方便搬运,价值连成的娇贵莲花被极可能地挤在同个一水缸里,花瓣都被挤得发蔫。
    “桃姑娘,在么?”语气带着两分惆怅。
    说话的男人站在花铺外,穿着一袭碧青便袍。容长的身量,皮肤白净,眉眼精致地仿佛是画师穷尽笔力才绘出来的杰作。日头毒辣,令他眼下的朱砂痣十分惹眼。
    良久,才听见没好气的声音回,“谁啊!”
    楼上的窗被挑开,露出半截细嫩的胳膊。随后才是半张脸。有些汗湿的鬓发黏在脸颊边,眼下微红,原本清秀的面庞凭添了几分媚色。原本满脸的不耐在看清了来人之后顿时烟消云散,换了副可亲的笑容:“是薛大人呀!就来,就来。”
    很快,桃金娘便翩翩下楼。匆匆洗过脸,水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好,眼睛水灵灵的:“薛大人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好不哀怨的说。
    薛成和敷衍的笑笑,冲她一行礼:“桃姑娘,打扰了。这次我来,是……是……”
    桃金娘不以为意,“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唉。明天就是花会了。我左思右想,只怕花也不能博得美人芳心。所以冒昧前来,是……”薛成和笑容有两分苦涩,支吾了一会儿,才说,“我家夫人对我和姑娘有些误会,所以……想请姑娘亲自去向我夫人解释一番。”
    “大人好狠的心。我巴巴儿盼着您来,结果您一来,只知道说您那夫人。金娘的一片心意,你不晓得么?”桃金娘凑近男人,问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伸手往他的胸膛上画圈,“想我帮你呀。也可以——”
    她反握住想要推开自己的那只手,“大人陪我睡一回。如何?”
    薛成和固然不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可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更何况桃金娘只能算是清丽可人,出身还如此微寒,搁在寻常,也是懒得多看一眼的。何况已经被这女人闹得与妻子生分许多,哪里有那样的心思。
    当下挣脱开来,愠怒道,“桃姑娘,请自重!”
    桃金娘也不恼,俏皮一笑:“开个玩笑罢了。大人怎么还当真了?我是没出阁的姑娘,不论谁和我睡了觉,都是要娶我的。”
    她忽的转身,裙摆打了个旋儿,“大人稍等,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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