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们让陆瑶怎么想?”他换了个角度问。
    覃最看着他没说话。
    “如果……我说如果啊,”江初又换了个角度,“以后你有个女儿,算了,就想想你有个妹妹吧,你妹妹跟三个男同学一块儿玩,结果那三个男生在那研究起了飞机杯,你再知道那三个小孩不坏,你能踏实么?”
    “再退一步,就算你们只是在屋里打游戏,闹得一头劲,晾她自己在门口看电视,人专门买了吃的来看你,你觉得合适么?”江初又说。
    见覃最一直望着他不说话,江初顿时有点儿说不下去。
    “我不是要说你,就是怎么说呢……”他不知道覃最是不是觉得自己往不好的方向质疑他,生气了,毕竟他知道,其实覃最是个对女生挺细心的人,尽管他不喜欢。
    覃最没想到江初要说这些,他自己确实没想到这几层。
    虽然当时他也准备让高夏他们收起来,赶紧出去了,正好时间赶得巧,江初一回家就是那个场面。
    但他也没辩解。
    不是因为生气,是他不受控制地在想,江初这个人,真的很好。
    随性,自我,时不时还会吊儿郎当,但不管是面对谁,他总能从对方的角度想问题。
    而且他不是刻意地去想,更像是他天生的思考模式,是他的本能。
    细致又周全。
    一个……特别温暖的人。
    面对这样一个人,要做到不被他吸引,非常难。
    “你对谁都这样么?”覃最看着他问了句。
    “什么?”江初愣愣,接不上覃最这突如其来的思路大拐弯。
    覃最没说话,想了想,他向江初道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江初本来也就这么一提,覃最又没真做什么错事儿,这样主动一认错,他心里立马又有点儿说不来的滋味。
    “哎,我又没骂你。”他抬手在覃最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也没人跟你说过这些。”
    “而且我知道你懂事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浑着呢,也就这几年才人模狗样。”江初自己说着,没忍住笑了起来,“当时跟女生一块儿出去吃饭,我自己走前面先进去,忘了人就在屁股后面跟着,撒手扬了人一脸门帘子,追着我锤了半个钟。”
    覃最笑了,俩人对着傻乐了半天,江初喝酒笑点就变低的毛病又上来了,越笑越停不下来,又重新往沙发上一歪,罐头汤差点儿洒一地。
    “哎——”脑浆都笑散了,江初闭闭眼挺愉悦地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感慨了句:“我可真像你爸爸。”
    覃最正抽出他的罐头瓶子要放回冰箱里,闻言眉梢一抬,反手就朝江初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收拾完罐头,再把几个杯子勺子都洗干净出来,江初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覃最把电视的声音调低,想让江初去床上睡,坐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开口喊他。
    半张脸还挤在靠垫跟扶手之间,都要变形了。
    他伸了根手指,在江初脸上轻轻戳了一下。
    江初没反应。
    覃最脑子里在说收手,胳膊却有自己的想法,不仅支着没动,指尖抬了抬,又往江初嘴唇上点过去。
    动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还很平静,手指真碰上江初的嘴,指尖那一丁点儿的柔软触感,突然就跟戳在电门上似的,直顺着脉搏打进他胸口。
    要坏事儿。
    不管飞机杯还是跟高夏杜苗苗他们的胡闹,都不会引起他什么冲动,但是对江初,他只能承认,自己就是有种变态的。
    而且随着他对江初的好感,或者说,对江初的喜欢的增加、被江初所吸引的程度越来越深,这股也越来越强烈。
    覃最盯着自己戳在江初嘴唇上的手指,心里翻涌起一浪浪的想象,他想把食指换成拇指,用力揉开江初的嘴角,想把手指塞进他嘴里,甚至想塞进……
    “嗷——”周腾蹲在茶几上,盯着覃最描来摹去的指头半天,轻轻叫了声,也伸着爪垫去拍。
    江初“嗯?”一声,被覃最给拍醒了。
    “它打我了?”他迷茫地瞪着周腾。
    “没有。”覃最在他睁眼的瞬间,飞快收回手指蜷在掌心里,“去床上睡吧。”
    “啊。”江初挠挠嘴角坐起来,顺手在覃最小腿的石膏上摸了摸,后知后觉地说:“我都没意识到我睡着了。刚你们闹着玩儿没碰着腿吧?”
    “嗯。”覃最心跳有点儿快,看着江初搁在他腿上的手,既想赶紧给他打开,又想让他多摸一会儿。
    但江初只在覃最膝盖上又揉了把,拍了拍,就起身晃回房间了。
    那天晚上覃最睡得特别晚。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些不健康的画面,本来撸一把就能降火,可想起江初对他说得那些话,什么拱火、畜生劲儿上头,又让他有些烦躁。
    好像这时候想着江初做点儿什么,他就真的从精神上堕入了畜生道。
    躁了半天,他干脆翻身下床,把高夏带来的那几张卷子给做了。
    从十一点写到半夜一点半,覃最仰在椅背上攥了攥脖子,打算去喝杯水再上个厕所,洗漱完上床睡觉。
    刚走到饮水机旁边拿起杯子,江初房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什么东西摔地上了,跟着,他就听见江初有些痛苦地呻唤了一声。
    覃最把杯子一放,过去推开了江初的房门。
    江初房间一直没有上锁的习惯,关也只是虚掩着,他进去就看见江初整个人都掉在床边,正撑着床沿挂着条腿,想翻回床上躺回去。
    “你怎么还没睡?”他看见覃最进来还吓一跳,先问了句。
    “掉床了?”覃最过去把他往里推推。
    “梦见我在大草原上滚着呢,滚一半儿掉沟里了。”江初睡得五迷三道,配合着往床里翻了个身,晾着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好,抬起条胳膊盖着脸,“妈的,摔死我了……”
    他只穿了条内裤,覃最借着昏暗的光线盯着他看了会儿,弯腰扯过被子给他盖上,转身去卫生间尿尿洗漱。
    几分钟后,江初迷迷瞪瞪又要睡过去时,房门又一响,覃最端着杯水进来放在床头,然后拽过小毛毯,抬腿上床。
    “怎么了?”江初眯缝着眼转脸看他。
    覃最把他的脑袋摁回去,让江初背对着自己:“睡觉。”
    第36章
    江初没有配合着转头, 很执拗地又把脑袋侧过来,盯着覃最看了会儿。
    他眼睛还半眯着,覃最差点儿以为他是不是就这么睡着了, 江初才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说:“怕我再滚下去?”
    “嗯。”覃最松了口气。
    不能说没有这一层因素, 但他心里明白, 与其说“怕江初再掉床”是理由,不如说是借口。
    覃最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他好像什么都没想,明明刚才已经走到自己房间门前了,只要推开门,进去,躺下睡觉, 一切就跟平时别无两样。
    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他,脑子带着脚步一转, 就重新来到了江初屋里。
    覃最头一次这么明晰地理解到了“一念之间”这个词。
    甚至没有“念”,纯粹只是一股冲动。
    或者是因为, 他清楚江初不会赶自己。
    于是他仗着江初一定不会赶自己走,放纵自己过来了。
    江初确实没什么所谓。
    他又不是没跟覃最一块儿睡过,覃最睡觉很乖,几乎就没动静, 身都不怎么翻。
    倒是他睡觉容易打把式,闭眼的时候还规规矩矩躺着, 睁开眼都能斜成一个对角线。
    还是倒着的对角线。
    “别离得太近,我怕砸着你腿。”江初拽着被子往旁边躺躺, 给覃最留出足够的空间。
    “又要掉了。”覃最说。
    “没有, ”江初反过来一只手, 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脑子真迷糊,哄小孩儿一样在覃最肚子上轻拍了两下,“睡吧。”
    听着江初平稳下来的呼吸,覃最轻轻转过头看向他的背影。
    江初的被子只搭了腰上那一段,从后颈顺着脊柱下来,肌肤的质感在昏暗里却莫名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让人很想从背后搂过去。
    如果真的伸手搂过去,江初会有什么反应?
    以直男和弟弟的身份,肯定不会有反应,就当闹着玩儿开玩笑了,覃最都能想象出江初开玩笑的口吻,就算有点儿腻歪,想把自己挡开,只要自己捞着不撒手,最后江初是一定会妥协的。
    但是他和江初都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
    尽管江初从知道以后到现在,没与他拉开距离,也没表现出任何的排斥,可那是因为他把自己当弟弟。
    往心理上琢磨,是因为江初的坦然。
    ——因为他把覃最当弟弟,因为他不觉得性向对于二人这半路兄弟的关系不构成任何影响,所以他能自然地继续跟覃最相处。
    能继续跟他说笑打闹,跟对周腾似的,想上手了就揉一把,开玩笑也不怕。
    本来这是覃最该庆幸的事儿,可换个角度来想,就是江初可以随意地跟他胡闹,但他不行。
    一旦他做出任何异样的举动,都可能会引起这个直男的警惕。
    覃最突然有些后悔,当时是不是不该那么直接的承认自己的取向。
    不过不承认算什么,还想借着不承认的掩饰,真的对江初动手动脚过干瘾?
    那就真的成了变态了。
    人的脑子真的是很没办法的一个东西,覃最该明白的明明都明白,那些变态的画面也还是该怎么在脑子里翻涌,就继续翻涌。
    他闭了闭眼,感受着心底的躁动,从胸腔里轻轻呼出口气,轻轻翻过身也背对着江初。
    简直不明白这种时候跟江初来挤一张床,究竟是遭罪还是遭罪了。
    那几张卷子反正是白做了。
    结果刚翻过去,那边江初却叹气似的“哎”了声,摊胳膊晃腿儿地转了过来。
    “摔一下还摔清醒了。”他在覃最背后嘟囔一句。
    覃最心里下意识一紧,庆幸刚才没有脑子充血,真贴着江初搂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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