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没法再说服自己这顿饭就是为了喊他来喝碗老鸭汤。
    老妈这种试探的态度,应该是还没想到那一层,或者说不愿意相信,也没法接受她直觉指向的可能。
    但不管接不接受,她多少都已经起疑警惕,甚至开始暗示自己了。
    “……操。”江初坐在车里衔着烟发愣。
    老长一截烟灰掉在腿上,把裤子点出个洞烧了肉,他才回过神来低低骂了声。
    试着想想老妈这会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以及她的心情……
    江初觉得喉咙口像根发条似的,一圈圈地直往心里绞。
    覃最拎着一纸兜的糖炒栗子回来,打开门就看见玄关乱七八糟躺着江初的鞋。
    “哥?”他喊了一声。
    “回来了?”江初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
    “你这两天老抢我话。”覃最把纸兜搁在玄关柜上,“这还没到五点,你怎么回来了?”
    “你过来。”江初光着膀子从卫生间出来,二话不说就把覃最转过去捞他衣服。
    “干嘛呢?”覃最笑着偏过头往后看他。
    江初没说话,一眼看见覃最肩胛骨下边那两道红印,他眼前都发懵。
    “这什么时候划的?”他在覃最背上点了点,差点儿没忍住想上劲儿给他搓掉。
    “什么?”覃最耷拉睫毛往下看,什么也看不见。
    他转转脖子想往后转,又被江初推着脖根儿一把摁回去,扒开他的领口。
    “我操。”江初皱皱眉。
    覃最颈侧被他弄出来的那块红印子这会儿还他妈鲜艳着呢。
    “怎么了?”覃最被他这两下弄得也回过味儿来了,“从背后能看见?”
    “你一大男的身上怎么这么能留印儿啊?”江初朝他背上抽一巴掌。
    “你问谁?”覃最看着江初,转过来冲着他就拽开腰带,“底下你那牙印儿还发青呢,看一眼?”
    “有病。”江初笑着推他一把。
    覃最拽住江初的胳膊肘没让他走,掏出手机摁两下递过去。
    江初又把覃最的衣服推上去拍了一张,手机扔回覃最怀里,转身去冰箱里拿了听啤酒。
    “这什么时候弄的?”覃最看着照片里自己的背皱皱眉。
    他抬胳膊拽掉衣服,又去镜子跟前儿转着看。
    挺明显的两道红痕,明明一点儿感觉没有,看着就跟小时候梁小佳被毛毛虫剌过去的胳膊似的。
    “是不是你自己抓的?”江初也纳闷儿,端着啤酒过来,在那两道上面摸了摸。
    “我怎么这么有本事。”覃最从镜子里盯着江初,“她看见了?”
    “啊。看见了。”江初跟他对视着,又喝了口啤酒。
    覃最绞着眉毛抿抿嘴,转过来面对面地看他。
    “出息。”江初一看覃最这表情,又不忍心让他跟自己一样心烦。
    “她问我你是不是谈女朋友早恋了,阵仗挺厉害。”他笑着在覃最屁股上掐了一把。
    “什么早恋。”覃最听着这词儿也没忍住笑,“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哪儿知道,青春期有什么情感动向谁跟家里人说。”江初说着,冲着镜子转过去看看自己。
    “你没有。”覃最在他脖子上扫了眼,碾他褥头,“从这儿往上不都给我禁了么。”
    “这儿也别琢磨了,都他妈快裂了。”江初把他手腕掰开,“属狗的你就。”
    “阿姨信了?”覃最把江初手里的啤酒拿过来喝了口。
    “她不信还能怎么的。”江初圈着覃最的后背又划拉两下,还是想不通,“但是这儿我怎么就一点儿印象没有呢?”
    覃最跟着又往身后的镜子上看一眼,笑了笑。
    “瞎乐什么?”江初问。
    “像你被我糙腾了抓的。”覃最咬咬江初的耳朵,还扯着江初的胳膊给他“复原”了一下造型。
    江初胳膊搭着覃最的背愣了愣,忍不住乐了。
    “学医把脑子学废了,这都用上幻想了。”他抬手拍拍覃最的脸,“也想点儿现实的。”
    覃最没说话,抵着江初的脑门儿看他。
    这是循序渐进渐够了,想展开最终幻想了?
    江初抬抬下巴亲了下覃最的鼻子。
    要搁在昨天,说不定就配合了。
    虽然想想要拓展的目的地,他还是不太能……理解。
    但是覃最不一样,覃最对他有种奇妙的吸引力,光那张不能碰的背就让他心痒,一碰就紧,看得江初老想给刮点儿反应出来。
    结果不知不觉就给刮出那么重的痕迹。
    想象一下覃最被卡着脖子只能被动的场面,江初还是挺能接受的。
    甚至有些兴致盎然。
    但那都是昨天的心情。
    这会儿江初一脑门官司,什么心情都没有。
    “收拾收拾,等会儿还得去跟你妈吃饭。”他拍拍覃最的腰,把胳膊收回来。
    覃最“嗯”一声,隔着江初拿过柜子上的纸袋,“梁小佳给你买的糖炒栗子。”
    “能是给我买的么,”江初笑着拿了一颗剥开,“买给你这个好朋友的。”
    “他又从学校门口发掘的新美食,”覃最低头把江初刚剥出来的栗子给咬走,“让我带回来跟你一块儿吃。”
    “就这么个‘一块吃’啊?”江初抬手就是一下。
    覃最笑着“哎”了声,又剥了三颗赔给他。
    今天去江连天家,来给他俩开门的是覃舒曼。
    江初一眼扫过去没看见人,问了句:“我爸呢?”
    “刚接了个电话。”覃舒曼朝书房指指。
    接过覃最递来的水果,她跟看别人家儿子似的,上下看了眼覃最,说:“比小初都高了?”
    “都比我高半年了。”江初笑笑。
    中午的老鸭汤吃得食不知味,江初闻着厨房的味道挺香,刚想进去看看做了什么,江连天拉开书房的门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过来,跟你说句话。”他朝江初招招手。
    “什么?”江初只来及摸了一小片西瓜,两口啃了,把皮丢进垃圾桶里,擦擦手进书房。
    “给覃最拿那个,上回老陈给带来的什么哪国的,给他吃。”江连天冲着客厅瞎喊。
    江初前脚迈进书房,后脚他就把门给带上。
    “你再夹着我脚后跟。”江初奇怪地看他,“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又给我弄一弟弟?”
    “你就欠挨揍我看。”江连天用手机指他一下,又朝沙发上一丢,“你妈给我打电话了。”
    有那么一秒钟,江初忘了自己是不是还会喘气。
    “啊。”他观察着江连天的脸色,掏了根烟咬上,“说什么了?”
    “让我把——”江连天指指书房门,“从你那儿弄走。”
    让覃最从他家里搬走。
    老妈知道江初嘴上答应着,实际屁用没用,所以直接通知了江连天。
    知道晚上他和覃最要过来吃饭,所以还专门卡着饭点打过来。
    “这雷厉风行的,”江初扯扯嘴角,低头拨着江连天书桌上的玉雕摆件,“还真是我妈的风格。”
    “跟你说过了?”江连天也在看江初的反应。
    “嗯。”江初从喉咙里闷出一声。
    “我说她怎么突然给我来这一出,上来就说我也不知道替你考虑。”江连天好么生地突然挨了顿骂,夹在中间也有点儿讪讪的,“我之前不也跟你提过么?”
    江初皱皱眉没说话。
    “你怎么想的?”江连天又问。
    “我想什么?”江初“唰”地抬起头。
    所有找不着出口的混乱全都变成了无从发泄的烦躁,他憋了一整天的情绪突然爆发了。
    “你把他朝我这儿塞的时候问我怎么想了么?问覃最怎么想了么?”江初盯着江连天,“这会儿问我怎么想,我上回说没说这些事你以后别管了?”
    江连天嘴角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地绷着,跟江初对瞪了会儿。
    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脾气多好的爹。
    要不是覃最这事儿安排的,从头到尾对于江初他确实理亏,江初这么没大没小地冲他撂脸子,江连天说不准一脚就上去了。
    “你大点儿声。”他朝门外撇撇下巴,“去冲着覃最跟你覃阿姨喊。”
    江初从胸口呼出口闷气,心烦地搓了下眉心。
    “对不起爸。”江初夹下嘴里的烟,没看见烟灰缸,他随便冲着桌上一个瓶口弹了弹,“我今天有点儿烦。”
    “这瓶子二十万。”江连天说。
    江初又跟他对视两秒,又好气又想笑,直接松手把整根烟头给扔进去。
    “德性。”江连天够过茶杯朝里面倒了点儿水。
    “你妈说的有道理。”他也衔上根烟,“本来说的就是让他在你那儿住到上大学,她不催你覃阿姨也给覃最看好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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