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覃最开始顾虑了,他却仍然不能、也不该,不敢随心所欲地替换过覃最的处事方法。
    他们之间的情况太复杂,不是一场递了棒就只管闷头往前闯的接力赛。
    江初甚至没有那个信心确定,覃最是真像他说的那样,觉得自己太累,所以要把时间还给他,等他来做决定。
    还是覃最他自己也真的觉得累了。
    毕竟他还太小。
    “啊。”江初收回目光,像是催着自己回神一样,食指在方向盘把手上轻轻敲了敲。
    “去吧,注意安全。”他交代覃最,“到了给我打电话。”
    覃最到小区楼下时,康彻才刚想进入第二轮回笼觉。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得脑瓜子直嗡嗡,他眯缝着眼叹了口气,抬着胳膊掏了好几下才给扒拉出来。
    “到了?”他挤开一点儿眼皮瞄一眼来电人,接通了直接扣在耳朵上问。
    “到楼下了。”覃最说。
    “直接上来,五单元,二楼。”康彻挂掉电话打了个呵欠,撑着脑门儿坐起来,下床去给他开门。
    康彻是放假前随便找的假期转租,就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区,去院里很方便。
    就是老小区老公房,也没有电梯,不过爬个二楼也就一分钟的事儿。
    覃最拐进五单元时还想着忘了问房号,等他上去,左边那家的房门已经开了,大大剌剌地冲外敞着。
    “康彻?”覃最喊了一声。
    “这边。”康彻从卫生间叼着牙刷出来,朝他露个脸。
    覃最看一眼他只穿着内裤的两条大长腿,关上门进去换鞋。
    康彻接的这个转租,原本的租户是一对儿小情侣,房子不大,但是布置的挺上心。
    阳台摆了一溜小绿植,卧室还专门贴了新墙纸。
    “我以为你得买晚上的票。”康彻洗漱完,挂着一脸的水甩了甩脑袋。
    “吃饭了么?”他去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抛给覃最一听,“微信里也没说明白,怎么说来就来了,还是跟你哥闹开了?”
    “你套条裤子。”覃最没先答他的话。
    他接住可乐,随手竖在行李箱上,在沙发上坐下给江初拨视频。
    康彻都不用问,看他掏手机就知道要干嘛。
    他笑着轻轻叹了声“哎”,拉拉内裤边儿转身朝卧室里走。
    今天周日,江初不用去公司,送了覃最就直接拐弯回家。
    覃最这边视频拨过去都没两秒,屏幕一弹,他已经接起来了。
    “到了?”江初的脸刚从镜头里显出来就问,嘴里还叼着根燃了一半的烟。
    “刚到。”覃最看一眼江初那边的背景,在书房。
    “看看房子么?”他把镜头翻转过去,起身大概扫了一圈。
    江初确实在等覃最的电话,但也没想到他直接就这么拍起来了。
    他正想暗示你拍也别当着人康彻的面儿,太直白了。
    结果镜头晃完他也没看见康彻的影子。
    “康彻呢?”江初眯缝着眼吹吹烟,犹豫了一下,降了点儿声音问。
    “这儿呢,哥。”刚问完,康彻就从应该是卧室的房门里出来,笑着朝镜头喊了一声。
    “吓我一跳。”江初眼皮冷不丁一蹦,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也笑笑。
    康彻光着膀子,只在胯上挂了个大裤衩,手里还拎着个皱皱巴巴的毛毯。
    江初打量一眼,随口问他:“晒被子?”
    “没,给覃最拿的。”康彻晃到沙发旁边,把毯子往上一扔。
    “你自己垫点儿衣服当枕头,我也没多的。”这一句是他在对覃最说。
    覃最已经把镜头转回前摄像,随意地“嗯”了声,好像也没当回事儿。
    江初弹烟灰的手指顿顿,跟他随口说了点儿别的,就把视频挂了。
    刚要锁上手机,江初的微信跟着就弹了出来。
    江初:不是说两张床?
    覃最愣愣,拇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所谓的两张床,“床”就是个指代,纯粹就是不在一张床上睡的意思。
    康彻一个人住个俩月的短租房,想也不可能还专门弄个两居。
    江初显然没跟他在一个频道里。
    “你这会儿拎毯子出来干嘛?”覃最搓搓脑门儿,有些疲累地皱着眉往后靠在沙发上。
    “助攻啊,跑我这儿不就为了吊你哥么?”康彻又从卧室拿个枕头出来,也扔在沙发上,“你哥有反应了?”
    覃最没说话,给江初回了句“沙发床,摊开就能睡”。
    江初那边过一会儿才回过来,就四个字:去买枕头。
    康彻拎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研究两秒覃最的表情。
    覃最把手机扔在旁边就一直没出声。
    他跟愣神一样,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冲着地板哪块儿盯着,好半天才撑着膝盖搓了搓脸。
    估算失误了?
    “怎么了到底,跟你哥连一个屋檐底下的兄弟都当不成了?”康彻重新问回覃最刚进门时的问题。
    覃最眼皮都没撩,简单地概括了五个字:“变回兄弟了。”
    “哇。”康彻一脸平静,毫无诚意地表达了一下惊讶。
    他转身从餐桌上够过烟盒咬出一根,又抛到沙发上,模模糊糊地边点火边问:“你哥提的?”
    “我。”覃最没拿烟,夹过手机在指间一下下转。
    康彻又看他一眼,这回倒真有点儿惊讶。
    “长进了啊。”他笑了笑,“你哥呢,什么反应?”
    “没说什么。”覃最转圈玩儿手机的指头停了下,“我知道他也得想想。”
    “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康彻头一回对覃最跟他哥的事儿,“你哥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一直没说明白的情况。”覃最还是弹了根烟出来叼上,“他妈应该是看出点儿什么,他压力太大了。”
    “就该有的都有,该干的也干了,然后又都不敢想别的。”康彻立马就懂了,垂着半拉睫毛点点头,“结果根本轮不着你们现在敢不敢想,丈母娘就逼上来了。”
    覃最看他一眼。
    “你俩谁在底下?”康彻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
    “你后悔么?”覃最没接他这个问题,突然反问了康彻一句。
    “哪方面,跟家里?还是那半截儿恋爱?”康彻踩着椅沿往后靠,看着这间一室一厅的小租房四角,像是挺认真地想了想。
    “我要说一点儿都不后悔,你信不信啊?”他朝后歪着脖子重新看回覃最,笑笑问。
    第98章
    覃最沉默着, 没说信,也没敢说不信。
    这问题其实在上学期,康彻就已经透露过答案了。
    那天覃最刚跟江初分开返校, 得知了老杜要结婚的消息, 被康彻拽去吃火锅。
    覃最都忘了他是跟康彻聊到什么。
    就记得康彻边涮肉边随口说了句:“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跟家里能往后拖就往后拖,别脑子发热,这话错不了。”
    那天覃最难得地感受到了“压抑”这种情绪。
    他还清楚地记得, 让他压抑的点并不是老杜结不结婚。
    而是想到有关江初的两个“如果”——
    如果是江初要结婚。
    如果是江初跟他爸妈闹崩到家都回不去。
    当时覃最闷得发烦,这两种“如果”在那天以前他压根儿就没想过。
    他打心底里就默认这两件事都不会发生,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为这两件“不可能”的事儿压抑。
    现在他明白了。
    康彻和杜苗苗的现状, 就像从同一个岔路口延伸出去的两条路, 展向两个极端且截然不同的方向, 不可避免地影响着他。
    覃最知道早晚有一天, 他和江初也会站上这个岔路口。
    而让他压抑和心烦的根源, 是他在那天起隐约地意识到:如果有一天,这两件事必须要在江初身上发生一件, 那么比起让江初经历有家不能回的煎熬,他宁愿接受江初去“结婚”。
    “你发没发现一个问题。”康彻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挠脚脖,抬头扫了眼覃最,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你设定的这两种可能, 主语都是‘江初’。”康彻说,“所以跟你怎么决定没关系,你得让人自己想……”
    覃最转脸看他。
    康彻顿顿, “啊”一声停下来, 点点头:“所以你来我这儿了。”
    “你哥知道你过来的意思么?”他换了个思路问, “你别虎不出的什么都没说就过来了。”
    “说了。”覃最说。
    “他什么反应?”康彻抬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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