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顾景没忍住笑了起来,“福妹妹,你这是饿了几天啊?”
    阿福伤感,“饿着倒不至于,就是我娘轻易不许我吃这些甜的。没有了甜甜的味道,日子过得可还有什么趣儿呢?”
    “仔细吃坏了牙。”顾晏在旁含笑道。
    阿福摇摇头,“不至于嘛。”
    顾景又将自己向阿福显摆过得“有趣的玩意儿”取了出来,是一只漂亮的小鹦鹉。
    鹦鹉平常都能见到,这只鹦鹉活泼极了,在笼子里跳上跳下的。阿福捏着食儿逗它,小鹦鹉啄了半天没吃到,歪着头看她,忽然脆生生叫出两个字儿来。
    “美人!”
    阿福一怔,鹦鹉又开始扯着脖子叫了,“美人儿,美人儿,来食儿!”
    顾景在旁边笑得打跌,“有趣不?”
    “有趣的很。”阿福将食儿洒进笼子里,看小鹦鹉低头一下一下地吃,自己就拍了拍手,“怪不得人家都说这东西聪明呢。不光聪明,还很有眼光。”
    竟然知道她是美人儿哪。
    秦斐靠坐在栏杆上,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一只鸟就把你兴头成了这样?”从外走进一个少女,容色娇媚,纤腰楚楚,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她凤眼斜飞,高傲地瞥着阿福,“也就这点见识了。”
    阿福翻了个白眼。
    从小就在皇宫里走动,她当然认得眼前的少女,如妃的女儿二公主嘛。
    仗着霍太后和没降位时候的如贵妃,二公主俨然是后宫里的一霸,别说身边服侍的宫人,低位的妃嫔,就连周皇后,都并不被她看在眼里,骄横跋扈的名声早都传到了宫外。
    周皇后素有宽和贤惠之名,并不与二公主计较。
    不过阿福觉得吧,大概这位二公主把所有的营养都长在了脸上,脑子里就空空了。
    “你怎么来了?”顾景一看到二公主,就先瞥了嘴,“我记得并没有请你吧?”
    二公主竖起眉毛,“我来姑母家里,要你管?”
    “这不是废话么,这是我家啊!”顾景跟二公主向来不对付,平时见面就会掐。方才二公主进门就嘲讽阿福,顾景就更看不惯了——阿福分明什么都没看见她进来,就被她刺儿,多无辜哪?
    二公主立刻反唇相讥,“我又不找你!”
    坐在花树下正和顾晏对弈的薛凊闻声抬头。
    秀雅清隽,眉目如画。
    二公主心神微晃。
    对着这样的少年,谁还能横眉立目呢?
    再看看满院子的美少年,或是英挺英朗,或是清雅温润,或是矜贵俊逸,二公主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亲切的微笑。
    垂下了眼,薛凊淡淡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大表哥!”二公主也不在意,只叫了顾晏一声。
    打她进门,顾晏除了转头看了一眼后,就冷淡地转过了头。二公主很是委屈,眼神仿佛黏在了顾晏的身上。见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棋子,却半分心都没有分在自己的身上,不禁难过得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透明皇子诚郡王见二公主站在顾晏身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好看,忙问了一句,“二皇妹,你出宫来,可有禀告了母后?”
    他生母出身不告,性情有些木讷,才情又不佳,除了一张好看的脸外,几乎没什么引人注目的,但后宫里又不缺美人儿。如果不是生了皇子,王嫔也就是后宫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美人而已。
    也正因着这个,诚郡王小时候和他母妃缩在一宫偏殿里,低调得很。要不是有周皇后时常眷顾,多少人都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位皇子。
    二公主连皇后太子都不大能看在眼里,何况诚郡王呢?
    正为顾晏的冷漠伤心,听了这个,二公主只冷笑:“皇祖母让我出来散心的,何须再去禀告皇后娘娘?”
    上下看了一眼安坐在薛凊身边观棋的诚郡王,二公主娇媚的脸上露出讥屑,“从前三皇兄见人就躲,想不到一朝得势,也开始大方地出现在人前了。”
    二皇子三皇子都封王了,她的嫡亲弟弟却没有消息,这叫二公主打心底里不服气。然而皇帝是不能指责的,只好将一腔嫉恨撒到两位皇兄,主要是诚郡王身上——自从小时候因对德妃不敬,被翊郡王揪着衣襟狠狠抽了两个耳光后,二公主再不敢招惹翊郡王了。
    “你……”诚郡王脸色涨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回去。
    “女眷都在母亲那边了。”顾晏抬头,慢条斯理地建议,“园子里大妹妹也在招待各府的姑娘们,这里倒是沉闷,殿下不如过去与她们说笑赏花。”
    这话,等于是直接赶人了。
    二公主又气又窘,用力跺了跺脚,咬着嘴唇,“大表哥!”
    “我都多少时候没看到过你了?今日巴巴儿地从宫里出来,就是为了见见你呀!我,我就不走,就要留在这里看着你!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吗?”
    顾晏是长公主之子,身份高贵,人又生得俊美,才学更是不错,二公主早就倾心于他。她也是快要及笄的年纪了,一心盼着皇帝能赐婚,谱一曲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从此后比翼双飞的美谈。就连知道她这份心思的霍太后和如妃,也都觉得这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奈何二公主想得好,但顾晏避她如蛇蝎,轻易连宫里也不去了。要不是二公主舍了女孩儿的脸面围追堵截,怕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顾晏一两回。
    阿福站在游廊下,瞠目结舌地看着二公主的眼睛里瞬间就变得水蒙蒙的,原本是傲气得不行的人儿,转眼就成了柔弱佳人,扯了扯坐在身边秦斐的袖子,“这脸变得……”
    也太快了吧?
    不过,二公主居然喜欢顾晏?
    阿福在心里咋舌。顾晏到现下都没有定下亲事,荣泰长公主未尝没有让儿子尚主的心。她向来不喜欢妖娆矫情的如妃,宫里也不只有一个公主,活泼的三公主,年纪也和顾晏相当的。
    不过,就算想让儿子尚主,也不一定就是顾晏。叫阿福说,顾晏身为长子,是要扛起家族重任的。比起他来,顾易顾景更合适尚主。
    尤其是顾景,作为长公主的幼子,很有些往高门纨绔发展的节奏。作为三个儿子里最不往出息处走的,或许荣泰长公主更愿意让他尚主。
    总之,二公主这份儿心,十成十是要落空的。
    果然就看到顾晏皱起了眉,站起身来,“殿下,还请自重些。”
    “什么自重?我不懂什么自重,我只知道,我想见见大表哥,怎么就那样难呢?父皇的万寿节,我让人去请了你来见我,你不敢来,我就自己来见你,莫非你还要躲着我?”
    听着她竟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这种私相传递的话来,顾晏再好的涵养,也气得俊脸几乎要变形了。
    他从来都避着二公主,亲舅舅的寿辰,不得不进宫,结果这位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女就偷偷来请他到御花园里“和公主殿下一见”,顾晏当时就被吓跑了——二公主连私会的事都要做,谁知道她还会发疯干什么?
    真要是与她有半分牵连,顾晏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甩不脱了。
    “不愿意走,你就自己留在这儿吧!”
    顾晏招呼院子里的人,“走了!”
    “表哥,我们也外面逛逛去1”阿福忙不迭地扯起秦斐往外跑。这种尴尬时候,还是别留在这儿看二公主的笑话了。
    薛凊与诚郡王也都站了起来,云淡风轻地随着顾晏走了出去。
    转眼之间,原本挺热闹的院子里,一群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恼羞成怒的二公主。
    二公主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悲从中来。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高贵如同天女一般,有太后和母妃的宠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失意。凡她想要的,就没有到不了手的,没想到如今,却对顾晏求而不得了。
    狠狠咬住嘴唇,二公主美丽的面孔转眼就没了方才的楚楚可怜,变得狰狞不已。
    第55章 大可不必
    靖安侯休沐, 晃晃悠悠去与自己的大哥定国公喝了回小酒,又从国公府晃悠回了自己的侯府。才进门,就发现昭华郡主和阿福也才回来了。
    “呦呵, 不是去荣泰府中赏花了?”这帮子女眷,聚在一块儿哪次不是要到日头西斜才肯散了呢?“今儿这么早回来?少见少见。”
    昭华郡主坐到椅子, 明艳的脸上阴沉若水,将手里的帕子狠狠一摔, 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怒道, “再没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
    欢欢喜喜出去的, 这满身雷雨地回来了,靖安侯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好看了一眼阿福,用眼神询问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个缘故。
    觑着昭华郡主的脸色, 阿福哪里敢说啊, 留下一句“我先回去换衣裳”, 就跑了。
    她这一走, 靖安侯就笑眯眯坐到了妻子的身边, 在她手上轻轻一捻, 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不成?”
    叫了丫鬟倒了茶进来,亲自递到昭华郡主面前, “先喝口水再气不迟。”
    又殷殷勤勤地走到昭华郡主身后,替她捏肩膀。
    他做出了温柔小意来哄,昭华郡主气也被捏没了,忍不住与他诉说起了缘故来,“你说说, 这么多的公主郡主,不论脾气秉性如何,无一不是自尊自重的。怎么就二公主这么特殊?”
    荣泰长公主的赏花宴才开了席,二公主就捂着脸哭哭啼啼进了花厅,当着那老多的高门贵妇和闺秀,扑到荣泰长公主怀里只说自己心悦大表哥,请姑母替她做主。
    “她倒真是个‘二’。”昭华郡主讽刺。
    也真不愧是带着霍家女血脉的。宫里公主好几位,也就这么个东西会出来丢人现眼了。
    靖安侯笑道:“荣泰气坏了吧?”
    “岂止是气坏了?”昭华郡主捏了捏额角,“她跟我说过,想为阿晏寻个书香人家的女孩儿,得能跟着他一同撑起家业的。她今儿也请了那位看好的姑娘过去,叫二公主这么一闹,岂不是黄了?”
    毕竟谁家的姑娘敢跟公主争夫呢?
    荣泰长公主也是气坏了,她这样的身份,太后是亲娘,皇帝是亲哥哥,就连周皇后对她也是礼让几分,二公主是个什么货色,就敢来她府上大闹?
    当下就让人堵了二公主的嘴塞进马车,要亲自立刻送回宫里去喝问如妃,是不是她看自己碍眼,叫了女儿来故意捣乱的。
    幸好被昭华郡主劝住,勉强吃完了赏花宴,各个大开眼界的夫人姑娘们着急忙慌地告了辞去,荣泰长公主这才匆匆进宫出气去了。
    “你和阿福可吃饱了?”靖安侯关切地问妻子。
    昭华郡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还有心思吃东西?”
    她看得清楚,不光是她,就参加赏花宴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如坐针毡恨不能立时就跑回去的,浅尝了几口后,纷纷告辞了。
    靖安侯立刻说道:“那不是要饿着了你们?正好,我跟大哥那里小酌了几杯,也正想着吃点子什么。”
    昭华郡主嘟哝了一声“气都气饱了。”
    “你想想咱们阿福,她正长身体呢,哪儿禁得住饿?”
    昭华郡主只好让丫鬟去预备,没多会儿厨下就送了饭食过来,是两碗银丝面。丫鬟唠唠叨叨的,“饭时过了,厨下也没有预备什么,简单了些,不过汤是吊了两天的老鸡汤,刘婆子把油星儿撇得一干二净,清淡得很。”
    “给阿福送了没有?”靖安侯其实也并不饿,先问了一句。
    丫鬟笑道:“送了,刘婆子亲自送过去的。”
    除了银丝面外,还额外加了一条肥肥的大鸡腿和一笼翡翠小烧麦。
    一碗面落肚,昭华郡主心中的火气总算是消散了。用手扇着风,忽然又笑了,“还不知道这一回如妃又得得了什么骂名儿,太后娘娘八成又要病上一场。”
    荣泰长公主那真不是好惹的,急眼的时候敢指着亲娘说糊涂的。二公主敢当着京中贵妇贵女的面儿来搅合她儿子未来的好亲事,昭华郡主敢说,二公主回了宫里,两个耳光是保底。
    妻子这样明晃晃的幸灾乐祸,靖安侯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示意丫鬟将碗碟收拾了下去,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闹心的了。听大哥的意思,大丫头的亲事,是要提早些。”
    “为何?”昭华郡主闻言眉尖蹙起,“原就说的明年开春儿,这也没有多久了。怎么突然就要提前?”
    “韩世子不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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