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官,自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他为何不在入京时告知众人?难道他摆出证据、给出解释过后,我们还会如现在这般看轻他?不,这不是文人风骨所在,我决计不会犯这等错误,我所敬重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先贤也决计不会。
    只是我愿意相信,我身旁之人呢?
    譬如李仲文。明明糜荏已证明他的才学、能力远胜于李仲文,他却不依不饶地挑衅、讽刺糜荏。
    因而糜荏这般不愿将目的宣之于口,似乎也能理解。
    至于为何一来就交好十常侍?好像是他们先将糜荏隔离开来,糜荏除了十常侍,亦无能交好之人。
    ……
    文士们思考着,齐齐陷入了沉默。
    他们惯来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糜荏。毕竟这人来路不正,居心不明。可一旦糜荏能证明他的目的与他们是一致的,并且付诸于行动,甚至做的比他们更好,他们又下意识将糜荏捧到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正如他在与李仲文比试时所说,他们素不相识,真的仅凭买官一事便判他终生有罪吗?
    那么又该如何评判他劝说天子亲政一事?倘若是将功赎过,那么此时的糜荏,究竟是过大于功,还是功高于过?
    不少人的面上慢慢浮现出羞愧神色。
    他们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人非圣人,只从一时的对错来评判一个人,未免狭隘。
    文士们的脸上青红相间,他们僵在原地,都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糜荏缓缓叹了口气。
    他躬身向众人行了一个大礼,而后苦涩道:“今日是诸位相聚商议大事之日……是在下打扰了,还请诸位海涵。”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就要离去。
    四下原是寂静不已,这句话便如一滴水落入了滚滚油汤,激的文士们彻底清醒。
    有人喊道:“糜长史留步!”
    见糜荏住步回头,他又道:“长史高义,今日该走的不是您,该走的明明是在下!”语罢就要伏身大拜。
    糜荏忙托着他的双手不让他拜下去:“先生如此大礼,实在折煞晚辈!”
    旁人却像是被这一来一往的对答触动到了,竟都随之大拜道:“糜长史高义啊!此乃我等大错,还请糜长史原谅我等!”
    糜荏的目光扫过众人。
    看得出来,起先拜下去的十余人面上覆着浓厚的愧疚与自责,是真的在反省自己的偏见;至于后面拜下去的,大多数人未必觉得自己错了,而是随波逐流与惺惺作态。
    不过收获这些愧疚足够了——这些人的簇拥者极多,是真正高风亮节之人。
    糜荏的面上满是动容。他微红了眼眶,也对着众人大拜道:“诸位先生不必行此大礼,晚辈当真受之有愧!”
    瞧着众人终于与糜荏和解,三公不由长舒一口气。方才他们是真的被气到了,人是他们请来的,若是不能解释清楚,他们于心何安。
    荀爽笑道:“诸位都是来参加在下举办的宴会的,怎的这会就对糜长史情有独钟?不如先行上座,好叫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众人自然听得出荀爽是在给他们递台阶。欣然起身,与糜荏相视而笑。
    这一笑间,再多的轻视、嘲讽、猜忌,尽数灰飞烟灭。
    解决了这件事,宴会场上一片和乐融融。不少人一边饮着清茶,一边询问糜荏过往。
    他们实在对糜荏太好奇了。
    这会喝过龙井茶,便觉神清目明,得知这是糜荏烘炒而成,众人不禁赞不绝口;瞧见糜荏举止谈话风采不俗,又闻他师从郑玄,众人对他的好感愈深。
    入京两个半月,糜荏彻底在名仕清流中洗白买官之举。且因劝说天子亲政,名仕们不吝于展现出对他的敬重之意。
    只要将来他不曾欺压这些人的底线,他们自然不会再轻易反对他。
    这很好。
    糜荏微不可觉地勾了勾唇角。
    众人聊了小半个时辰,大致了解到糜荏的过往与文采,话题终于转至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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